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賈言畢,酈食其正欲開口,屠者子卻道,“章邯迫降乃趙高用事於中,二世濫殺,如今秦王子嬰當政…”


    酈食其發笑,笑聲很酒意,“秦王子嬰可比秦昭襄王乎?可比始皇否?”


    話音未落,屠者子再次默然,這次默然的時間比之前要長許多,酈食其從懷中取出一匱,緩緩的打開。


    屠者子原本迷茫的眼神立刻發亮,那光芒能刺瞎眼睛,臉上殘存的陰雲消散,正欲伸手,酈食其向迴收。


    匱內之物散發的微弱之光遠離屠者之子的臉龐。


    酈食其道,“此乃沛公與將軍相約西襲鹹陽之物…”


    說到這裏陸賈非常配合的示意跟隨在後一名壯士上前,送來一個包裹,此時的屠者子依舊沉浸在匱中之物,久久不能平複。


    陸賈的聲音將其思維拉迴,“將軍,此乃沛公所贈之物…”


    陸賈之言將屠者子眼睛吸引到包裹中,眼神中閃過一絲貪婪之色,他倒吸一口涼氣,眼睛一刻不願離開,直到包裹合上,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陸賈繼續說道,“此物,將軍或許不喜眼,然鹹陽之貨寶如何,將軍自知。西入鹹陽之後,此物恐不入將軍眼。”


    言畢,陸賈已將包裹挎在身上,酈食其接話道,“將軍之意,如何?”


    屠者子徹底沒有之前的囂張和傲氣,眼神變得有些撲朔迷離,斷斷續續道,“容吾思量一番。”


    酈食其又是一個眼神飄向陸賈,兩人彼此會意,便向帳外走去。


    麗食其道,“無妨,將軍若非戀此等世俗之物,可厲兵秣馬與沛公在戰場上一決高下。”


    兩人竟然比之前走的還快,屠者子臉上一陣的青紅皂白,嘴角抽搐,“楚使留步。”


    屠者子三步並做兩步,箭一般攔在二人麵前,“楚使何必著急,飲口酒再行不遲。”


    天空烏雲密布,嶢關迎來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雨,秋風送雨入峽關。


    皆曰秋雨綿綿,但初秋的雨卻不同,即有夏日的勇烈,又含冬日的冰冷,夾雜在一起可謂即疾又冰。


    冰涼的雨水使勁的衝刷著嶢關的一磚一瓦,試圖將殘留在上麵的血漬徹底洗幹淨,令青石堆砌而出的城牆在雨水裏猶如獲得新生一般。


    雨水非常放肆的砸在大地上,摔起無數團水霧,使得整個嶢關看起來仿佛隱在雲霧之中,朦朦朧朧。


    雨霧之中站著一人,不停的搓手來抵擋著初秋所帶來的第一股寒意,隔著樹葉形成的雨簾望向一座山。


    “沛公,入秋之雨夾寒,進帳等候即可。”


    雨霧之中,簦下站著的一人正是劉季,此刻說話之人乃蕭何,兩人頭頂上皆有一簦,各有一名甲士手持。


    劉季緊緊衣服開口道,“蕭公,吾等能否先於項羽入關?”


    蕭何沉思片刻才開口應答,“須看嶢關,此關若能順利通過,鹹陽數日便可入。”


    劉季望著雨中西南方的大山,“故而吾在此久等,期盼那酒生可早些迴營。”


    蕭何知曉劉季此刻的心情,故而在此陪著劉季靜等酈食其和陸賈的歸來。


    忽然劉季言語中盡顯擔憂,“四個時辰不見其歸,吾著實擔心二人。”


    劉季之言,蕭何從中不僅聽出對酈食其和陸賈的擔憂之意,更隱隱覺察出所夾帶的一絲焦急之意。


    隻是蕭何不知道這焦急之意究竟是何意。


    蕭何開口道,“兩軍交戰尚不斬來使,況二人攜重寶而去,伸手豈打笑臉人。”


    劉季知曉蕭何是在寬慰,但劉季此刻寧願相信蕭何之言,靜靜佇立片刻開口道,“迴帳。”


    劉季轉身欲走忽聞蕭何道,“沛公…”


    蕭何言未完,劉季已從蕭何的語氣中聽出喜悅,轉身隻見雨霧中兩騎快馬飛速而來,頭戴鬥笠,肩披蓑衣。


    轉眼之間兩匹快馬已至跟前,陸賈雙手按在馬背上,輕輕一彈,飛身下馬,身手矯健,若非劉季知曉此乃精通經書的儒生,定誤以為一名遊俠至此。


    再看酈食其滿頭灰發,渾身散發著淡淡酒氣,明明是一位嗜酒老翁,身手卻同樣矯健,輕輕一躍而下,看其矯健的身形,劉季方知其千爵不倒的原因之一。


    兩人下馬後,異口同聲,“沛公…”


    劉季道,“進帳再言。”


    劉季拉著酈食其和陸賈向大帳內走去,轉身對一直跟在身後的盧綰道,“快請子房入帳。”


    盧綰頂著雨一路小跑,奔向張良的軍帳。


    蕭何看著劉季拉著二人向大帳內走去的身影,蕭何有些恍惚,內心感歎,“此為多大言,少成事之劉季乎?”


    劉季的能力在西征的路上不斷被磨煉,那種八麵玲瓏,麵不改色,穩如泰山的處世能力,蕭何自歎不如。


    可將諸多人才吸引在身邊,令其甘心侍奉,令其各得其所,蕭何自歎不如劉季。


    蕭何從酈食其和陸賈的神色中可以看出,張良之計已見效。


    距離鹹陽已經丕遠,隨劉季一路西征,蕭何越加清楚自己的能力和特長,讓他去周旋於各色人物之間去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他感到很吃力。


    讓他蕭何危難之際做生死抉擇,他自認無法做到方寸不亂,無法做到沉著應對,即便可以亦覺得心力交瘁。


    蕭何的內心不斷告訴他,他的心在民生,在安撫百姓,在籌集糧草,在研究和製定律令,在如何治理百姓等等方麵,內心越加清晰自己的定位。


    如管仲、張義等賢相才是他蕭何努力的方向,攻城略地他自認不如曹參,論運籌帷幄,自認不如張良。


    此刻的蕭何麵對嶢關之戰,他覺得能做的便是撫恤將士,穩定軍心,甚至替劉季編織一些精神食糧,給楚卒注入信心,給他們希望。


    總之跟著劉季便能有好日子,蕭何不斷的給楚卒傳遞這種思想,不僅如此還給楚卒傳達秦軍並不可怕,並非不可戰勝。


    章邯已在趙地投降,在劉季內心是個不太妙的消息,但讓蕭何在楚軍中卻變成一個極具鼓舞人心的事情。


    蕭何行走在雨中,身旁的士卒有人很親切的詢問這次嶢關之戰,楚軍能否順利通過,能夠完勝秦軍。


    蕭何的迴答一如既往的鼓舞士氣,“廣野君已迴營,將會有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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