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致!你還在看第一本書!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你現在和外麵的販夫走卒沒有什麽差別!你看看你這個樣子,沒了那位的庇護,你根本,不值一提。」


    黑袍人站在遠處,渾身散發著輕蔑的光。


    然後,他轉身,朝著那光芒處走了進去。


    所有人跟在後麵,然後隨著那黑袍人一起進入了那麵之地。


    而隨著那黑袍人進入了第二重秦陵,旁邊的莫非白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然後,也抬著腳步朝著裏麵走去。


    謝池春一呆,因為她知道,莫非白是何等驕傲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堪破《光陰卷》,他是不會接受嗟來之食的,但是現在,連他都拋棄了尊嚴,跟隨那個黑袍人而去。


    蕭雪聲似笑非笑的站在那裏,眼底帶了一絲淡淡的嘲諷,似乎在嘲笑宋晚致此刻的孤立無援。


    謝池春喊了一聲「莫非白」,然而莫非白卻像是什麽都沒有聽見一樣,朝著裏麵走去。


    謝池春頓時感到無言的憤怒。


    她咬著牙,然而這個時候,宋晚致卻抬起了眼,然後,看著所有人消失的方向。


    謝池春隻能道:「晚致,這……」


    宋晚致一把握住她的手,然後道:「你難道沒有覺出什麽不對勁嗎?」


    謝池春一愣。


    她看著那逐漸消失在眼前的人,搖了搖頭:「有什麽不對勁嗎?」


    宋晚致指著前麵攤開的一片書海:「你看看,書海翻到了哪裏?」


    謝池春一看,隻見剛才那個黑袍人掠過的地方,雖然還有很多的書冊都沒有被翻開,但是依然是一片浩瀚。


    她正想開口問到底哪裏出了錯,但是等到看到那戛然而止的翻開的書冊的時候,卻頓時一驚。


    「這不是之前她們閱讀翻開過的書冊嗎?!」


    蕭雪聲在旁邊冷笑一聲,很顯然對於謝池春現在才看出這一點感覺到奇怪。


    宋晚致道:「翻開的書,代表的是他們內心最為沉重的慾念,那是他們無法觸及的心魔。所以,他們追隨的方向,不是那個人,而是他們的心魔。他們之前沉溺的太久,一旦翻開,便會被裏麵的東西所吸引。所以,我該如何憤怒?我又該如何失望?困住他們的,不是我,也不是那個人,而是他們內心的慾念。嚮往名利的,名利吸引著他們;嚮往財富的,財富吸引著他們;嚮往突破的,武學上的無窮吸引著他們。所以,他們隻能追隨,如果不追隨,對於他們而言,這生命也就沒有任何的樂趣。」


    「所以,慾念和追隨本來並沒有錯。那是他們的選擇,並非背叛。」


    宋晚致說完,然後垂下了眼眸,看著眼前的書冊。


    依然是第一本。


    而謝池春卻已經完全被宋晚致的話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慾念和追隨本來就沒有錯,有時候,人本來就因為這些而存在,一旦放棄這些,對於他們而言,或許比死亡更讓他們難以接受?


    而這一本本翻開的書冊,其實,對於他們而言,就是他們的生命?!


    謝池春想不通。


    然而一瞬間,她又想起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如果按照宋晚致這樣說,是否意味著,自己最後也會被自己的慾念所控製,或許說是被自己的生命所控製,然後也跟著追隨?!


    她猛地低頭想要詢問,然而看著宋晚致那垂眸的樣子,卻又一句話都問不出來。


    每個人都有慾念,那麽眼前少女的慾念又是什麽呢?


    不過,連她都既來之則安之了,所以,她怕什麽?!


    既然有**,那麽就大膽的袒露出來!她就是要突破通明境,就是要得到自己想要的,難道不是嗎?!


    一瞬間,她又想起剛才少女的話,她說她要讀完七卷《光陰卷》,豈非也是在說出自己的慾念?!如此坦坦蕩蕩,其實和她的慾念也沒有任何的不同嘛!


    這樣一想,仿佛心中的煙雲也隨著一散,她坐在那裏,突然間笑了起來。


    翻開,看一看,坦誠的去閱讀自己的慾念。


    坦誠,不必為自己的野心而羞恥,這並沒有什麽不對。


    而在秦陵的外麵,所有人還被那禮官的話震驚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竟然不是宋晚致?!


    而宋晚致竟然連《光陰卷》的脈門都還沒摸到,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一瞬間,所有人都恨不得走入那秦陵裏麵看一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而禮官卻皺著眉頭,看著傳出的消息,皺緊了眉頭。


    為什麽,他卻覺得一絲怪異?!


    而在秦陵內,少女一動不動,隻是反反覆覆的看著自己麵前的那一本書冊,每看一遍,她又從頭看來,仿佛這本書可以反反覆覆的看個千八百遍。


    然而,對於宋晚致而言,也確實是這樣。


    書每一遍關上在翻開,每一遍的內容都不相同,她看了二十來遍,但是卻一點頭緒都沒有。


    是的,沒有任何的相似之處。


    那麽,她到底在看什麽呢?如果沒有一點的規律,那麽又該去發現和解決呢?


    這根本就是無解。


    宋晚致第一次將書合上,然後,躺了下來,看著天上的藍天,還有藍天上滾過的一朵朵的白雲。


    蘇夢忱對她說過什麽?對她說過想做什麽就去做,順從自己的內心,不要計較後果。


    但是,這和這些有關嗎?


    進入秦陵的時候,她感覺到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這份熟悉感便是對蘇夢忱也未曾言明,仿佛這裏麵的所有,曾經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還有,那束光,雖然順從自然,但是那束光又是什麽意思?對了,之前她在那束光裏,投射的都是其他人的生命片段,為什麽她看到的會和其他人不一樣?


    為什麽那束光照下之後自己便成為了普通人?


    雖然她對自己的武力並沒有絕對的執念,但是若是真的出現了問題,蘇夢忱不會不說,她可以隱約感受到,他在某種程度上放任自己這樣的感覺?


    之前他叫自己去體會,那麽,到底該體會什麽?


    她閉上眼,草地上的青草從她的耳邊滑過,帶起一陣酥癢;而風吹來,吹起自己的髮絲,落在自己的鼻子上,似乎也是酥癢的;陽光照在自己的眼皮上,那種熱烈的紅,帶著灼熱的力度,隨著雲層的遮蔽而滑過陰影,似乎,也是酥癢……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日頭當空,日影西斜,日落山頭。


    眼前的光徹底的消失,黑暗罩下來,一個聲音拚命的在告訴她答案,但是,卻又並非真正的答案!


    是如此的接近!


    她已經忘記了時間,於是星光灑在她的臉上,晚風掠過她的素衣,青草舞動她的耳膜。


    蕭雪聲靠在那裏,看著謝池春慢慢的看著書,嘴角帶著興奮然而又恬淡的笑意,然後,他將目光沉沉的落在了宋晚致的身上。


    周圍如風,那件輕薄的廣袖也在瞬間飛舞起來,露出少女那雪白的仿佛藕一般的手臂,特別的白,在黑夜中,仿佛也有著一種奪目的光芒。


    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當晨光來臨的時候,倒數第二麵石壁將會破碎,那麽,她就隻剩下最後一天的機會。


    不行,時間不多了。


    她瞬間睜開了眼睛。


    然後,她站了起來,她的身上全是夏夜裏凝聚的露水,然後她站了起來。


    馬上就要破曉。


    她真的沒有更多的時間了呀。


    麵前的倒數第二麵石壁已經布滿了龜裂的痕跡,其中甚至有了手掌寬,並且隨著東方泛起魚肚白還在進行最後的一場掙紮。


    宋晚致站在石壁下。


    她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了,所以,不管對錯,或許,隻能這樣寫。


    謝池春也在感受到少女站在石壁前的時候站了起來,然後看向宋晚致。


    少女一身素衣淩風飛舞,那紮起的髮絲也被風吹著掃在她的臉上,仿佛也帶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奇妙感覺。


    少女拿起了筆墨。


    謝池春莫名的開始屏息。


    或許,這才才是一個少女真正創造奇蹟的時候?


    宋晚致開始將筆尖的濃墨一滾,在石壁上寫下一個個的小字,那一個個小字隨著少女的寫就而徹底的淹沒如石壁中,然後,如之前的黑袍人寫的一樣!


    謝池春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成功了!


    宋晚致成功了!她堪破了第二卷《光陰卷》!


    而後,晨光破曉,伴隨著破曉而來的是,那個巨大的龜裂的石壁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力量,然後瞬間毀滅!


    「哄——」


    石碑破碎的聲音和堪破第二卷《光陰卷》的霞光頓時劃破整個天地!


    外麵的人頓時又傳來一陣歡唿!


    禮官的臉上終於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這迴!是晚致小姐!」


    一時之間,所有人仿佛久旱逢甘露一樣熱烈的鼓起掌來!


    進入不過短短兩日功夫,就堪破了第二卷《光陰卷》,這果然宋晚致小姐才做的出來的事情!


    而宋晚致踏入第三重秦陵,便發現,自己身上那被那束光所束縛的力量頓時又正在一步步的恢復!


    所以?這便是堪破?!


    知道了方法之後,仿佛一切都順理成章,然而,那束光之前的感覺,那書冊翻開,莫非白等人的臉卻一個個從她的眼前滑過。


    謝池春的眼底爆發出震驚而興奮的光芒。


    但是很顯然,這份震驚和興奮的光芒才剛剛開始。


    朝陽的光輝給整座秦陵渡上了一層炫目的光輝,禮官正在將宋晚致的名字幾下,緊接著,又一道刺目的霞光瞬間洶湧的爆射出來!


    「第三重!那是第三卷《光陰卷》!晚致小姐已經讀完了第三卷光陰!」


    禮官震驚的將自己的筆都摔在了地上,驚唿起來。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睜大了嘴巴。


    第三卷《光陰卷》?這還是人嗎?!這根本不是人!


    但是,外麵的人都在瞬間跳了起來!


    然而,奇蹟還在繼續。


    隨著時間慢慢的推進,幾乎每隔一個時辰,整片天地裏便爆發出那種穿透雲霧的光彩!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堪破《光陰卷》之後才有的絢爛,所以眼前的少女到底正在創造什麽奇蹟呢?!


    第四卷光陰!


    第五卷光陰!


    第六卷光陰!


    當第六卷《光陰卷》堪破的光影投射到整個人世的時候,所有人都屏息,棧道上,秦陵外,禮官,文武百官,還有那些維持秩序的士兵,全身僵硬。


    已經是正午。


    難道,眼前的少女真的要創造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奇蹟,將那千古之間從未有人讀過的七卷《光陰卷》完全的讀完嗎?!


    能夠見證這一幕,豈非也是一生的幸運事!


    而且,每隔一個時辰便閱讀完《光陰卷》,哪怕在最為極致的傳說裏,也根本沒有人能想到過。


    但是那個少女,做到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少女閱讀完最後一卷《光陰卷》,然後將那未解之謎徹底的展現在所有人麵前。


    所有人都相信,宋晚致會辦到,如果她都沒有辦法辦到,那麽,必將在也沒有人敢去創造奇蹟!


    「她接下來會讀完《光陰卷》第七卷。」蕭雪聲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了群山之巔,看著那縹緲的雲霧,嘴角卻帶了一絲譏諷之意。


    老者的眼底露出嘆息:「是的,如果沒有意外,她將會讀懂這被安排好的第七卷《光陰卷》,就像之前無數的人看到的所謂《光陰卷》一樣,但是她會比她們創造出更多被世人認為的輝煌。讀完所謂的整套《光陰卷》。」


    蕭雪聲垂眸,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是否對她的期待過多了?你難道真的認為她能讀懂《光陰卷》?哎,可惜呀可惜,我還想多玩玩的。」


    老者搖了搖頭。


    哪怕宋晚致是如何的天縱奇才,但是,終究還是要徹底的淪入這牢籠之中。


    這世上,她甚至連第一卷《光陰卷》都沒有讀懂。


    哪怕她是這千古以來第一個觸碰到《光陰卷》真義的人但是現在,她最終還是擦肩而過。


    老者輕輕的嘆息。


    看來,隻能進行下一步了。


    馬上就要到一個時辰,他知道,按照那個少女的速度,現在,就是她創造「奇蹟」的時候了,畢竟,外麵那麽多人還等著她去創造奇蹟。


    他閉上眼,和外麵的所有人一樣,等待著這個少女不論作何選擇都無法避免的命運。


    「晚致小姐!晚致小姐!晚致小姐!」


    外麵人們的聲音愈發的熱烈,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個吶喊的聲音中。


    馬上就要到了!


    「哄——」的一聲終於在人們的期待中響了起來,人們正準備唿喊那三個名字,但是聲音出現了,然而,預料之中的霞光卻並沒有真正的出現。


    然後,人們唿喊的聲音頓時一啞,根本還沒有反應過來,然後禮官驚唿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發生了什麽!怎麽,怎麽會這個樣子!」


    他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眼前的這卷冊子,在那冊子上,宋晚致身後勘破的第六卷光陰正在倒著消失!


    「怎麽可能?!」


    第六卷,第五卷,第四卷,第三卷,第二卷……


    那標榜著少女創造了傳奇的記錄正在慢慢的消失,也就是說,少女,倒退了迴來?!


    但是,勘破了難道也能倒退迴來?!


    這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在他的麵前發生了。


    而站在雲霧之巔的老者眼底也閃現出了一絲訝異?!


    怎麽迴事!


    而後,當倒迴到最初的原點的時候,站在那裏的謝池春就呆呆的看著宋晚致走了出來。


    她看著宋晚致。


    眼前的少女眉頭舒展,眼底散發著一種曠達的神采,眉目間說不出的寫意。


    「發,發生了什麽?」她緊張的開口,「你怎麽迴來了?」


    之前她還和所有人一樣等待著奇蹟呀。


    宋晚致站在那裏,微笑著搖了搖頭:「錯了。」


    錯了,什麽錯了?


    宋晚致笑道:「一個人怎麽可能讀的懂真正的《光陰卷》?我讀不懂,夢忱讀不懂,聖人讀不懂,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人能真正讀懂!」


    謝池春聽得一愣一愣。


    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沒有一個人讀懂,宋晚致的表情竟然還如此高興?


    宋晚致看著眼前那浩如煙海的書,笑道:「必須將這裏的書全部的讀完,方才能夠真正的讀懂《光陰卷》的第一卷。」


    謝池春宛如在聽天書。


    怎麽可能?!


    現在他們還有一天,不,這一天的十二個時辰已經過去了五個時辰,他們現在,還有七個時辰,七個時辰,哪怕是神仙,也根本讀不完這些書,而且更何況少女之前還說過,每本書每一次翻開都不一樣,這,根本就是不可能讀的!


    宋晚致笑道:「我們要在七個時辰內看完這些所有書。」


    「不可能!」謝池春立馬開口道。


    宋晚致微笑道:「是的,不可能,我不可能,夢忱不可能聖人不可能,但是,普通人可能。」


    普通人?!這是什麽道理?!


    謝池春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而宋晚致卻不再多說,然後抬起頭來,看著西邊的陽光,然後道:「時間不多了,我們必須馬上行動。」


    她說著,轉頭,朝著那石壁之內大聲喊到:「阿萱!出來!」


    謝池春疑惑,蓮萱聽得見嗎?


    宋晚致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然後微笑道:「我相信,她聽得到。」


    而蕭雪聲已經悄悄的從雲山之巔落了下來,他看著少女,眼底滑過一絲複雜的光。


    她竟然迴來了?!怎麽可能呢?但是現在,她真的又來到了起點的地方。


    而當宋晚致話音一落,那邊,蓮萱和連軒二人便從石壁的對麵走了過來,渾身有一些狼狽。


    宋晚致伸出手:「借帝王令一用。」


    連軒雖然心底疑惑,但是仍然將自己手中和玉璽一樣的帝王令交到了少女的手中。


    宋晚致接過帝王令,瞬間便朝著外麵飛速的跑去。


    那是真正的奔跑,作為普通人的奔跑。


    而秦陵外麵,所有人還在震驚的時候,隻見素衣少女毫不顧忌的奔跑了出來,因為沒有武功,此刻的奔跑顯得笨拙,但是,當人們接觸到她的目光的時候,卻又感覺到另外一種生氣。


    宋晚致走到秦陵外麵,幾乎整個城池的人都在這外麵守著,所以抬眼看去,隻看到黑壓壓的頭顱。


    眾生螻蟻,眾生頭顱。


    她將手裏的帝王令拿了出來,朗朗開口:「傳帝王令!所有人,隨我進入秦陵!閱讀《光陰卷》!」


    所有人讀《光陰卷》!


    一瞬間,大家宛如被鎮住了,《光陰卷》難道不是那些出眾到了極點的天才才能閱讀的嗎?怎麽他們也可以?!


    但是帝王令在此,少女的目光炙熱,一瞬間,大家都血液裏似乎都充滿了無法言說的力量,然後,朝著秦陵浩浩蕩蕩的沖了進去!


    傾城而入!


    蓮萱等三人就站在那裏,看到了那穿過天石之壁浩浩蕩蕩衝來的人群。


    這,到底是要幹什麽?


    這是秦陵史無前例的一次湧入。


    宋晚致站在那裏,一邊走一邊吩咐所有人站在書冊前。


    於是,謝池春便看著幾乎整個東都的百姓都站了出來,一瞬間,她艱難的吞了吞口水,之前宋晚致說真正的《光陰卷》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讀懂,難道是想要讓這些人來讀傳說中《光陰卷》?!


    然而,當浩浩蕩蕩的人布滿了整個書海的時候,謝池春抖了抖。


    即便她再不想承認,也覺得眼前的場景實在太過震撼。


    誰說一定要聖人之戰才能引起人感官和心靈的刺激,這數十萬的百姓站在這裏,人手拿著一卷書冊,便是最大的震撼。


    當所有人共同做著一件事的時候,那麽,多麽微小的力量,都會匯聚成一片汪洋。


    宋晚致拿著書冊,站在那裏,然後道「現在,才是真正的第一卷《光陰卷》,接下來的傳奇,我希望一起締造。」


    「我宋晚致一個人完不成的事情,蘇夢忱一個人完不成的事情,任何一個人都完不成的事情,隻有你們,能夠完成!」


    「那是千千萬萬個你,也是千千萬萬個我,那是千千萬萬的人生命中最為不可捨棄的東西。」


    「夕陽已經沉下,我們必須在明日破曉之前完成,請大家記住我們還有五個時辰的時間。」


    隻有普通人才能完成的壯舉。


    其實,這千千萬萬本書,一個人不論看多少本,其實都是在看一本,因為每一個人從。那書中看到的,都隻有一個,內心深處的**。


    所以,之前的莫非白哪怕等人窮極一生,也隻是在看一本。


    而宋晚致其實也隻是在看一本,哪怕她從未從那書中看到所有所謂的「慾念」,那是因為,她此時的慾念,就是《光陰卷》本身。


    她要讀懂。


    所以,反而徹底的陷入了進去。


    人活在世,怎麽能沒有**?或者,我們將那些**說的再普通一點,那是追求。


    所以,如果莫非白等人不追隨著自己的追求而去,那麽,才是可悲的。


    我們生下來,從呱呱墜地開始,就活在這種慾念中,想要喝一口母乳,想要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想要跑想要聽,當身體的本能得到滿足之後,我們開始去追求更多的東西。


    所以,人這一生的光陰,都在被這種東西所驅使。


    而現在,她需要做的就是,讓所有人坦誠出來。


    身為普通人,那也可以擁有最為浩瀚的力量。那是宋晚致和蘇夢忱都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夜幕已經四合,隻有微弱的光亮,今夜沒有星光燦爛,沒有月色惑人,隻有夏夜的所有,迎著那絲絲縷縷的風,吹動。


    宋晚致高聲道:「諸位,接下來的《光陰卷》,需要我們一起來讀。雖然我不知道我們是否能夠完成這件事。但是,我們需要一同努力,我宋晚致,在這裏先謝過大家。」


    她說著,對著所有人彎下了腰。


    然後,她抬起頭來,接著道:「現在,在各位手裏拿著一本書,接下來,就請諸位看一看,然後,將你們從這本書裏麵看到的什麽告訴我。數十萬人,依次來,我們時間緊迫,在破曉之前,爭取將這些書完全的看完。」


    謝池春拿著那書卷,一時之間渾渾噩噩,但是卻又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天地間最後的一縷光都在吞沒,那個時候,看書將顯得愈發的艱難。


    但是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眼神都顯得愈發的堅定,那樣的堅定是因為宋晚致眼底的信任。


    她相信他們能夠做到。


    所以,他們必須做到!


    人們迅速的低頭,然後傳來了書冊翻動的聲音,因為他們是普通人,所以,反而不能被那心魔所控製,就像宋晚致一樣。


    夜色已經徹底的罩下來,沒有星月的夜晚,這裏仿佛被吞噬,人們將書冊挨近,舉目艱難。


    這樣下去,所有人根本看不完這本書。


    而就在這個時候,漆黑的天空裏出現了一片綠色的銀河,仿佛是某人送來的禮物,像是絲帶一樣的飄開,然後,鑽破這個秦陵的禁製,溫柔而來。


    這漫天的黑暗裏,那縷溫柔的綠色,在天地間縱橫劃開,燦爛如星辰,美得讓人說不出話來。


    宋晚致抬頭,看著那綠色的光,突然間,微微的笑了。


    螢火蟲。


    這漫天的光景,是那穿過時光一起而來的螢火海洋,在年少時光裏,是否從那棵千年古木開始,這道光輝便以最為溫和而堅定守護的力量陪在她的身邊?


    從未改變。


    它們徐徐而來,然後,仿佛星海一般的浮開,落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以這微弱之輝借你一生光亮。


    書冊上的字歷歷分明。


    宋晚致站在那裏,看著一卷螢火蟲朝著她飄來,然後,裹著一頁信箋,沾著白檀香氣,落在她的手上。


    扉頁一張,落落幾行字跡。


    ——海外蒼山多螢火,贈君一夜,來日共看,可否?


    這是蘇夢忱的信,他離開後的,第一封信。


    來日共看?


    在這個瞬間,那些無數溫暖而輕柔的情緒仿佛順著這熟悉的字跡再次湧起來。


    她抬起頭,看著這漫天的螢火之海,宛如一場虛浮的夢境。


    好呀,夢忱。


    蒼山螢火,且等著我。


    她微笑,然後,看向所有人。


    螢火之光下,漫捲書冊上字字珠璣,每個人的一生,或許都在修行著一本書,這本書隻有兩個字,活著。


    如何去活?


    蕭雪聲站在那裏,和雲山之巔的老者一樣,觀看著一場萬人的集合。


    這便是真正的《光陰卷》解法嗎?


    如果一旦失敗,那麽便再也沒有任何的機會了。


    還有四個時辰,就要迎來最後一日的破曉。


    當第一個普通人讀完的時候,他將書冊合上,然後看向宋晚致。


    宋晚致也在含笑看他。


    他衣衫襤褸,臉色髒亂,然而此刻,目光如揮。


    「我想要以後每天每頓都可以吃三個饅頭!」


    他連一般的百姓都比不上,他是流落在東都最為骯髒的角落裏的一個乞丐,他最大的夢想,或許就是可以吃著最普通的東西,可以吃飽罷了。


    不需要突破,不需要稱霸,不需要接受所有人的尊重,站在這個人世的頂端。


    然而,這依然是值得被人尊重的心願。


    我的一生,就是想吃飽,並且,也在為這個目標而不斷的努力。


    宋晚致對著他一彎腰,然後迅速的在最後一塊龜裂的石壁上寫了起來。


    於是,隨著這個男人的開口,後麵,人們的聲音依次響了起來。


    「我想要娶個老婆,可以每天迴家的時候有人迎上來替我倒杯水!」


    「我想要我的孫兒病馬上好!」


    「我想要日進鬥金!賺錢給我的妻兒最好的生活!」


    「我,我想要我的兒子能有血脈,不再像我一樣庸庸碌碌!」


    ……


    這是普通人的心願。


    所以,不需要光輝萬丈,不需要震驚世人,他們擁有最為平凡的夢想,卻用這一生最大的熱情去活著。


    這份**,這份心願,有什麽可掩藏的?即使,這一生都不曾實現。


    謝池春拿著書卷,在旁邊看著宋晚致對著每個人彎腰,致以敬重的鞠躬,然後又飛快的在石壁上寫下一個個字。


    人們還在不停地說著。


    「我想要有個孩子!」


    「我想要我死去的哥哥活過來!」


    ……


    謝池春站在那裏,握緊了手中的書卷,突然間,有點想哭。


    這是千千萬萬人的光陰,每個人都在經歷生離死別,每個人都在感受愛恨情仇。


    人的這一生,平凡和偉大的生活其實並沒有什麽差別,時光對於他們都是同樣的,從來不曾偏袒過誰。


    千千萬萬個你,千千萬萬個我,千千萬萬個人。


    而現在,我們站在一起,等待著命運的裁決,或許,是光陰的裁決。


    誰人留下《光陰卷》,掀這風雨滿東都?


    這是所有人的努力。


    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來,綠色的螢火蟲隨著人們將書冊看完,而一個個墜落下來,徹底的失去了生命。


    沒有光輝的他們,其實,隻是一隻醜陋的蟲子罷了。


    然而,當它們死去的時候,沒有人抬起頭看到的天空,卻小小的冒出一顆顆星子,釘在在浩瀚的天空裏。


    三個時辰。


    兩個時辰。


    一個時辰。


    所有人都肅穆的看著宋晚致,看著少女在石壁麵前,記載下這剎那的光陰。


    如果,失敗了怎麽辦?


    失敗了,或許,這所有人都將徹底的封存在這片秦陵中。


    這是一場賭博。


    但是,豈非從蘇夢忱多年前決定一生執起這個少女的手開始,便在進行一場豪賭?


    更或者,是蘇父隔著時光讓宋氏夫婦生下這個少女開始,又或者,是千年前蘇家的誕生?秦皇的死亡?!


    天地萬物,以這雙肩承下,破此千年迷局?


    宋晚致將最後一筆落下。


    天地即將破曉。


    然而,在這破曉前的剎那中,螢火蟲消失殆盡,但是人們抬頭,卻看見了此生最為絢麗的景色。


    星河漫天,密密麻麻像是綴滿了天地的珠寶,折射出最為絢麗的光輝,東方霞光的衝破黑暗橫掃而來,在這一刻,象徵著黑夜的星光和象徵著光明的霞光在頃刻間相逢,是時光交替間最為溫柔的親吻,宣告著一天的別離。


    沒有任何光輝的石碑。


    滿載著這千千萬萬人的剎那光陰。


    霞光穿透整個天地。


    所有人屏息。


    不論是雲山之巔的老者還是下麵的蕭雪聲。


    破曉終於來臨。


    然後,「砰」的一聲,那麵石壁在瞬間炸裂。


    這……


    所有人呆在那裏,為什麽石碑還會毀滅?!難道,失敗了!


    然而,就在人們心中的驚慌和失望還沒有徹底的渲染開的時候,突然間,一聲聲破碎的聲音響了起來!


    「哄——」


    「哄——」


    「哄——」


    茅屋坍塌,河水倒流,書卷被風吹成煙霧,方圓山川,也在瞬間崩裂。


    一個更為廣闊的天地,以其最為恢弘之姿,出現在了所有人麵前。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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