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嫋嫋,一老嫗在茅屋內忙東忙西,一會是瓦盆燉野兔,片刻又是陶碗野菜。


    嗅著香氣,酈庎從老嫗的手中接過各種野味,最後是溫好的老米酒,熱氣騰騰,酒香四溢。


    酈庎陶醉道,“翁父定會饞的要引五大碗。”


    這老嫗便是酈庎之母,看著憨厚可愛的兒子笑道,“今日雖有汝商叔來訪,亦勸汝父少飲為妙。”


    竹院內靜悄悄的,酒肆內的那些食客已被酈食其放歸,並稍稍訓斥一下酈商,言語雖怒但眼含笑……


    大雪覆蓋的茅草屋內溫暖如春,酈食其與酈商兄弟二人飲酒話聊,酈商手裏拿著一隻兔腿啃的津津有味,隨即放下兔腿,飲了一口酒開口道,“兄長,弟深知兄長之才,豈能一直為裏監門吏,弟自陳勝起事後已得數千人,不如……”


    酈食其搖頭道,“非遇明主,兄長不會出高陽。”


    酈商不解道,“以兄長之才,弟之勇略,將數千人攻城略地,何愁大事不成?”


    酈食其眯著眼睛飲一口酒道,“弟之勇略,兄自不懷疑,吾弟乃大將之才,然非王者之資,兄更無王者之風,難以號召天下,兄信吾之明主已不期而遇。”


    酈食其言酈商為將才非王者之資,酈商並無不悅,他自效應陳勝至今已一年半有餘,至今僅得數千人,未能攻城略地將隊伍發展壯大,自知非王者之資。


    酈商先前曾勸酈食其以文相助,他以武佐之,雖不能定天下,然可有一席之地,酈食其卻並未同意,依舊做自己的小吏。


    此次酈食其迴鄉看兄、嫂聽聞酒肆食客羞辱兄長,他便帶著幾個彪悍的兄弟教訓一下,並命這些食客到兄長家親自賠罪。


    酈庎及其母見酈商引數十鼻青臉腫之人歸,著實嚇一跳,起初以為酈商在外打輸了仗,後知緣由才寬心。


    酈商飲一口悶酒苦笑道,“昔日陳勝部將過高陽,前來邀請兄長相助,兄決絕,後楚將項燕之後項梁起,諸將徇地過高陽,兄長皆以其握齱好苛禮,自用,不能聽大度之言而深自藏匿。如今弟聽聞項氏在钜鹿已大破王離,解钜鹿之圍,秦滅在朝夕之間,兄若再遲疑,恐再無展示機遇。”


    酈食其笑道,“良禽擇木,賢臣擇主,今晨吾在城門處見沛公引兵而至,兄以為沛公乃明主之選。”


    酈商苦笑道,“弟聞沛公慢而易人,不好儒,弟自認兄乃大儒,沛公豈非明主?”


    又一碗酒下肚,酈食其臉露滿足一笑,“沛公雖慢而易人,然多大略,此真吾所原從遊之人。”


    見酈食其言辭真切,從未見其有如此認真,酈商覺察兄長是認準口中所言沛公,開口欲言忽聞茅屋外有對話聲。


    此對話聲直接令酈食其身子一震,放下陶碗便欲起身。


    酈商豎耳傾聽,隻聽外麵一道聲音先是非常興奮道,“酈庎,故人來訪。”


    後是二人對聊幾句便聽院內的酈庎亦興奮道,“牧馬崽,許久未見,未曾想亦是一名威風凜凜的騎士?這身……”


    這所謂的牧馬崽還未來得及迴話,便見酈食其從屋內奔出,見是鄰裏兒子高食,俗稱牧馬崽,詫異道,“牧馬崽已為騎士?”


    牧馬崽手裏拎著一隻野雞,點頭道,“現在沛公賬下聽遣。”


    聽聞沛公二字,酈食其臉上閃過一絲喜色,便道,“快進屋飲酒,常常這深藏的老酒,來早不如來巧。”


    酈食其拉著這名騎士的手直向屋內走,對後麵的酈庎道,“今日又有故人之子來訪,喜上加喜,庎兒亦進屋。”


    後麵跟著的酈庎臉上亦滿是喜悅,酈食其和鄰居是好友,這好友之子雖輩分上與酈食其同,比酈庎高,然年齡相仿,玩的比較好,今日有故人來訪酈庎很開心。


    酈商亦知此人乃家中常客,乃酈食其父子皆喜之人,道,“當卸下甲胄,今日多飲幾碗。”


    此騎士才發覺身上還穿著甲胄,未曾換掉,笑道,“還未入家,故甲胄未卸,叨擾矣。”


    言畢,騎士便忙卸下甲胄,落座飲酒,其所拿之雞早有酈食其箕帚變成美味。


    酒至半酣,酈食其將此騎士拉至院內私聊,酈商見此無奈一笑,然仔細一想實則若兄長能得沛公賞識,建立一番業績倒是一件美事。


    畢竟沛公劉季終究是懷王所封武安侯,是名正言順之侯,雖如此之侯天下多如牛毛,然能堅持至今,麾下聚集上萬人為數不多。


    酈食其對騎士道,“吾聞沛公慢而易人,然多有遠大謀略,如此之人確實是吾所願意交往的,可惜無人為吾引薦,若是能見到沛公,便對他言,‘臣鄰裏中有一個酈生,六十餘歲,身高八尺,人皆稱他為狂生,然酈生自稱不是狂生’。”


    騎士立刻明了,酈食其是欲由己薦見沛公,心中感歎,“吾非蕭何、曹參、樊噲、夏侯嬰等人,吾之言輕,沛公豈肯聽否。”


    然騎士不願打擊酈食其的信念,吞吐一口酒氣便道,“沛公不喜儒生,諸客中若是有戴儒生冠來者,沛公總是會把他們的儒冠解下,往冠中溲溺。與人言,常大罵儒生,不可以儒生薦也。”


    酈食其聞之,眉頭微皺,似有愁容然轉瞬即逝,其內心思緒若投其所好,終非自己所願,便道,“弟盡可言之。”


    騎士見酈食其胸有成竹的樣子,亦知酈生乃身懷大才之人且孤傲,尋常之將皆不入其眼,否則以其才絕非隻是一個監門小吏,如今雖不如自己這名騎士,可觀其弟便知。


    酈商已是一名聚集數千人的將軍,其功業不可限量,然酈商依舊自知才能不及兄一半,故而騎士覺察沛公當真乃酈食其所願從遊者,便道,“善,吾盡力為之。”


    言畢,酈食其眉開眼笑,甚至哈哈大笑,當真是一點不願掩飾,狂放不羈。


    酈食其拉著這名騎士繼續飲酒,“他日吾往來諸侯,定不忘牧馬崽,不,高食之恩。”


    騎士自覺酒量已足,“再飲即醉。”


    酈食其笑道,“今日不妨一醉方休。食其心悅,終不枉吾半生所學!”


    酈商則道,“兄長已有自薦之法?”


    酈食其點點頭,“且看沛公過城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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