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見此出班道:“啟稟皇上,微臣也以為施琅所稟‘寓撫於剿,重點在剿’之言實乃金玉良言,台灣鄭氏奸狡,唯有發兵征討,方能揚我國威,永絕後患。”


    話音甫落,兩派又開始爭執不休,皇帝隻鐵青著臉看著,半晌見李德全上前奉茶,又打了個暗號,方努力平息了氣息道:“眾卿暫且歇息一二,一刻後再議。”


    眾人忙下拜,恭送聖駕,皇帝抬步出來,常寧想起施琅之計,隻苦於當著眾臣不便細講,抬腳跟了出來,卻見兩個宮裝妃嬪一前一後進了西配殿。


    那走在後頭的人一席水綠衣裙,麵色卻稍顯憔悴,他突然心中一抽,猛然迴轉過身倚在殿內二人合抱的廊柱上,殿內朝臣熙熙攘攘,正北是一方蟠龍禦座,鍍著赤金,惶惶如明日之輝,那猙獰龍首,威嚴尊貴,是九五至尊的象征,而這金碧輝煌,至高無上都是皇兄的,那有著溫柔眼眸,甜美笑容的女人,也是皇兄的。


    他忽覺手心沁出幾絲冷汗,五指屈伸間,益發滑膩粘手。


    雖則皇帝即刻派遣武超眾前去鈕鈷祿府,然大公子早年就落下的病根,如今又拖延這許久,武禦醫尚未進門,這可憐的孩子便已告別人世。


    容悅抄了許多涅槃經吩咐春早帶去寶華殿焚化,算是對那孩子最後一點力。


    而前朝,也以一道上諭的發出暫且告一段落,聖諭中對姚啟聖治閩之功大為褒獎頌揚,隻是卻改了口風,令施琅全力戒備,相機進剿,如是施琅已掌握了出兵的主動權,而姚啟聖隻能退居幕後。


    皇帝不大放心,又幾次分別給姚啟聖下諭安撫,給施琅密折詢問戰況。


    等抽出空來,容悅已經漸漸學著將宮務理順,這日核對了賬目,同內府庫的管事太監說著話。


    這管事太監姓薑,年過三旬,生的十分和氣。


    容悅吩咐春早搬來繡墩請薑太監坐了,溫聲道:“這賬目我已核對過,略有幾處瞧不懂的,也不知緣由,都令抄在這冊子上。”說著一擺手。


    春早上前接了小冊子,遞給薑太監,薑太監見上麵櫻桃小楷,寫的十分詳細,諸如頁碼行數都有標記,也都是康熙十七年以後的,不由又看了一眼這個年輕嬌嫩的貴妃,當下隻道:“奴才知道,迴去便核察明白了,再來迴貴妃主子。”


    容悅料理中饋不是一兩日,也略懂些其中門道,這些油水豐厚的地方,最容易滋生些蛀蟲,想來內府庫定不幹淨,怕牽扯的內務府也不是那樣清澈的。


    她借著喝茶覷著薑太監的神色,閑話著說:“忙了這一個時辰,想必您也該餓了,略用些點心墊墊罷。”


    薑太監聽她語氣和婉,才知傳言不虛,忙起身叩了個頭,才小心翼翼從盤子裏撿了一塊水晶糯米糕,滿臉堆笑道:“都說永壽宮的糕點是一絕,奴才今兒有福氣,也能嚐上一嚐,多謝貴妃娘娘恩典。”


    容悅略笑笑道:“您說哪裏話,我初理宮務,還要多多向您請教。”


    薑太監連道不敢,又笑道:“說起理帳,當屬仁孝皇後最仔細用心,當時我還跟在師傅身邊做副手,常聽師傅誇讚仁孝皇後瞧過的賬目絕挑不出半處錯來,咱們一聽說仁孝皇後要查賬,恨不得忙個幾日夜先自查一遍。”


    容悅淡淡笑著,薑太監自然知道貴妃是孝昭皇後的妹子,隻又誇讚道:“孝昭皇後也是把好手,什麽帳目略過一耳朵便能瞧出端倪,那些年後宮連著縮減開支,可不論哪處增減,孝昭皇後一宿間就能把預算開支調理妥當,多一厘,減一毫,都是不能的,哎吆吆,那七竅玲瓏的心肝兒,咱們一群人加起來怕也趕不上。”


    “倒是……”薑太監說著便有些猶豫:“皇貴妃……不論哪處對不上賬目也好,調動了數額也罷,都隻往咱們做奴才的身上一推。”


    不論孝昭還是仁孝,曆來對他們這些下人都算和氣,唯獨那佟皇貴妃,一萬個瞧不起他們,明裏暗裏戳著他們的痛處,薑太監早有不滿,如是說道。


    容悅聽著這話,神色間依舊淡定從容,半晌方道:“想來仁孝皇後和孝昭皇後賦資聰慧的緣故,我年輕性子不定,理帳上也怕出了紕漏,若哪有一處不到的,還請您提點著些。”


    薑太監笑著說了幾句場麵話,便和萱從外頭迴來。


    容悅抬頭問:“有事?”


    和萱便道:“皇上才打發小魏公公來,傳話給主子。”


    薑太監便識相地告了退。


    容悅笑著吩咐周濟道:“你幫著薑公公把這幾本賬冊送迴去。”


    周濟應了,等那兩個男子身影消失在簾後,容悅便吐了口濁氣,吩咐春早道:“叫人把這些杯子凳子的都拿出去罷。”


    春早叫了小丫頭搬凳子撤茶具,又笑道:“主子既不耐煩別的男人出入暖閣,不若叫人把西配殿收拾出來,日常迴事的都往西配殿去,也省的麻煩。”


    容悅道:“萬一再有什麽貴人常在的要搬來便不好了,總不能霸道地全占了。”說罷剛要開口,隻見一個藍袍男子閃身進來,容悅一驚,待看清是皇帝,才站了起來迎過去道:“皇上幾時來的?”


    皇帝眉間稍顯倦憊,說道:“有一會兒了,隻是瞧你忙著,便等了等。”


    容悅便看了和萱一眼,心下了然,想必那話是皇帝叫她說的,因此對皇帝道:“咱們往西暖閣去坐罷,才剛有內府庫的人來迴事。”


    皇帝便牽了她手去了西暖閣,往隔間北牆處的寶座上坐了,皇帝將她拉入懷中,他抱得那樣緊,自然察覺出她清瘦幾許的嬌軀,隻覺越發心疼,輕輕撫著她肩背道:“是朕不好。”


    容悅原極力克製的傷痛,好容易搭起來的心防,隻在皇帝這一聲溫柔體貼的話語中崩潰瓦解,不覺落下兩行淚來,雙臂緊緊迴抱著皇帝,汲取一絲倚靠和溫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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