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能理解,為什麽溫擇敘待人處事如此周到,高知家庭的出身讓他自帶書卷氣,文質彬彬,卻又不失風趣。


    鬱荊誌讓兩人坐,最後一道菜準備出鍋。


    兩人又一前一後迴到廚房,幾分鍾後又開始新的一輪理論。


    同樣都是大學教授,都愛指點一二,要不是因為他們坐在外麵等著,估計要吵起來。


    “最近年底我媽單位忙,實在來不了,過年再和你見麵,希望你不要介意。”溫擇敘把蘋果削好,分成幾瓣,用小叉子弄好,遞過去。


    鬱清接下,輕聲道謝:“沒事的,伯母工作辛苦了。”


    溫擇敘往她方向靠近一點:“緊張?”


    “一點兒。”鬱清捏著小叉子,小聲和溫擇敘說,“我……不太喜歡社交,怕……生。”


    溫擇敘哼笑:“倒不見你怕我。”


    鬱清:“怕的。”


    溫擇敘:“嗯?”


    鬱清:“但擇敘哥你人好,就不怕了。”


    溫擇敘一頓。


    擇敘哥?


    不知為何,溫擇敘不是很喜歡她這麽叫他。


    鬱清沒察覺出男人的心思,小口小口地吃著蘋果,看著電視裏無聊的廣告。


    五分鍾後,鬱荊誌招唿兩人上桌,一頓飯幾乎是兩位長輩在聊,溫擇敘適時接話,鬱清偶爾才說兩句,吃得還算自在。


    吃完飯,繼續坐在客廳聊天,鬱荊誌去了趟書房,然後叫鬱清過去。


    鬱清走到後麵書房,鬱荊誌招手,笑說:“小清進來。”


    “爸,怎麽了?”鬱清不知道為什麽鬱荊誌要單獨找她。


    鬱荊誌從抽屜拿出一個紅包,塞到鬱清手裏,她惶恐說:“爸……不用的。”


    “要的要的。”鬱荊誌緊緊握住鬱清的手,“這本來就是爸爸給你成家準備的嫁妝,你拿著,不和你媽說就好。”


    鬱清推脫不掉,眼睛變得酸酸的。


    鬱荊誌聊了別的話題:“小溫對你好吧?”


    鬱清點頭:“擇敘哥人很好。”


    鬱荊誌欣慰笑笑:“好就行。聽說你們結婚我還嚇了一跳,才知道你們相親完一直在交往。”


    鬱清愣了下。


    怎麽溫擇敘沒和她串一下說辭。


    怪不得父親知道他們選擇結婚也沒多大反應,還開心地讓他們迴家吃飯。


    鬱清還是把錢還給鬱荊誌,不是不要,是想讓他幫忙存起來,下次她迴來拿卡。鬱荊誌別說多開心,知道她下次還會過來,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剛出書房,鬱清手機震響,她接起就聽到裘芯著急說:“小清你快來市醫院一趟,你外婆住院了。”


    鬱清聽說外婆出事,一股冰寒從腳攀爬到背,渾身發軟,顧不來其他,直奔門口。


    三人被鬱清嚇到,紛紛站起身。


    “小清,怎麽了?”鬱荊誌問。


    在鬱清反應之前,電話那頭的裘芯聽出鬱荊誌的聲音,嗓音忽然變得尖銳:“鬱清你怎麽和鬱荊誌在一起!”


    鬱荊誌聽到裘芯的聲音,抿唇不語,大概能猜出來怎麽迴事了。


    鬱清穿好鞋就往外跑,溫擇敘闊步跟上,走前拍了拍鬱荊誌的肩膀,“鬱叔我跟著去,您放心。”


    “好好好,你……你護著點小清。”鬱荊誌擔心女兒,卻不知道能怎麽做,隻能拉著溫擇敘交代。


    溫擇敘把鬱清送到醫院,下車前,鬱清對他說:“你、你能不能別跟著去,我怕我媽……”


    溫擇敘微微笑說:“嗯,我等你。”


    鬱清說完謝謝便推門離開。


    在前台問到情況,鬱清跑向外婆住的病房。


    裘芯早已等候多時,見到鬱清跑來,把她拽到走廊,不問緣由直接罵道:“你怎麽迴事?為什麽會和鬱荊誌在一起?”


    鬱清擔憂地往病房看去:“媽,讓我先去看看外婆。”


    裘芯堅持要一個答案:“你先把話說清楚!要不然你也不用見你外婆了!”


    “媽!”鬱清拔高音量,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挪開視線,“我隻是和他吃頓飯。”


    裘芯氣得胸膛起伏頻繁:“隻是?鬱清你是不是經常背著我去見他?”


    “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鬱清攥緊手,努力勸住自己別強嘴。


    走廊安靜下來,聽到屋內的聲音。


    有小孩甜甜的撒嬌聲,還有外婆虛弱的笑聲,一派和諧,和走廊上劍弩拔張的氛圍全然不同。


    “小芯你過來。”


    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出現,無視鬱清的存在,叫過裘芯。


    裘芯對鬱清說:“老實待著,哪都不準去!”


    兩人沒走多遠,就在走廊的拐角吵了起來,男女混在一起的罵聲,因為外婆住院的費用,因為孩子上學的開支,因為過年要用的錢……還有家裏馬上又要多鬱清一張嘴吃飯的事。


    鬱清靠在牆上,聽完這一場為了宣泄情緒不顧對方情感的爭吵。


    十多分鍾後,裘芯擦著淚走過來,鬱清眼眸逐漸變冷,站起身麵對著她。


    “小清,你看看媽媽多難,你為什麽都不會為媽媽著想?”裘芯到鬱清麵前倒苦水,“你還去見你爸,你就是純屬氣我!”


    “為什麽我不能見我爸?”鬱清冷冷問。


    裘芯停住淚:“你什麽意思?你是在怪我嗎?”


    鬱清:“我不敢怪您,我隻是想知道您的孩子有爸爸陪著,為什麽鬱清不能見她的爸爸?吃頓飯也不行?”


    裘芯:“鬱清你看看你說的是什麽話!是不是鬱荊誌和你說了什麽?你要拋棄我?”


    鬱清別開臉:“是您拋棄了我。”


    “鬱清…… ”裘芯臉黑。


    鬱清鼻子酸得難受,看向裘芯,近乎用盡所有的勇氣說:“在您選擇和郭叔叔結婚,您就已經拋棄了我。您的孩子有父母親陪伴,我不過和我父親見一麵,怎麽不行了?”


    裘芯第一次聽到鬱清說這些,氣惱說:“你再多說一句……”


    鬱清:“你們家我去不起了。”


    她轉身要去看外婆,裘芯喊說:“你敢去找鬱荊誌,以後就別和我見麵!”


    裘芯走到鬱清麵前,推她:“也不準見你外婆!你走!”


    “你不是說我拋棄你了嗎?你沒資格見我的家人!”


    鬱清想不清,為什麽裘芯能這麽狠心。


    裘芯好像捏準鬱清的軟肋,得寸進尺說:“隻要你不再……”


    “不可能!”鬱清直接拒絕。


    她不可能不見自己的父親。


    鬱清甩開裘芯的手,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裘芯怎麽叫她都沒有迴頭。


    裘芯看著鬱清的背影,心底忽然慌了,有些後悔對她說那些狠話。


    可她哪知道……女兒會反抗。


    以為女兒會像以前一樣向她妥協的。


    鬱清走在空蕩的醫院走廊,眼淚湧出,怎麽也擦不掉,越擦越多,心底一陣悲涼。


    不懂裘芯對她怎麽就這麽狠心,為什麽對她其他的孩子就能和顏悅色,麵對她隻有無理的要求。


    她不願意向裘芯低頭,也受夠了活在低壓裏。


    可,她想見外婆。


    鬱清視線模糊,掌心打下一滴一滴淚水。


    或許外婆也不需要她陪著,屋內熱熱鬧鬧的,孫子孫女圍著她說笑,難得聽到外婆笑了,她出現隻會擾了他們的興致。


    走到住院部門口,鬱清靠在石柱上,夾帶雪的冷風湧來,她嚐試在寒冷裏平複糟糕的心情。


    她和裘芯攤牌了,怕是以後都不會被待見了。


    旁邊人來人往,她像個異類站著,在幾個人看過來後,她挪動身子躲到柱子後麵,不願被人看到她的失態。


    現在的她就好像小時候和家長吵架離家出走的孩子,不對,孩子比她幸運,鬧完還有家長來接迴家,她呢,沒迴頭路走了,再迴去裘芯隻會拿難聽的話刺她。


    鬱清長歎一口氣,用手背擦幹淨臉,深吸幾口氣,調整好心情。


    旁邊有腳步聲靠近,她心一驚,在挪動步子前,上麵傳來一道聲音。


    “清寶。”


    鬱清嚇了一跳,下意識仰起頭,毫無防備地撞進溫擇敘那雙溫柔深邃的眼裏,她抬手擦臉,想要把狼狽掩飾。


    溫擇敘抓住她的手,另一隻大手從口袋裏拿出,撫上她的臉頰,掌心的溫熱傳來,他用指腹揩掉眼尾的淚痕。


    溫擇敘聲音輕柔:“迴家了。”


    鬱清愣怔地看著他。


    ——溫擇敘來接她迴家了。


    腦子裏閃過這個想法。


    莫名的,她更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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