楚軍緩緩開拔,行走遲緩,乃項羽與範增謀為義帝熊心徙出彭城,留有時間。


    楚卒即將歸鄉,無不歸心似箭,無不歡喜雀躍,然與楚軍相比,如今已改名漢軍的兵卒卻大相徑庭。


    陽春三月,站在霸上遙望諸侯軍漸漸遠去的背影,最終隱沒在大山叢林外,劉邦心中悶意難平。


    實在可惡,短短的數月間簡直發生太多事情。


    關中王沒得做,忍,封到巴蜀之地,亦忍,若非蕭何之見,恐死在項羽的鐵蹄下。


    一忍再忍,心特別需要一件喜事來慰藉一下,借助張良的關係,使請漢中地居然真的拿到。


    項羽許之,劉邦很高興,接連的憂心之事難得有喜悅之事。


    喜憂參半尚好,然此為多憂一喜。


    喜滋滋的味道初入心田,尚未品鑒其味,便又傳來一條令人憤怒的消息。


    僅使卒三萬人從,居然要削減其兵馬,劉邦道,“好厲害的範增,借助歸鄉,削弱兵馬。”


    樊噲怕劉邦再次安耐不住舉兵找項羽拚命,立刻找來蕭何、劉交等人。


    看到身後不知何時靜靜站著的蕭何、劉交、呂澤、周苛等人,劉季微微一笑,“既入漢中,寡人不會找項羽拚命。”


    劉交知曉此刻兄長心中的煩悶,“將若在,巴、蜀、漢中皆可征兵,大王不必過濾。”


    劉邦自然知曉個中道理,道,“本王幸有眾將吏,範增謀僅可引三萬卒,那便挑選精兵三萬入漢。”


    看著劉邦意誌有些消沉,蕭何獻計道,“大王,項王隻許將三萬卒,然未言願從者作何,若楚與諸侯兵願從……”


    蕭何言未必,劉邦那暗淡的眸子再次亮起,“此言甚妙,立刻散布下去,願從入漢者,賞之。”


    陽春三月,適合踏春,積雪融化,正乃啟程的好日子,劉邦為夜長夢多即刻啟程。


    劉邦下令開拔,張良及時來送,見到張良,劉邦兩眼含淚,“子房,此次一別不知何時再見,可否願隨吾入漢小住幾日,以謝漢中之請,


    此漢中乃子房之力也。”


    張良道,“大王,吾迴韓稍作安排後,定前往拜見。此行之送,途中有言相告大王。”


    劉邦非常高興,於是與張良騎馬並行,由杜縣南入蝕中,或步行,或騎馬。


    忽然前方閃出一支人馬,數量眾多,劉邦大驚,曹參、周勃、灌嬰、呂澤立刻警惕。


    張良遠遠觀之,既非盜,又非楚,乃道,“非楚非盜,無慮,吾觀之,乃諸侯慕從者。”


    聞之,劉邦心下稍定,命樊噲、夏侯嬰、奚涓是三人前去接洽。


    三人手持兵器縱馬上前,那些身穿各色衣服的士卒立刻參拜。


    “將軍,吾等仰慕漢王,願從入漢。”


    稀稀拉拉的仰慕之詞令樊噲等三人臉上露出笑容。


    喜,苦澀中又添喜,劉邦很高興,對張良的眼光非常讚歎,詢問樊噲,“約有幾何?”


    樊噲喜的搖頭晃腦,“竟有數萬人。”


    劉邦暗道,“果然,蕭丞相此計甚善。”


    歸國並非皆喜,王侯將相皆喜之,然士卒卻不同。


    解甲歸田,若王治民有方,或者賞罰分明,能分得田地,極好,然事情並非如此。


    從入漢者,漢王許之賞賜,賞田,賜宅,多大的誘惑。


    不得已而從軍,為的不就是田地房宅,從者喜,劉邦亦喜。


    數萬人入漢,歸田乃產糧,披甲則為銳士。


    如此曾經的十萬兵馬雖未能恢複,然人數已至六七萬。


    忽喜忽憂,總歸不太好,至此劉邦的心漸漸趨於平靜,於是張良建議劉邦,“入漢者有田,從軍者有爵,如此不出數月,大王兵力可比項羽。”


    劉邦曰:“善。”


    山戀疊嶂,鬱鬱蔥蔥,漢水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景雖美,然虎豹豺狼時時虎嘯山林,景美的地方往往人煙稀少。


    見到蜀漢之道艱險,人煙稀少,田地荒蕪,隨從入漢的熱情在漸漸降溫。


    在事實麵前,一切言語皆無效。


    過汗水,一直駐紮在旬關的酈商引兵迎之於漢水之西。


    兩軍迴合,本該大喜,然酈商部士卒居旬關,並不知巴蜀乃天府之國,亦未曾見識到富饒。


    其士卒的經曆漸漸傳染全軍。


    精挑細選的三萬精兵開始在中途悄悄逃走,不僅有士卒,還有諸將。未曾道中逃亡者反而乃仰慕從者,雖非戰力,亦乃人力。


    初聞之,劉邦大怒,且怒且悲,一聲無奈的歎息。


    停軍休息,樊噲、周勃皆言即刻追捕逃兵,斬首示眾,劉邦猶豫。


    劉邦詢問張良,“諸將及士卒多亡歸,為之奈何?”


    張良略微沉思,正欲開口,忽然響起高亢的歌聲。


    歌聲悠揚迴趟在山林間,驚起萬千飛鳥,百獸歸巢,不敢窺視。


    悠揚的歌聲如泣如訴,聞之不禁令人潸然淚下。


    如少女溫柔的眼淚,又是男子思念妻子的憂傷。


    張良淡淡道,“大王心中已有答案。”


    劉邦歎道,“然也。”


    本蹲在溪邊的劉邦起身道,“隨風去也,思鄉之心不可誅。”


    言畢,劉邦久久未曾再言,看向東方,叢林遮眼,俊山阻道。


    若非東升之日,亦分不清哪個方向才是他的故鄉,望眼欲穿,那裏有他劉邦的妻子,有他的翁父。


    靜處之際,最忌打擾,有人可打擾,有事可煩擾,此人唯有張良,亦隻有張良此時才敢走過去。


    親近猶如盧綰、樊噲亦不敢向前。


    站在劉邦身後,靜靜的,張良一直沒開口。


    何時開口,如何言,言什麽,真的很有講究,張良正在思慮如何開口忽聽劉邦開口詢問。


    劉邦道,“子房,此間何處?”


    張良微微一愣,隨即開口道,“此乃襃中。”


    劉邦轉身道,“不知不覺已行甚遠,送君千裏終須一別,雖寡人不舍子房,然吾亦知子房之心已至韓,隻好就此分別。”


    張良實則卻是心已飛向韓國,秦已滅,韓已複立,接下來他想做的便是為韓王成尋覓幾位能臣輔佐,為退隱做準備。


    此時劉邦提出,張良心中一暖。


    說也奇怪,送別之人總不喜先言道別,仿佛不願送人似的。


    適當時機提出分別,總是那麽的暖人心,張良看著眼前的棧道出神,臨行之際他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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