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絲花雨中,她穿著最愛的緋色桃花衣裙在曠野中徜徉,百畝碧桃樹,恰時花爭豔,柔風細雨輕吻著她的臉龐,雙臂。


    彩蝶環繞,天際都是大朵大朵的白雲。


    不遠處立著的人,遙遙伸出一隻手來,寶藍色淨麵馬蹄翻袖襯的那手腕溫潤如玉,她順著那胳臂望去。


    他身上穿著件合領右衽團花袍子的,五官仿若斧斫刀裁,線條明朗,唇角微噙地笑意宛如和煦春風,一對溫柔眼眸深邃若星海。


    她不由牽起唇角,安心地將手遞過去。


    “玄燁……”


    思勤本奉命在帳外守候,聽見鮫紗重帳後有說話聲,便以為帳子裏的人已醒過來,忙恭敬地問:“小主可是醒了?”


    容悅方才悠悠醒轉,這一寐睡的極深,睜眼看見帳頂龍鳳繡紋,便又想起昨夜旖旎,羞不可當,不由嚶嚀一聲將臉埋進錦被裏,隻問:“什麽時辰了?”


    思勤轉頭看了看牆壁旁的立櫃上的西洋座鍾,迴道:“將近巳時了,皇上想必快下朝了。”


    容悅麵上露出一絲失望,歎聲道:“原本還打算給皇上預備早膳的。”


    思勤掩唇輕笑了一聲,道:“皇上已吩咐禦膳房備下點心細粥,一直在爐子上溫著呢。”


    聽到這話,容悅心中泛起輕喜,隻是臉上越發不好意思,甫坐起身,那錦衾光滑如波,順著玲瓏嬌軀滑落,隻覺肌膚微涼,她才知中衣胸口處幾顆盤絲錯銀紐子都敞開著,不由拉起錦衾掩住。


    思勤微笑道:“小主不必害羞,皇上疼愛小主,正是小主的福氣呢。”說罷攙扶她往耳房沐浴。


    容瑾見她離開,才到了床前,掀開錦被,果見那明黃繡褥上暈染開一抹緋色。


    她心中早有數,從身後服侍的宮女所捧的托盤上取來一把紅線纏的銀剪,刷刷幾剪子將那塊褥子剪了下來,結結實實鎖入紫檀木匣中,又小心貼了封條,才吩咐宮女更換被褥。


    她則親自抱了那匣子鎖入大櫃中,待日後容小主正了名分再做安排。


    等她忙完這一頭,容悅已洗漱更衣出來。


    她衝思勤使個眼色,思勤便借了由頭出來,低聲說道:“通體上下並沒什麽傷口。”


    容瑾方才放了心,借著四敞的槅扇望向外頭蔚藍的天空,說道:“這幾日都無餘震,想必這災也要過去了罷。”


    思勤接道:“聽說欽天監已擇定了良辰吉日,萬歲爺就要為這事去天壇祈禱。咱們萬歲爺是天子,天子誠心禱祝,老天爺還能不給麵子。”


    “但願如此。”容瑾是知道大災之殘酷的,說著不由念了句佛。


    庚戌日,皇帝親自率諸王文武官員步行至天壇拜詣,禦駕所經之處雖早有京城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墊道安防,將災民通通驅趕離,可那蕭索離亂之景還是看得人心思沉重。


    未時三刻,皇帝才迴了保和殿,門口侍立的宮人忙下跪行禮,皇帝一向親和,抬手叫免,問容瑾道:“在做什麽?”


    容瑾意會,答:“小主在南窗下寫字。”


    皇帝便信步進了暖閣,容悅原背對著她坐在炕幾前提筆寫字,一襲淺櫻色撒花彩繡旗袍,腰身處剪裁地恰到好處,更顯得娉婷窈影,發髻後別著兩朵粉白宮花,添了兩抹溫柔意。


    皇帝心中鬱結略減,也不急上前,隻在邊上看著,見她提著玉管蘸了墨,沙沙寫在雪浪信紙上,圍髻的一串粉晶桃花式瓔珞微微耷在額前,那日光漏過去落在額上便如同貼了花鈿一般。


    卻是站在一旁磨墨的春早先發覺了,行禮叩拜。


    容悅見此,也起身下榻行禮迎駕。


    皇帝迎了上來,攜了她手在炕邊坐下,問道:“寫了什麽?”


    容悅將那書信拿起,遞在皇帝麵前說:“是寫給皇祖母的家書。”


    皇帝匆匆瞧了一眼,微笑道:“你有心了,”又說:“你這字寫的不錯。”


    容悅掩腮道:“胡亂寫寫罷了,也未怎麽臨過帖子,當時瞧富察姐姐的字好看,便找來臨,誰知握筆又不對,寫出的字也沒有筋骨,還是額娘細心教了許久,才勉強能入眼了。”正說著,見司衾尚衣的太監捧了衣裳來,便起身為皇帝更衣。


    雖這幾日裏夜夜繾綣,親密觸碰之時,容悅還是微微紅了臉,換了衣裳,又低頭為他係上一條摻金珠線繡金龍緞麵束腰。


    皇帝原本無意,垂目見她頸口微紅,似被領口那淺櫻色綢緞暈染開般淡淡粉色,不由抬手撫著她耳珠上細細的垂銀絲流蘇紫玉耳環,一時間發了意興,展臂將人抱在懷裏。


    容悅正為他叩好石青杭綢暗花常服上的盤金龍紐,不提防被他攏在臂彎,倒有些嚇了一跳,抬臂撐在他胸口防他繼續作怪,隻柔聲問:“一路上可都好?”


    皇帝手指順著她耳廓滑落,按在她柔嫩的唇上,示意她不要做聲。


    容悅雖擔憂,卻也按在心頭,隻抬臂環住他腰,輕輕撫著他背。


    皇帝不由笑出聲來,俯身將人抱起,放在臨窗大炕上,一瞬不瞬地靜靜瞧著。


    他雖一如既往地深沉平穩,容悅卻隱隱覺得他不大高興,不由輕輕搭在他雙手上,問:“皇上餓不餓?我燉了爛爛的山藥丹參百合粥,叫人煨在爐子上。”


    皇帝淡笑道:“一會兒咱們一道吃。”


    容悅點頭,思勤已端著銀盤捧了熱毛巾把子來,容悅接過遞給皇帝,皇帝擦了把臉,又接過成窯五彩小蓋盅來嚐了一口,入口微甘柔滑,他不由眉頭略一皺道:“又給朕喝這個。”


    容悅聽出他話語中略有一絲抱怨之意,隻跪坐在他身後為他解開發辮打散,取了把犀角梳子細細通著,嘴上說:“靈芝味甘性平,能益心氣,又能補益肺氣,溫肺化痰,還能補養氣血。蜂蜜更不消說,平和溫補,滋潤脾胃是最好的,皇上今兒步行往天壇去,必是又累又渴,喝這蜂蜜靈芝茶總沒錯處。”


    皇帝雖不甚喜愛吃甜食,可見她一臉有理的模樣,可還是大口將茶水喝了,遞迴炕幾上。


    容悅十指柔軟,輕輕為他按著頭頂穴道,皇帝索性躺倒在她膝頭,閉上雙目,顧自想著外頭的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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