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行淚之後,章邯有些失神,判若兩人,走起路來挺拔的身形有些佝僂,兩眼不再炯炯有神,黯然失色,如同皓月蒙上一層烏雲。


    司馬欣看著章邯遠去的孤單背影漸漸隱沒在大雪之中,搖頭歎息,曾經叱吒風雲的秦之大將如今黯然然收場,令人歎息。


    董翳看著章邯那略顯佝僂的身形,眼眶濕潤,數十月的沙場征戰亦讓董翳對章邯這個文臣出身的大將心生敬佩,可謂文武兼備之帥才。


    二人從章邯的話音裏聽出冰寒之意,比打在臉上的雪花還令人寒冷。


    很快一股令人戰栗的不安氣息在秦降卒中蔓延。


    意圖作亂的吏卒已按軍法處置,此乃一個令人驚恐的消息,處死的秦軍人數多達數萬,數萬熱血男兒一夜之間淹沒在大雪之下,恐怖。


    緊接著這個驚恐消息的是秦軍化整為零,分散在各個諸侯軍中。


    並肩作戰的大秦勇士要分開,此乃一個不詳的消息,然驚恐已經戰服他們所有的情緒,僅剩的唯有服從。


    不過表達內心的不滿,嘮叨幾句便被處死在寒冷的雪夜之下,楚人的殘暴開始讓曾經的“虎痕之師”顫抖。


    一陣萬箭齊發聲夾雜慘叫聲後,風雪之夜在無聲中度過,黑壓壓的秦軍開始被各種顏色吞沒,紅色、藍色、黃色、紫色、紅藍之色將黑色稀釋。


    晶瑩的白雪之下,各色如冬日裏花朵,爭相鬥豔。


    在這支起義軍中又多出兩支精銳,一支乃百越精兵由番君吳芮引領,一支乃精銳魏兵由魏豹統領。


    殺掉秦降卒造成的兵力損失被百越兵、魏兵填充,兵力比之前還要強盛,殺降的確起到很有效的震懾作用。


    其餘秦兵皆心生畏懼,默然不言。


    灰暗的天空漸漸發白,但大雪依舊在飄風,卯時一刻,如火般飄揚的旗幟率先開始離開新安,繼續向西進發。


    藍色、紫色、黃色、紅藍色等戰旗接連在白茫茫的大地上移動,一路上秦軍見各色旗幟遮天蔽日,早嚇的開城投降,跪迎項羽。


    項羽看著秦郡守、縣令各個誠惶誠恐的跪迎,這讓項羽那顆浸養在貴族養分裏的那顆孤微之心再次燃燒,燃起雄霸天下的霸氣。


    這種感覺令人很舒服,項羽很享受此種威壓下帶給秦吏的顫栗。


    一路暢通無阻,再無秦軍敢觸碰項羽的眉頭。


    十一月中,諸侯聯軍浩浩蕩蕩抵達函穀關,已經放下心頭懸石的項羽心情大好,相信此函穀關見到鋪天蓋地的旌旗,肯定會出城獻降。


    項羽身穿甲胄,肩披黃袍,胯下烏騅馬,目運雙瞳看著這屹立百年的函穀關,麵帶微笑,等待著前方斥候的複命。


    等待著函穀關守將出關跪迎。


    大雪中三匹快馬快速向中軍飛馳而來。


    斥候身後的旗幟飄揚,一個紅色,一個黃色,還有一個藍色。


    斥候飛報,“報…有兵守關,不得入。”


    大雪下的函穀關險峻異常,仿佛一頭雪熊雄視來往之人,隨時要將人吞沒。


    函穀關前有兩將立在軍前,一個豹背狼腰,猿臂馬腿,器宇軒昂,給人一種異常生猛之感。


    一身紅色戰服,正是於魏地加入諸侯軍的魏豹,另一位相貌不俗之人則是番君吳芮,兩人目光炯炯的望著函穀關。


    “開關出降,免遭屠戮。”


    這一句喊話沒有喊開關門,隔著片片大雪,依稀看到兵卒齊刷刷的湧現在女牆垛口,冰冷的箭簇齊刷刷的對準下方。


    “秦軍主力已降楚,勿做無為掙紮…”


    話音未落,吳芮和魏豹非常驚訝的看到一麵麵楚字旗幟出現在箭樓城頭。


    兩人麵麵相覷,不明所以,此舉頗為不解。


    秦軍莫非在用計,以楚軍旗幟迷惑諸侯軍?


    正在疑惑間忽然城頭傳出一道響亮的聲音,“沛公有令,嚴防盜賊,無令不得入。”


    聽聞沛公二字,二人恍然大悟,立刻遣快馬向中軍迴報。


    項羽本已習慣秦吏的跪迎,臉上的笑容卻隨著迴報之音而慢慢僵住,聽聞有兵守關,不得入,一驚。


    另一斥候迴報言守兵乃楚軍,奉什麽沛公之令距盜賊,項羽聞之大怒。


    諸將中後加入者不知有沛公,聽聞不解項羽為何大怒。


    “不曾聽聞沛公之人?”


    “不曾知有沛公,乃何路諸侯?”


    “與項將軍同為楚將。”


    “項將軍北上救趙,沛公奉命西征入關。”


    ……


    諸將這才明白項羽為何如此動怒,沛公劉季派兵守函穀關,此事裏麵傳達出好幾個訊息。


    首先劉季先入定關中,這對於聲勢正盛的項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其次同為滅秦楚將,入得關中不開關迎接,等於與項羽開戰,挑戰項羽的權威。


    再者便是沛公欲將關中據為己有,項羽已經封章邯為雍王,都關中,已經廢除懷王之約,如此讓項羽的臉往哪擱?


    還有一層意思,滅掉大秦主力的是他項羽,勝利果實卻讓劉季搶先嚐試到,焉能不怒,這裏麵不僅對劉季不滿,對不允許項羽西征入關的楚懷王亦有怒意。


    兩個怒意疊加。


    最後一層意思,各路諸侯皆以項羽為合縱長,以項羽唯命是從,而項氏曾對劉季有恩,料想劉季應如其他諸侯一般順從才是。


    既然劉季已破關入鹹陽,本為好事,免去再興兵攻克,然劉季沒迎接而是拒之關外。


    怒,項羽破然大怒,“傳令,黥布、龍且二將為攻城主將,諸將協從,立刻攻破函穀關!”


    項羽一怒,號稱百萬的四十萬大軍開始咆哮,鋪天蓋地的向函穀關壓來。


    函穀關箭樓上的楚卒看到鋪天蓋地的諸侯聯軍向城下湧來,嚇得雙腿發顫,沒有適才用強弓硬弩迴應對方的氣勢。


    此時站在箭樓上的二將,一個為戴野,一個為齊受,皆身穿甲胄,目光如劍,眼中沒有絲毫畏懼。


    二將認為函穀關易守難攻,即便敵方兵力百倍於自己,堅守兩三個時辰還是可以的,這段時間足夠快馬飛報鹹陽。


    “兄弟們,諸侯軍乃烏合之眾,無需忌憚。”


    戴野安慰著,鼓舞著,但楚卒依舊在打顫。


    “函穀關易守難攻,懼個甚!”


    齊受嚴厲訓斥那些發顫的楚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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