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瞧出苗頭再說咯,”皇帝嘴角又勾起笑容來,笑言道:“海政開明既是大功一件,朕豈不也該犒賞一下自己?”


    容悅知他話中深意,隻故作一本正經的模樣,說道:“萬民景仰,共同感戴,莫非不是最好的迴饋麽?”


    皇帝一轉身,已坐於朱漆躺椅上,附在她耳邊吐著氣說:“朕指的是你給朕什麽犒賞?”


    容悅羞不可當,咬著唇一對剪水雙眸斜睇著他,複又將手一推,皇帝原未想到她有此一招,倒被推後兩尺,叫她鑽了空子跑了出去,不由懊惱,笑了一聲折身去追。


    艙房地方本小,又有些晃動,容悅又不是當真躲避,不多時便被他撈住,嬌喘微微,皇帝解了她領口一粒扣子,卻又頓住了。


    容悅見他視線一凝,略微好奇,問道:“皇上怎麽了?”


    皇帝唇角笑意微涸,微微皺了下眉:“說起開海自然想起今日見那幾個西洋人,他們意圖在我大清傳教,希望朕能給他們些允準,許他們合法留駐,不被地方驅逐。”


    貴妃好奇問:“西洋人,不就跟前明時候的利瑪竇一般?”


    皇帝微微點頭道:“利瑪竇是意大利人,這些人有的是葡萄牙來的,也有法國的。”


    容悅說:“西洋人的懷表和音樂匣子都做的極為精致,隻是不知還有這麽多的國家。也跟咱們大清一樣,有皇上和大臣們麽?”


    皇帝也有些好奇起來,改日得空便要問問那些人,隻說:“聽徐日升的話,似乎西洋的子民都受教化王的統治。”


    容悅不知為何想起東北的戰事,問道:“這些西洋人會同咱們打仗麽?”


    她經常這樣天上一句地下一句的,皇帝倒也未責怪,隻說:“這樣遠,咱們又不招他們,”說話間想起荷蘭人的火器十分厲害,皇帝眼神中神色幽幽一沉。


    容悅不住點頭,又笑道:“大清是禮儀之邦,想來皇上也願意收留他們長住?”


    皇帝兀自在心中想著心事,隻笑著說了句:“隻是他們不遵儒術,要在大清傳教,怕小民百姓為其蠱惑,不服王化。”


    容悅想了想,點頭說:“皇上慮的不無道理,隻是說起來,佛教原也是天竺的,現在不也都覺得挺好的,隻是……別是什麽邪-教異端就好。”


    皇帝點頭道:“你說的有理,改日咱們去京裏的洋教堂看看。”說著在她臉上揉了一把站起身來道:“朕去見見高士奇和曹寅,把這事安排了,你先沐浴了等朕。”


    容悅麵上一紅,嗔了一句,把臉埋在床榻上的鬆軟綾被上偷偷低笑。


    皇帝見她這副模樣更是喜愛,隻壓下胸中火苗,出了船艙,叫曹寅去傳話,叫那十一名傳教士安心等候,等皇帝迴鑾,共同發給信票,可長住大清。


    “何方國士。貌堂堂風流俊姿。謝伊家不棄寒微。卻敎人惹下相思。勸君不必贈明珠。猶喜相逢未嫁時。”


    戲台上小旦唱腔一迭三折,柔腸婉轉,水袖翩翩,小生青衫秀逸,含情凝睇。


    絲竹之聲纏綿繞梁,襯著寥寥月色,格外冶豔。


    皇帝側目看了旁邊聚精會神聽戲的貴妃,便覺再也移不開眼珠似的,連戲台上那彩衣蹁躚都遜了顏色。


    常寧沿著戲台下的雅座一路上前,見皇帝的眼睛隻盯在貴妃身上,眸色微微一黯,唇角稍稍勾起一絲冷意,隨之即逝,隻附耳在皇帝耳邊低語數句。


    皇帝便衝他比了個手勢,悄悄起身,穿出戲園,步上高台,去了二樓的雅閣,常寧自追誰皇帝身後。


    早有一個湛青色衣袍的中年男子上前叩頭道:“奴才曹寅給皇上請安,給恭王爺請安。”


    他鄉遇故知,皇帝心中自然欣悅,大步上前將他攙起,讓至椅子上坐下,說道:“不必拘禮,朕南巡途經此處,便來瞧瞧你,曹嬤嬤一切都好麽?”


    曹寅生母便是玄燁乳母,他自小又在康熙身邊伴讀,故而十分熟稔,當下忙迴稟道:“迴主子,額娘一切都好,時常惦記著皇上。”


    皇帝點點頭道:“朕明日有空,便去瞧她老人家。”


    曹寅忙道:“萬萬不可,皇上萬乘之軀,還是奴才將額娘接來,與皇上相見為宜。”


    皇帝隻笑道:“你素來辦事穩妥,都依著你便是,”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眼,見他越加穩重,隻道:“之前放你出來在蘇州織造手底下曆練,如今瞧著很是穩妥,等過二年祁國臣年老致仕,就由你把這擔子挑起來。”


    曹寅生性十分謙虛謹嚴,忙又叩頭道:“奴才無德無能,安敢膺此重任?”


    康熙知道他稟賦老實,隻上前將他攙扶起來。又衝常寧道:“你去安排一下駐防,今晚交割了,叫上納蘭一道,咱們君臣今晚一道說說話兒。”


    常寧風輕雲淡地應了一聲退下。


    曹寅才從袖中掏出一封密折來,說道:“奴才在蘇州為皇上監察諸官,奴才不敢不盡心,吳閶繁盛,然大多崇尚虛華,安於佚樂。隻江寧巡撫湯斌與江寧知府於成龍都是賢臣。”


    曹寅又道:“前兒皇上吩咐下來安頓那幾位西洋外國來傳教的傳教士,臣知此事悠關國格,不敢大意,便做主將那幾人都安頓在驛館之中,等皇上迴鑾時再一齊頒賜信票。”


    皇帝點頭道:“你做的不錯,此事朕預備去江寧見幾位耆老詢問一二,再做考量。”


    曹寅忙應了聲嗻


    皇帝隻將那密折在燈下細細閱覽起來,說道:“這個於成龍的美譽朕略有耳聞,這迴來倒是要見上一見。”


    曹寅應了聲嗻,又囑咐禦前的人好生服侍,自去安頓晚膳,他辦事素來周到,命人將酒菜安置在水榭中,又置紅泥小爐煮酒,水麵上隱有小旦所唱昆曲之聲傳來,頗為風雅。


    酒酣耳熱,自然有的話兒說,雖則納蘭容若如今在禦前誠惶誠恐,常寧同皇帝如今也是君臣之份勝於兄弟之情,君臣有別,眾人年歲又添,早不是當初年少輕狂不拘小節之時,酒過三巡議論起江南儒學,方漸漸有了話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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