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辭愣在那裏,隻覺得耳膜作響,息珩的聲音灌入耳朵,仿佛在心裏砸下了一個大鐵錘。《


    她猛地看向息珩。


    少年的肩膀上全部都是血跡,那頭甦醒的血狼,已經將牙齒深深的嵌入了他的肩膀。


    為什麽?


    他不是狼的血脈嗎?是狼王,為什麽,這頭狼還會攻擊他?


    曦辭瞬間撲向息珩,準備替息珩將劍插入狼的身體,然而剛剛靠近,少年卻已經一抬手,將她一掌揮開:「走!」


    曦辭被息珩推得連連倒退,一下子摔倒在石階上,旁邊的士兵見了,想要將她扶起來,卻被曦辭一手推開。


    息珩站在那裏,用手掰開那頭血狼的牙齒,然後將自己從狼牙下解救出來。


    曦辭低聲吼道:「阿珩!你告訴姐姐,你到底想幹什麽?!」


    息珩看著她,眼底冒著血光,看著曦辭,像是根本不知道她是誰一樣,然後抬起劍便朝著曦辭刺過來!


    白朝生從蝰蛇身上翻滾下來,然後一把將曦辭給扯開。


    息珩的劍尖擦曦辭的身體滑過。


    曦辭的心裏微微一驚。


    白朝生抱著曦辭,看向息珩,眼底湧起一陣複雜難言的感覺。


    息珩拿著劍,睥睨的看著他們:「滾!」


    他的手按在劍柄上,微微的顫抖。


    白朝生看著他,息珩的嘴角露出猙獰的一絲笑意,接著,眼底爆發出一陣血光,然後抬起眼,抬起眼看了看周圍密密麻麻的人影一眼,接著,長劍一揮。


    一瞬間,狼群仿佛聽到了什麽攻擊的信號,然後朝著山頂迅速的席捲而來。


    士兵們的手裏拿著武器,正準備抵擋,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那些野狼卻從人的身邊穿過,然後繼續往前,仿佛潮水一樣的撲向了那條巨大的蝰蛇。


    紅著眼的野狼張開嘴巴,用尖利的牙齒切斷蝰蛇的身軀,即便看起來像是以卵擊石,但是仍然前仆後繼。


    怎麽,怎麽迴事?


    所有人都愣在了那裏,這些野狼,不是該攻擊他們的嗎?


    而那些野蛇,在看到野狼對著蝰蛇發動攻擊之後,竟然也朝著那頭血狼發動攻擊!


    雨點瓢潑似的摔下來,雷聲轟隆,紅衣少年提著長劍站在那裏,肩上鮮血入注。


    曦辭被白朝生抱在懷裏,然後拚命的想要掙脫,想要朝著息珩撲過去!


    「阿珩!他是我的阿珩呀!」


    剛才,那一撞,又要讓她如何相信,眼前的少年,是那個冷血無情的狼王轉世呢?


    然而,白朝生卻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裏,製止住了曦辭的行動,看著那個拿著長劍的少年,眼底帶著一絲沉痛:「不要,過去。」


    「不要過去?你叫我怎麽不要過去?!」


    前仆後繼的野狼衝上去,被蝰蛇的尾巴一掃,便瞬間死去,它張開嘴巴,利齒將那些野狼通通吞入自己的身軀。蛇群盤旋著落在血狼的身上,但是那微小的生命又如何能和強大的血狼相比?和那些野狼一樣,蛇群的屍體也開始堆積成山。


    所有人拿著兵器,隻呆呆的看著這兩個族群的廝殺。


    雲正禪師也驚異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他們聽了誰的號召,開始互相攻擊?


    而漸漸的,狼群倒下,蛇屍成山,那些密密麻麻的蛇狼,因為互相之間的廝殺和攻擊,所剩無幾。


    而隻有少年站在那裏,身上的血滲透紅衣,悄無聲息的匯入山體之中,夜色下,掩埋一切。


    屍體,到處都是屍體。


    剩下的那些蛇和狼都產生不了太多的危險,蝰蛇和血狼都齊齊將目光轉向了曦辭。


    那種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什麽絕對的美味,曦辭的心裏微微一驚,而後,便覺得自己後背那胎記處,有著一種難以言說的灼燙。


    蝰蛇和血狼都同時朝著曦辭撲了過來!


    那速度太快,當兩頭巨大的兇獸朝著同一個人攻擊的時候,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


    白朝生將曦辭緊緊的抱住,然後「刷」的一下拔出了劍。


    而在這個時候,站在後麵的紅衣少年卻猛地抬起眼,然後,深深的看了曦辭一眼,然後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這一雙右手,曾經刺穿過少女的胸膛,汲取了那一滴滴心頭血。


    他看向曦辭。


    而少女被白朝生護在身後,大雨和男子的身軀擋住了一切,根本一點也看不清。


    姐姐,他應該能保護你的吧。


    你說過,你很喜歡喜歡他,喜歡他到如同生命被陽光照耀,那麽,即使沒有我,你也能夠好好的活著吧。


    姐姐,從今以後,這個世界,大概再也沒有阿珩了。


    其實,我還是喜歡吃糖,還是害怕打雷呀。


    可是,姐姐,我知道,喜歡又有什麽辦法呢?害怕又有什麽辦法呢?


    姐姐,我大概以前也沒有認認真真當過一個太子,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我想,如果你討厭我恨我,或許我消失了你也不會多傷心,可是,你為什麽還在意我呢?你為什麽,還是在這裏呢?


    姐姐,如今,我來還給你!


    少年站在那裏,慢慢的攤開自己的右手。


    一顆已經融化得差不多的糖,黏黏的沾在手心裏,被雨水沖刷也融化不了。


    他喜歡吃糖,但是對身體不好,所以他想的受不了的時候就會拿起一顆糖聞聞。


    現在……


    血狼和蝰蛇朝著少年撲去。


    他平靜的站在那裏,然後一閉眼,提起劍,狠狠的刺入自己的手臂!


    姐姐!之前刺入你身體裏的時候,你肯定比我還痛吧!如今,我還給你!


    一瞬間,鮮紅的血液瞬間奔湧出來,隻有一隻手而已,但是手上的血腥味,卻瞬間噴湧出來,便是這瓢潑的大雨也沒有讓它消減半分。


    血狼和蝰蛇已經停了下來。


    息珩再次抬起劍,然後,再次刺穿了自己手!


    洶湧的力量順著少年刺穿的手臂泄露出來,遇見那血腥味,少年的眼神越來越深,慢慢的變成最後一眼。


    姐姐!


    對不起呀姐姐,你的阿珩還是想不出什麽辦法,能夠讓你和秦國好好的,你的阿珩,之前還想讓白朝生去代替我去死,但是,姐姐你那麽捨不得,我又怎麽能讓姐姐傷心呢?


    他息珩,已經沒有任何的辦法了。


    洶湧的力量流淌開來,吸引著血狼和蝰蛇的氣息源源不斷的擴散,那兩頭巨獸像是聞到了什麽氣息,然後轉身,看向了息珩!


    一瞬間,它們的目光落在了息珩的身上。


    「砰」的一聲,少年的身體顫了顫,仿佛被什麽巨大的力量所壓住,然後再也承受不住的跪了下去。


    少年的眼神越來越深,越來越冷,也越來的越嗜殺,那屬於少年息珩的眼神正在被徹底的代替,然後所有的神智都被那瘋狂而暴戾的血脈所控製。


    「阿珩!」曦辭驚恐的大喊出聲!


    你在做什麽?息珩!你告訴我你到底在做什麽?!


    但是,隨著少女這一聲驚恐的喊聲,少年再次提起劍,然後,朝著自己的手臂,砍了下去!


    「不!」


    曦辭聽到了那一劍砍下的聲音,然後,那個怕痛的少年的手臂,就這樣從他的身體上脫離下來。


    他曾經傷害你的所有,如今,再也不會留下!


    他曾經依靠你,依賴你,捨不得你,隻是因為,當做下這個決定之後,他便知道,他和你的時間就要走到盡頭,那些以為可以相互依靠到七老八十的溫暖,都將在這裏走向終結。


    他是人呀。


    他不是狼。


    所以,他怎麽可以忘記,你曾經陪著他喝過的藥,陪著他一起度過的夜,怎麽可以忘記,那個少女,在寒冷的冬日將他緊緊的抱在懷裏的樣子。


    「阿珩,不要死。」


    就因為你的這五個字,那個年少時候被病痛折磨的少年,咬著牙一次次的醒了過來,其實有時候,活著很痛苦,可是他每次對生的渴望,不過是因為,捨不得你。


    而今,哪怕他捨不得你,可是也選擇走上了這個道路。


    他跪在那裏,大雨傾盆中,不去看少女的臉龐,害怕自己一看,就會捨不得。


    他拚命的迴憶,拚命的想要抓住那些十多年的記憶,隻屬於他們姐弟倆的迴憶,可是,也沒有任何的機會了。


    所有的神智,通通被覆蓋,因為有那些記憶才有的少年息珩,慢慢的消失。


    一隻斷臂滾落在雨裏,大雨傾盆,黑暗無邊,又有誰會想到,那隻手裏,最後抓著的,不過是一塊已經融化的糖呢?


    他抬起眼來,再無波瀾的看著對麵的少女,看著少女那蒼白的臉,流淚的眼,然後,提起劍,嘴角勾起一絲冷漠的笑意。


    曦辭的腦袋一蒙,用盡所有的力氣向前衝去,但是無論如何的用力,都被白朝生緊緊的抱在懷裏。


    白朝生閉上眼,聲音微微一啞。


    「曦辭,這可能,再也不是息珩了。」


    再也不是息珩了,這才是,真正的狼王。


    你的身上,本來便寄居了一部分狼王的血脈,他拿迴來,不過就是為了這樣的一個時候。


    他要連著自己,將蝰蛇和血狼本身,通通埋葬。


    他要所有的所有,都消失的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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