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青隻帶了四個侍衛隨行出府。一行人來到正街,冷冷清清的街道因為戰事愈顯蕭涼。走了一條街也沒見著一人,素青奇怪問:“這費城的百姓都跑哪去了?”“大人,疫病傳染厲害,百姓都不敢出門,這市集自然冷清無人了。我們還是迴府吧?”“不行!這就更說明費城的百姓深受疫病疾苦,我們身為父母官,豈能袖手旁觀?你們幾個膽小鬼,還好意思說迴去,都是怎麽混上京官的?”“是是是!大人教訓的是!”四人唯唯喏喏暗擺哭臉跟在素青身後,一麵睜大賊溜溜的眼睛搜羅不明之物闖入視野。

    太陽不知何時躲入雲層,陰霾的天空如一口沉鍋扣在緩步費城死寂街頭的五人身上,似潑下一腹未知的兇險,淋浸著地上五條渺小而脆弱的生命!雨珠銜在雲枝,搖搖欲墜。四下都靜靜的,隻有五人略緊張的唿吸聲和唿之欲出的心跳,一切都像在等著什麽命令,空氣裏仿佛多了幾分邪惡的味道,沉重又無力。四侍衛越發警惕地盯著四周。幾絲冷風迎麵撲來,素青不由冷嗦,心裏沒來由的泛起陣陣恐懼和緩不過氣的壓抑,夾雜著一絲絕望。這種感覺像極當初在幽靈穀枯木林中那種徹骨的無助感,她不由握緊了十指,不覺中額頭悄然爬下粒粒冷汗,腳下也軟綿綿的,一步一步,有如初踏進枯林的觸感!軟軟的,死寂!。。。。。。。不!她不要這種感覺!她痛惡!她害怕!她想擺脫它!

    “大人?!大人!!!”四侍衛發現素青忽癱軟倒地,忙托穩她急喚,八目焦切。素青迴過神來,看著緊緊圍攏在她身旁的四侍衛抖抖嗦嗦道:“我。。。。。我有預感,很不好!”話落,街口飄來一人。說是飄,因為此人行若疾風。無聲無息,眨眼已來到五人麵前。四尺身高,赤黑勁裝,冷眸如刀,兇狠無情,看身形似個孩子,但那久經歲月雕琢的麵容和處世不驚的眼神無不彰顯此人年齡已過三十。不錯,來人正是暗使。從聖女一行人出府,他便尾隨其後,一路跟來,直至確信佑君並未跟來,暗喜天賜良機。雖是皇上派他來黑蓮國,但他並非一心為了皇命殺聖女,他此行來黑蓮國最重要的是為了得到仙寶黑蓮花,以長全成人之身。他動用幻術,本想令聖女受心魔控製為他所用,盜得黑蓮花,反被這四個侍從破壞。看來他不得不出手解決這些絆腳石!

    也許是習武之人本能,四侍衛發覺來人濃厚的殺氣,迅即拔刀將素青護在身後,警戒地盯著來人。素青感到不妙!他們遇刺了!上次被小黑顛出營時遇到刺客,有一隊侍衛因她而死,雖然她沒看見打鬥的場麵,但那的屠戮後的慘狀讓她做了好幾天噩夢,現在仍心有餘悸。眼下這四個侍衛能搞定嗎?她有些後悔,沒有跟在汀喏身邊,有汀喏在,她就不會有危險,就算遇到危險,汀喏也有能力解決!汀喏,你在哪裏?不及多想,眼前的五人已打起來。素青今日帶的是宮裏一等一的殿前侍衛,武功不低,四個圍攻一個,仍是不濟。很快其中一人被利刃劃破咽喉,軟軟癱倒,傷處,殷紅的血汩汩外湧,素青的心猛被揪一下眼睜睜看著那侍衛倒在自己眼前,瞪目不閉。心底狂潮般湧出罪惡、痛恨、自責、愧疚、難過種種情愫,瞬間填滿她原本恐懼的心房。“大人快迴府,我們斷後!”奮戰中的三人有人騰出神來衝素青急吼,下一刻便聽見利刃入體的悶聲。說話的侍衛心口正斜插一柄短刀,血注四噴,濺了身下的矮人一臉,那侍衛痛苦地瞪著暗使,正欲抬臂揮刀,已被短刀的主人一掌打飛,撞在牆角,幾個翻滾便不動了,素青的心刹時如鉛沉,杵在那裏,不知道逃命。重重罪惡包裹著她:她又害死了一個人!天哪!為什麽!

    “大人快走!”又一侍衛受傷了,素青猛清醒,拔腳迴跑,她要去找汀喏,惟有汀喏在,她才不會害怕!但這長長的街巷似乎沒有盡頭,身後的打鬥聲已聽不見了。她隻覺漫天的血腥吞沒了她,一陣天旋地轉,眼前是無窮無盡的紅色……還有那熟悉的臉!汀喏!素青心喚,沉沉閉上眼!是幻覺也好,是真實也罷,她隻想沉沉睡去,生死隨它!腰上忽多一物,溫暖而有力!她知道,她安全了!

    檀香繚繞,淡雅的香氣彌漫在清冷略破舊的齋房裏,屋簷下,仍滴滴答答,積了一汪冷鏡,朵朵水花競相開放。香爐裏,小段燃燒的灰截無聲滾落,汀喏微抬眉看著床上熟睡的人兒,又垂下眼簾。剛才在石屋探得的景況,讓他深感憂慮!今日在府中尋她不見,一問才知她帶了四個侍從出府了,急怒交心出府尋她。所幸及時趕來,看到驚厥欲倒的她,他心疼地抱住她,她的身體因惶恐劇烈戰栗,黑眸布滿無助,見到他時眾終露出一絲笑意,安然閉上眼!他頓時恐慌無比手足無措,他好怕她從此一睡不醒,一貫冷靜的他竟未意識到她隻是驚嚇昏厥並非長眠不起。抬起血紅的冷眸,卻隻瞟見街角一抹逃逸的衣角及四具帶血的死屍,雨就這樣潑了下來……

    他抱起她敲響路邊的店門,許久,方有人來開門,店主姓杜,是費城的商賈。他二人被仔細打量方被讓進門,由家奴帶到一間上好的屋子,耳聰的他聽得店主因懼來客患有疫病方不敢迎門接客,後見他二人並無異狀才允進房。同時也聽聞店主的幼子染上疫病,單獨關在石屋裏。想不到費城的疫病竟如此厲害,來客拒見,親子拘關。到底是什麽疫病久治不愈?他安置好素青特意前往石屋一看,竟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費城近年之所以疫病不斷,並非天災,而是由人刻意投毒!想不到炎夕國用心如此之險!

    石屋裏的孩子不滿三歲,尚扶著牆根爬滾,麵呈赤色,全身發紫,上吐下瀉,口齒不清。微蜷的小手心有一塊瘀青,這不是中了血玲瓏的才有症狀嗎?他小時聽娘講過,血玲瓏是炎夕國秘傳奇毒,一般人並不識得。中了血玲瓏者初上吐下瀉、全身發紫、高燒不退,麵呈赤色,其症有如疫病之狀,後嘔血無止骨爛化膿不藥而終。此毒無色無味,投在井裏食物焚香能使人在不知不覺中之,爾後被當作一般的疫病來醫治,如此反增病情,離死期也不遠矣!要解此毒其實也不難,隻需服食龜鳩草,以毒攻毒,七日便可痊愈。龜鳩草是極毒之草,山嶺常見。知情者尚避之,況已中毒者。所以一般不識此毒者中之隻能無故等死,費城這些年才會日趨衰微,不足以抵禦外敵。如此看來,這並非費將軍守城不力,而是炎夕國暗中搗鬼!汀喏不禁歎,不把炎軍趕出黑蓮國,費城百姓乃至黑蓮國百姓豈能安居樂業?

    床上的人兒發出輕微的哼聲,汀喏緊張看過去,隨即起身走近床榻,“汀喏,救我!。。。。。我好怕!好怕!。。。。汀喏。。。。”素青被靨住了,驚叫出聲,汀喏忙握住她顫抖的手:"不怕,我在!”素青反緊攥汀喏微涼的十指放在心口,漸漸安靜睡去。汀喏如觸電般僵掉,看看她的睡容又不忍抽迴手,就讓他放縱一次吧!靜靜地看著她,該死!他說過要守護她,可他又一次讓她受到傷害!她不該來費城的!不該看到那些血腥的畫麵!他真是該死!隻為了自己那一點點私心,想單獨和她一起,卻一次次陷她於險境!汀喏深深自責。素青的眼角淌出一行淚跡,汀喏不由彎腰吻去,觸上那一抵溫涼,他猛清醒過來坐直身子,狠咒自己在幹什麽!天哪!他不應該的!汀喏懊惱搖頭,又深情又無奈地看著依然昏睡的人兒……而素青,嘴角蕩起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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