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旗幟在北風下唿唿作響,黑色的楚字變得模糊不清。


    轅門外的大樹枝繁葉茂,枝頭上的小鳥在冷風中嘖嘖發抖,鋒利的爪子緊緊抓著樹枝,隨時可能從枝頭上墜落,它試著展開翅膀卻以失敗告終,在離開枝頭的瞬間竟被大風卷走,不知去向何處。


    在大樹地下則有一輛戰車,車旁有兩人正在低聲細語,一道聲音低沉而帶著戾氣,“不如吾帶兵挾持其去,柴武豈會乖乖就擒?”


    另一道聲音則沉穩則幹練,“不可,柴武擁有四千餘兵馬,且各個彪悍善戰,若是硬碰硬,即便勝亦是損失慘重。”


    這道沉穩而幹練之音自然是蕭何,原來在蕭何道出來意,將劉季欲與合兵攻昌邑之大意傳達後,柴武一時陷入沉思,拿捏不定,但柴武自然不敢托大,轉念之間便有微詞。


    柴武言欲迴帳稍作安排再隨蕭何入劉邦陣營。


    一時間蕭何和柴武處於堅持階段,一方有四千餘人馬嚴正以待,樊噲這方雖隻帶三千人馬然亦是精兵,且劉季大軍距此不過三箭之地,轉瞬便至。


    柴武快速尋思若是明確表示不去,極為不托,若不去一則公然違抗武安侯之令,得罪劉季,二則主動破壞楚軍團結,落下有違楚王囑托而有派別紛爭之嫌,名聲上討不到好。


    若是武安侯上奏簡參他柴武一個以公謀私,恐怕他的項羽會與宋義一般,故而第一時間柴武表示會去,然需將軍務稍作安排,以此拖延。


    蕭何這方自然明了柴武言辭之意,盡含拖延之計,蕭何亦在短瞬間做著衡量。


    若是逼迫太急恐生刀兵,就此放其迴營寨,若欲擒之則又必動刀兵,損兵折將極為不利。


    如此倒像是難免刀兵,然蕭何是不願動刀兵的,不願將劉季攢下的家底在這裏損失一絲一厘。


    如同一代奇商不願多花一個銅板在無價值的事上,有突入需要有產出,否則一旦捉襟見肘,怒的不隻是劉季,還有他蕭何亦會跟著受苦,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諸般心思看似繁雜,實則一瞬間,瞬間蕭何便有一個決定。


    這個決定看似被動卻是主動,蕭何讓柴武在一定的時辰內準備,他和樊噲就在外麵等著,引兵在外等著。


    等於在座位下用火爐靠著,柴武欲輕鬆而不得。


    柴武軍帳內一片議論聲,柴武製止道,“小點聲,那蕭何還在外麵。”


    裨將、千夫長在帳內各抒己見,百將瘦子亦在帳內。


    千夫長很決然的對柴武道,“將軍,不可去。”


    柴武有些拿不定注意,“吾與劉邦同為吾王之將,劉邦豈敢對吾不利。”


    裨將道,“此去對將軍百害而無一利,況且攻昌邑將軍有何利可得?”


    柴武想到利益,聲音有些小,“那蕭何言拔城之日,吾對昌邑可自處之。”


    小小的利益讓柴武有些動心,甚至一些妄想之念開始從腦海裏湧現。


    昌邑的繁華,柴武是知曉的,得到昌邑好處極大,這讓柴武動心,猶豫。


    裨將歎息道,“言雖如此,然劉邦當真會讓將軍自處之?”


    柴武在軍帳內來迴踱步,看著眼前的一根香已經將近燃完,他的心在劇烈的鬥爭,甚至連帶身體皆有些抖動。


    忽然身體停止抖動,柴武道,“量那小小亭長豈敢奈吾何,無須多言,吾去去就迴。”


    柴武眼神變得堅定,不再飄忽不定,裨將、千夫長知柴武已做決定難以更改,長歎一口氣。


    柴武厲聲道,“何故歎之?”


    裨將、千夫長便不再言語,百將瘦子開口道,“吾願隨將軍左右護衛,劉邦營若有人不軌,吾定擊殺之。”


    千夫長見自己這位妹婿之子,臉上露出微笑,道,“將軍雖武藝超群,然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可讓其護衛將軍左右。”


    柴武見百將忠心耿耿,亦不好再駁迴,道,“然。”


    風依舊在唿嘯,柴武走出轅門,見蕭何等人還在等候,便抱拳迴禮,“有勞蕭公久等。”


    蕭何見柴武走出轅門,心中一塊石頭算是落地,心下大定,長舒一口氣。


    樊噲見柴武果真如蕭何所言自己走出轅門,願去劉季陣營,頗為驚訝,亦對蕭何之才能更加佩服,投以敬意之目光。


    一片紅雲在寒風中紋絲不動,唯有黃色的旗幟在隨風擺動,如麥浪一般,旗幟上紅色的楚字異常醒目。


    這片紋絲不動的紅雲自然是劉季所引兵馬,其戰服多為紅色,唯有甲胄上的裝飾為黃色。


    看到這醒目的紅色楚字,那百將瘦子突然發覺兩腿發軟,竟然不聽使喚的抖動,柴武發覺身旁瘦子的異樣,輕聲道,“可好?”


    瘦子報以羞愧之笑,“還好,腿受風寒而已。”


    瘦子看著這紅色的楚字與他所在楚軍的黃底黑字略有不同,最為不同的便是轅門內的甲士。


    隻見赤色的甲士林立,威風凜凜,令人不寒而栗,準確說是令瘦子不寒而栗,他未曾見過劉季麾下勇士各個勇猛異常,甚至麵帶兇狠之意,有些膽寒。


    柴武則是氣定神閑的走入人形夾道,昂首挺胸,沒有絲毫畏懼。


    瘦子心中暗讚,“不愧是將軍,居然氣定神閑。”


    柴武一步步向中軍大帳走去,腳下步履穩健,然瘦子卻感覺這短短的百米卻走的異常艱難,走的非常之久。


    耳旁是唿唿作響風聲,還有風鼓動旗幟的梭梭聲,甲士長矛上的紅色裝飾亦隨風擺動,給人一種恍惚的感覺,像是一團輕盈透明的火苗在飄動。


    瘦子第一次見長矛上還有裝飾物,他所見到過的長矛或長戈皆是光禿禿兵刃,何來裝飾?


    實則他不知,這是劉季在斬蛇起義時為表示自己的身份,他的貼身護衛,三千甲士皆在長矛上附上這種紅色細線組成的裝飾物,因形似麥穗故而劉季起命為紅穗。


    不僅三千甲士的長矛上裝上紅穗,劉季的兵器赤霄劍和丈二金蛇矛上亦有此裝飾物。


    這紅穗隨風擺動如同火苗在飄動,既能遮擋視線,亦能混淆視聽,確實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瘦子看到此情景,渾身發顫,心生恐懼,先前誇誇其談的模樣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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