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致和蘇夢忱一起跟著村民進入村子,漁村附近風比較大,村子裏的人臉上都仿佛被一貼貼刀片割過一樣。


    那村民將他們領入了一家農家小院,還在小院外麵,宋晚致和蘇夢忱便聽到了女孩的痛苦的哭聲。


    那村民的臉色一白,然後快速走了進去,道:「丫頭!丫頭!」


    宋晚致和蘇夢忱緊跟在後。


    小女孩的媽媽緊緊的抱著她,製住住小女孩拚命掙紮的動作,明明臉上隱忍到不行,然而卻仍然顫抖著安慰:「不怕,丫頭不怕,馬上就好的。」


    但是她知道,狼毒一般入了身體,那麽小女孩就會痛苦到死,想到此處,她簡直恨不得代替她的女兒去死。


    她一轉頭,便看見闖入門內的漢子,瞬間,憋了許久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二哥!我們的丫頭!」


    那村民急忙上前,然後看著自己女兒這模樣,頓時也是大驚失色。


    之前那個村民因為及時得到了救治,所以倒是沒有出現他女兒這樣的症狀,而一般出現像他女兒這樣狀況的人,都難逃一死。


    宋晚致上前,聲音有著一股讓人安寧的力道:「二位可否讓讓,我來。」


    那村民急忙站起來,道:「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們的孩子呀!」


    宋晚致微微頷首,然後坐在床邊,微笑道:「夫人,將手鬆一鬆。」


    那婦人聽了宋晚致的話,下意識的便鬆了手,但是鬆了手之後才想起自己的女兒很難控製,但是卻沒有料到,那個女子的手不過輕輕的在她女兒的肩上一搭,她的女兒便安靜下來。


    宋晚致坐在那裏,然後伸手在小女孩的手上一搭,知道這個小女孩所中的毒素已經蔓延到了心髒,便是對她而言都要頗費一番功夫。


    「蘇夫人,我女兒,我女兒……」農夫緊張的看著她,語音微微的顫抖。


    宋晚致道:「放心。」


    那農夫瞬間一口氣便吐了出來,莫名的便放下心來。


    宋晚致道:「借火一用,有個燈盞最好。」


    那農夫聽了,急忙去將屋子裏的油燈拿來,然後用火摺子點燃,遞到了宋晚致麵前。


    宋晚致拿出銀針,然後將針尖在火苗上一滾,待到針尖微微紅了之後,這才放到自己的嘴邊輕輕一吹,然後,朝著那小女孩的心口紮了下去。


    那村民的妻子幾乎剎那就想喊出來,臉色瞬白。


    但是小女孩之前紅著眼睛不認人的狀況卻似乎微微好轉,恢復了一點神智,接著便哭了起來:「痛!好痛,嗚嗚嗚……」


    蘇夢忱站在窗邊,然後探出手,摘了一片葉子,放在自己的嘴唇邊,那薄唇一抿,一絲寧靜到極致的樂音響了起來。


    宋晚致輕聲安慰道:「這位叔叔給你吹好聽的曲子就不痛了,乖。」


    樂音在整個屋子盤旋,仿佛連塵埃都安靜了下去,便是擔心女兒父母都不由的靜下心來,那小女孩也跟著安靜下來,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然後輕輕發出唿吸聲。


    宋晚致將手中的銀針撚了撚,接著,閉眼,將那根針再次刺入進去半分,這半分都顯得小心翼翼,但是這半分便不過一眨眼的時間而已,接著,宋晚致便一把將銀針給抽了出來,而那根針已經完全變成烏黑了。


    宋晚致接著解開小女孩的衣服,便看見小女孩的肩上被咬了一口,她拿出藥給小女孩敷上,然後站了起來,道:「你女兒恐怕兩三日不能完好如初,要七天左右,這七天,我給她開點方子,好好熬著吃,大概也沒什麽事的。」


    那夫妻倆哪裏見過像宋晚致這樣的醫術,村子裏的醫者便是傷風感冒也不一定好,更何況是這狼毒?一時之間,看著宋晚致,都滿滿的吃驚。


    宋晚致看著那小女孩的傷口,替小女孩上了藥,問道:「二位,我們是從另外的地方來,這些傷口,是怎麽迴事?」


    那農夫道:「哎,都是狼呀。也不知道造了什麽孽,竟然遇上了這些天殺的東西。」


    宋晚致含笑問道:「狼是怎麽迴事?」


    農夫道:「秦國最厭惡狼,若是要說淵源,恐怕要推到兩百年前……」


    原來這秦國的開國帝王為了建國,似乎和之前的狼王定下了什麽契約,但是沒想到平定天下之際,那隻野狼便在叼走了秦王的腦袋,於是便舉世震驚。後來,繼位的太子便下令屠狼,在那段時日,不僅士兵屠殺,便是百姓也屠殺,於是整個秦國的野狼幾乎都被屠殺的一幹二淨。後來就這麽過了兩百年,也有狼繁衍下來,但是都躲在深山之中生存,百姓們不大常見,也就不會專門去殺狼。


    直到十七年前,那位身上帶著狼紋的帝姬誕生,秦王十分喜歡這位帝姬,為了平息怨氣,方才下令不得對狼進行屠殺。但是誰都沒想到,在半個多月前,卻傳來帝姬無聲無息沒了的消息,而誰都沒想到,伴隨著這個帝姬之死的是整個秦國漸漸出現的亂象,那些躲避在深山野林中的狼群全部跑了出來,很多都是見人就咬,而被咬中的人,都難逃死亡的下場。太子珩和帝姬關係甚好,認為是這些狼害了他的姐姐,又開始進行新一輪的絞殺。


    宋晚致聽著,目光一閃,問道:「剛才你所說,那位帝姬除了身上有狼的胎記外,似乎,還提過『朝生』兩個字。」


    那農夫點了點頭:「是呀!朝生君!生下來的時候菩提寺到處都是春意,手上還閃過朝生二字,而且可是三國之間見所未見的好兒郎呢!」


    宋晚致的舌尖一轉,慢慢的念出「朝生君」三個字,微微一笑。


    這生死倫常,一年天堂,那又是他的故事了。


    宋晚致看向蘇夢忱,蘇夢忱對著她微微頷首,於是宋晚致便道:「我們夫妻二人在這裏暫住一些時日,不知道麻不麻煩?」


    那農夫急忙道:「不不不!一點也不麻煩!那簡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宋晚致道:「那麽,多謝了。」


    「不用不用!」夫妻倆急忙擺手。


    ——


    於是,劉二哥和劉嫂子便將他們安排在了小院最好的一間屋子裏,晚上的時候,兩個人還將屋子裏養了許久的一隻雞給殺了來招待他們,宋晚致和蘇夢忱看著屋子裏的小女孩,然後動手替小女孩熬了點清淡的雞肉粥,讓兩人去給小女孩服下。


    吃了飯之後,夜深人靜,宋晚致和蘇夢忱坐在窗邊,看著一隻隻小小的螢火蟲在外麵的桂花樹下轉著圈。


    而此刻,小老鼠卻將小白狐狸給拉了出來,然後握著一顆糖,遞給小白狐狸。


    小白狐狸朝著四周機靈的一看,沒發現小白,然後便急忙將那顆糖塞入了自己的嘴裏,活蹦亂跳起來。


    小白狐狸是小白和阿朱生下的小狐狸,宋晚致在那六年中讓小白給它兒子取名字,結果小白毫不客氣的給小白狐狸取了個小小白。


    而小老鼠從小的時候便將小小白當成自己的兒子來疼,溺愛的不成樣子,而小小白最愛吃糖,小老鼠便經常背著小白給小小白吃。


    宋晚致轉頭看著蘇夢忱,問道:「小白小時候也像這樣愛吃糖嗎?」


    身後的男子正在將女子發上的髮帶解下來,然後托著她的髮絲,用一把玉梳輕輕的梳著她的髮絲:「小白送來的時候已經成年了,我也沒有糖給他吃。」


    他們上古神狐的年齡太長,要兩百多年才能成年,小白被蘇父送來照顧蘇夢忱的時候也不過剛剛成年。


    宋晚致一伸手,一隻螢火蟲便飛落在了女子的手指上。


    宋晚致道:「當年,我將蕭雪聲的魂魄和雪狼殘留在狼毛上的魂魄一起投入了秦國菩提寺中,本來不過是為了完成一樁心願。當時也不知道這秦國與狼的淵源有這麽深。」


    蘇夢忱輕輕的將她的髮絲放下,然後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含笑道:「則世間有千百種緣分,不是你想避開就避開的。無心便是有心。」


    宋晚致也點了點頭,微笑道:「是呀,一切,順著走便是。」


    蘇夢忱低頭,輕輕的吻了她的手指。


    宋晚致手一縮,咳了一聲:「老夫老妻了。」


    蘇夢忱道:「那又如何?」


    宋晚致也笑了一下。


    時光在他們的身上滑過,然而卻又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走得遠了,走的久了,他們在這天地四極行走,卻同時在領悟天地的奧秘中進入了歸星境。


    真正的,從未有過的歸星境。


    當初秦皇想要進入歸星,便是為了長生,但是當兩個人在那夜在小船上醒來的時候,便覺身上落滿星輝,歲月橫亙在眼前,像是一道光,那便是歸星。


    但是,哪裏來的長生呢?這個世上,本來便沒有長生。


    生的是靈魂,**哪能長存?


    這個世上每個人都在長生,但是每個人都在朝生暮死。


    隻不過活的更從心所欲而已。


    宋晚致看著天空,閉眼道:「秦國,似乎也有一難。」


    蘇夢忱道:「那是他們的責任,他們的緣分,歡喜痛苦,要他們經歷過,才是人生。」


    他們,便當個看客吧。


    一眼看得見的結局,卻又完全看不到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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