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有一絲初雪的氣息包裹而來。


    覆在她唇上的那柔軟,是溫熱的。


    她一直認為,像他這樣的人,全身上下肯定也是冷的,但是現在,頭腦裏那根弦在瞬間繃緊後了斷,然後隻剩下「嗡」的聲音,一片空白的迴響在腦海。


    他的唇軟的不可思議。


    她僵硬著,隻能看到那近在咫尺的臉,不必想都知道此刻的自己臉紅如血,但是對麵的男子,卻依然清俊如同高山白雪,看不出任何的神情,隻是那雙如藏冰雪的眼眸,卻微微垂下,長長的睫羽下麵,剔開著一道若有若無的光芒。


    顧西辭臉上羞憤,然而身體被一種完全限製的姿勢所壓製,那是她從未與他有過的靠近。


    她忽而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不過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秦國的白堤兩岸,初春的楊柳冒出細綠的芽,他坐在那裏,正用著那把讓天下人都聞風喪膽的劍將一塊生肉切碎,然後放到那隻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狼嘴邊,那個時候,那個冷漠如冰雪一般的少年眼底,有著徹骨溫柔的光。


    這心動來的毫無道理,但是在那個剎那,宛如躍進了魔障,至此她幾乎用盡整個青春年華來讓這個少年喜歡上自己,還幹了許許多多的蠢事。


    但是現在,她用盡整個青春都不曾靠近一分的少年就站在她麵前,唿吸相聞,唇間相貼。


    她這一生從未被人占過這麽大的便宜,但是沒來由的卻又有著說不清的憤怒!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你才認為多久,有一個時辰嗎?當初我抓一下你的手都不行,現在,你竟然,你竟然……


    氣得她恨不得一腳給他踹過去。


    她神思恍惚,卻陡然聽到上麵的兩人傳來「秦國」二字,頓時也豎起了耳朵聽了起來。


    「聽說秦國那邊,太子珩已經在著手準備帝姬的喪事了。」


    「秦國的繼承向來和我們兩國不同,一般一帝一後,歷來生下第一個孩子便不能生了,由這個孩子來繼承帝位。但是到了這代帝後,卻生了一個龍鳳胎,於是秦皇前年留下的遺書,便是令兩人共治國家。」


    「說到秦國,按理說按照他們皇室的血脈,向來隻生一子或者一女,但是沒料到皇後生了雙胞胎。而且聽說那長公主的身世也頗為奇特。」


    「哎,秦國人懼狼,視狼為不祥之物,但是那帝姬生下來的時候,身上便印了一個小狼的胎記。據說當時也鬧了不少的風波,甚至秦國的老國師還讓帝後殺了這個公主。帝後卻不肯,將這個帝姬如珠似玉的捧在手心,而那帝姬卻也天賦驚人。哦,對了,聽說那帝姬的名字,倒是和本國閣老那位女兒名字十分相似,嘖。」


    「現在,那帝姬莫名其妙的去了,聽說睡覺睡覺突然沒的。那姐弟二人感情深篤,太子珩涕泗橫流,將他皇姐的屍體用千年玄冰保存著,到處尋求帝姬復活的方法。」


    「人死不能復生。而且自古皇家之人,為了那權利可以自相殘殺,哪裏來的真正的親情?我看那帝姬說不定便是他的弟弟下的手。」


    顧西辭聽到這裏,眼底一閃,心裏冷哼一聲,想起阿珩,心底微微著急。


    而在那邊,兩個人仍然在繼續攀談。


    「聽說再過半個月那秦國的老國師便要過來,那老國師頗為厲害,我們還是要小心的好。」


    顧西辭的眼眸又是一閃。


    她再準備豎起耳朵聽,然而那些人卻將話語扯到了其他地方,她聽了也沒多大意思,而那兩個人也漸漸相談著開始離開。


    山壁凹凸,現在更深露重,石壁間凝聚著一滴滴水珠,而一滴水珠承受不住重壓,然後緩緩的從石壁尖上脫落,「噠」的一聲輕輕的落在少女的臉上。


    顧西辭正在想著如何給阿珩傳話,突然覺得嘴角一點冰涼,微微覺得不舒服,便下意識的伸出舌頭去將那滴冰冷席捲入唇中,然而一探出去,卻碰到一片溫軟之物,頓時一驚,猛地反應過來。


    男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鬆開她的手,微微離開了她的唇,她這樣探出去,簡直就像是再邀約。


    顧西辭一伸手,然後使勁的想要將白朝生給推開,但是還沒挨著人,白朝生已經像是一朵雲一般退開。


    顧西辭抬起手指著他:「你!你卑鄙!」


    白朝生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而是將自己手中的戒尺一轉,害得顧西辭準備好的謾罵都吞進了肚子裏。


    白朝生那雙琥珀色的琉璃眼眸看著她,道:「抄《文軒集》六十遍。」


    六十,六十遍?!


    顧西辭向來不怎麽容易動怒,哪怕動怒的時候都勾著三分笑意,但是在這個人麵前,那些皇室訓練出來的禮儀風度都一溜兒忘到爪哇國了,隻有用最直接和簡單粗暴的情緒才能表達。


    她想要反抗,但是白朝生已經轉身,然後一步步的走向深夜:「浮雲城內的規矩,你可以好好的再看看。」


    顧西辭抬起眼,看見麵前的石壁,抬起腳狠狠的踹了一下,然後也轉身走了。


    她輕手輕腳的迴到自己的屋子裏,今夜折騰了這麽久,也著實有些累了,於是便又再次裹上被子,然而閉上眼,卻又不由自主的將手落在那唇上,似乎仍然有那軟而熱的感覺,帶著冰雪青竹的氣息,席捲著。


    那個人,是為了自己堵上自己的嘴而吻的她?


    怎麽可以這樣!


    顧西辭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白朝生的麵容從自己的腦海裏踢出去,然偶死死的閉上眼,睡去了。


    醒來的時候不早,陽光已經從薄霧中透了出來,顧西辭睜開眼,然後隨意的洗漱了,接著便和懷碧一起來到食堂。


    兩個人來得比較遲,此刻都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謝心月等人坐在那裏,她旁邊坐著兩個少女,都是那日在石階上所見,而謝心月的對麵,是一位看起來清麗的姑娘,相貌正是魏國人最推崇的如蘭之貌。


    謝心月正對著那個少女道:「容姐姐,那個顧西辭哪裏比得過你半分,整個魏國的人哪裏不知道,那個顧西辭除了有個爹是最沒用的。」


    「就是就是!容小姐,那顧西辭竟然還敢說喜歡朝生君,像她那樣的人也配喜歡朝生君嗎?當初秦國的公主喜歡他喜歡他的天下盡知,但是朝生君卻連眼角都沒看那個公主一眼。更何況是顧西辭呢。」旁邊的一個少女道。


    謝心月繼續道:「艷艷說得對。容姐姐,你說是不是?」


    那個被喚做「容姐姐」的姑娘道:「……這樣說別人,有些不好。」


    顧西辭的眉毛一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剛才謝心月那般貶低她奉承她的時候,怎麽不見她說「不好」?


    顧西辭將自己的扇子一開,發出「噗」的一聲輕響,臉上仍然是笑眯眯的。


    坐在石桌前的四個人聽到聲音,都看過來,看到顧西辭,臉色微微有些異樣,但是也仍然隻是有些異樣而已,而謝心月早就和顧西辭撕破臉皮,見了她,突然間眉眼一轉,然後端起旁邊兩個少女的碗,道:「不吃了吧?我幫你們倒飯去。」


    那兩個少女一愣。


    而謝心月卻極快的朝著倒飯的地方走去。


    地上放著兩個木桶,一邊可以倒剩菜剩飯,一邊卻是大家沒吃完的白米飯,謝心月看都沒看,便將剩飯倒入了放著白米飯的那一個木桶下,然後突然間驚慌失措的道:「啊!我倒錯了!遲來的大概吃不了了!沒關係吧,我看大家其實都吃完了吧。」


    旁邊的懷碧看著,臉上滾出憤怒之色,簡直恨不得擼起袖子就朝著那謝心月撲過去。


    這簡直明擺著欺負人!


    看著氣得臉色漲紅的懷碧一眼,謝心月嘴角撕開惡意的笑:「怎麽著?有本事你來打我呀!」


    這句話,說的無比的挑釁。


    但是誰都知道,顧西辭是不敢動手的,就算這個顧西辭不喜歡謝鳳起,但是旁邊還坐著容青蓮容姑娘,這可是謝鳳起的紅顏知己,而且還是魏國年輕女子中的頂尖人物,又清雅又有禮,是肯定不會看著謝鳳起的妹妹受辱的。


    顧西辭,向來很廢,之前因為愛慕謝鳳起,見到容青蓮都要繞道走。


    剩下的人都默默的看著這一幕,雖然看的出事謝心月找事情,但是對於所有人而言,相比較於謝心月,顧西辭的名聲更不好,又懦弱又廢物,仗著的無非是自己的父親而已,否則以她的本事,怎麽進得了浮雲城?


    而此刻,顧西辭卻仍然笑眯眯,本來像是一隻慵懶的貓,但是偏偏那眉眼彎彎裏,卻又有一種更加濃稠的鋒芒露出來。


    她的聲音似乎也是笑眯眯的:「你再說一遍試試?」


    謝心月一噎,想起之前她的那把扇子,不由有些害怕,但是瞥了一眼容青蓮,頓時便高高的抬起頭來,冷笑道:「我說,有本事,你來打我呀!」


    話音剛落,站在對麵笑眯眯的少女卻突然出手,誰也不知道她是怎樣動的,但是此刻,不過一眨眼,她已經將手指按在了謝心月的肩膀上。


    她笑眯眯,開口:「你叫我打你的哦。」


    謝心月一愣,而在這一愣之間,顧西辭手中的摺扇一抬,那把扇子在她的脖子上一敲,然後「砰」的一聲,謝心月已經栽入了飯桶裏。


    「我不能吃飯,那麽你便代我吃吧。記住,慢慢吃,不準給我剩下一點。吃!」


    ------題外話------


    朝生君其實也是個腹黑貨呀~汗,似乎我男主都偏愛這類型的~


    ——


    小丸子有了男票,帶來給蘇蘇和丸子看,蘇蘇和丸子都甚為滿意。


    小小蘇有了女票,帶來給蘇蘇和丸子看,蘇蘇看著那小姑娘,問:你是怎麽看得上這個人的?


    小小蘇:……!我不是親生的一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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