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小姐破鏡了!


    ——從明心境越居到明神境巔峰!


    整個人群都被這些話點燃了,然後,激動的聲音再次鋪天蓋地傳來,然後歡唿聲炸成一片。


    而最後一句,大家似乎都沒怎麽在意。


    因為,即便宋晚致很厲害,但是,在明珠榜上都沒有記錄的少女,怎麽可能敵得過秋心小姐?


    人們歡唿著,雀躍著。


    「天啊!秋心小姐太厲害了!」


    「明神境巔峰!秋心小姐才十六歲!這是多麽讓人驚嘆的實力!」


    「我相信,明年的明珠榜榜首,一定是咱們的秋心小姐!」


    ……


    所有人都在高興的說著,甚至忘記了,他們口中的昭陽公主就在此處。


    而小夜也根本沒有在意人們口中的話,她在意的,是她還沒有出現的姐姐!


    她快奔。


    但是更快的,是那個拿著傘的男子。


    蘇夢忱進去。


    看似平常的腳步,但是在無人的視線裏,已經瞬間掠過了數層。


    他停下來,看著前方站著的少女。


    宋秋心扶著宋晚致。


    宋晚致對她笑笑。


    蘇夢忱的目光落在她的肩頭,素色的衣衫上,滲透出些微的血跡。


    宋晚致臉色微微的蒼白,她看著蘇夢忱隻是定定的看著她,臉上看不出絲毫,但是還是害怕他擔心,於是微笑道:「孟沉,我沒事。」


    然而,話音一落,卻突然被蘇夢忱握住了手。


    她的手極冷。


    她微微一愣,想要說話,卻突然被攔腰抱起。


    她一下子抓住蘇夢忱的手臂,正想開口讓他放自己下來,但是蘇夢忱的手卻輕輕按在她的發上,聲音低啞:「閉上眼睛休息會兒。」


    一瞬間,似乎又說不出話來了。


    而旁邊的宋秋心隻覺得浮光掠影間,宋晚致便已經離她遠去。


    蘇夢忱抱著宋晚致往下走,走到下麵的時候,小夜已經沖了上來,聲音帶著哭腔:「姐姐,姐姐你沒事吧?」


    宋晚致心底嘆息,不過小小的受了傷而已,怎麽都……


    她看向小夜道:「我沒事的,小夜不要擔心。迴去包紮一下休息幾天就好了。」


    小夜仍然看著宋晚致肩上的血,著急的都快哭起來了。


    蘇夢忱道:「小夜,先將你姐姐送迴去才對。」


    小夜頓時讓開。


    而在珈藍塔下,眾人看著蘇夢忱抱著宋晚致出來,都微微一呆,然後又關切的聲音響了起來。


    「晚致小姐怎麽樣?」


    「晚致小姐沒事吧?」


    宋晚致想要開口,然後蘇夢忱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她沒事,多謝關心。」


    然後抱著她,向著前方走去。


    而宋晚致走開之後,宋秋心才慢慢走出來。


    周圍的人群瞬間便炸了。


    「秋心小姐!」


    「秋心小姐!」


    ……


    周圍的聲音嘈嘈雜雜,整座珈藍塔已經一片黑暗,那些花燈散落一地,訴說著剛才剎那的驚心動魄。


    宋秋心站在那裏,然後看向宋晚致的方向,慢慢的彎下了腰。


    宋晚致,我輸了。


    心服口服。


    還有。


    謝謝。


    ——


    宋晚致被蘇夢忱輕輕的放在床上,她對著蘇夢忱道了一聲謝,然後才對著小夜道:「小夜,去王叔那裏那點膏藥來,還有,熱水。」


    小夜點了點頭,急忙轉身離開了。


    蘇夢忱站在床邊,抱著胸看著她,宋晚致抬頭,因為背著那盞微弱的燈火,看不清神色,但是想到他可能走遍山川,倒是少見這等事,於是便微笑道:「這等事,其實,很尋常。習慣了就好。倒是讓你不舒服了,很抱歉。」


    他本該在世外,卻讓這等不入目的鮮血沾染了他,宋晚致也是有些歉意。


    蘇夢忱沒有說話。


    宋晚致還想再說什麽,而這個時候,小夜已經將東西拿了過來。


    宋晚致看著蘇夢忱,而蘇夢忱卻已經轉身離去。


    宋晚致瞧著他的背影,心底某個地方像是被細小的針紮了一下。


    等到他離開之後,宋晚致便自己將膏藥看了看,然後解開衣服,將傷口洗幹淨了敷上藥,其實這傷口不大,隻是當時宋秋心破鏡之後,她本身以前積聚的靈力太多,以至於收不住手。


    傷倒還是小事,隻是最近七天之內都不好動用內力了。


    收拾規矩,她看著小夜站在窗邊眼神紅腫的樣子,笑道:「你這丫頭哭什麽哭?」


    小夜諾諾的道:「姐姐,你受傷了。」


    宋晚致微笑道:「沒什麽事呀。你看,你受過傷,你那位大徒弟也受過傷,所以,受傷很正常。不要哭了,好嗎?」


    小夜看著宋晚致,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小夜看著宋晚致,然後站了起來,道:「姐姐要吃點什麽東西嗎?小夜去做。」


    宋晚致知道這丫頭還在擔心,本來想搖頭的,但是看著她這個模樣,於是點了點頭:「那麽,你去按著以前開過的方子給我熬一碗化血的藥來吧。」


    小夜點了點頭,這才走出了門。


    而小夜出了門,宋晚致便伸出左手,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了一本書翻看,而她剛剛沒翻了幾頁,忽然有感覺似的抬起頭來,便看見蘇夢忱站在門口。


    宋晚致用左手將書放上去,然後對著蘇夢忱笑:「天色晚了,你也去休息吧。」


    蘇夢忱「嗯」了一聲,卻不動,一雙眼睛大概隔得遠,似濃似淡的看不清楚。


    宋晚致微笑道:「孟公子你不必在意。小時候我性子倒是惹人煩的很,那個時候愛和人打架,倒是三天兩頭都帶著一點傷迴來。我爹一年也見不到一次麵,我那哥哥沒辦法了,那樣好脾氣的都忍不住想要抽我。所以呀,其實,沒什麽。」


    坐在床頭的少女說著,眼底也帶著深深的笑意,那是屬於少女最為無憂無慮的時候。


    「是嗎?」蘇夢忱聽她這樣說,倒是笑了笑。


    這個姑娘,為了讓他放心,卻一不小心開始訴說那些往事。


    宋晚致點了點頭,然後笑道:「那個時候,我還有一個小小的夢想。」


    「是什麽?」男子的聲音溫柔,目光輕柔的落到她的頭上。


    宋晚致笑,對自己那時候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而好笑:「打敗蘇夢忱。」


    「打敗蘇夢忱?」蘇夢忱眼底帶了笑意。


    宋晚致點了點頭:「是呀。年少無知的時候,總以為自己會成為這個世上最厲害的人。而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在說蘇相有多麽厲害,他是這個世上最厲害的人。」


    「所以,我的夢想就是打敗他。」


    宋晚致說完,自己也忍不住失笑搖了搖頭。


    蘇夢忱含笑看她,看著燈火下的她,一頭青絲沿著她瘦弱的肩鋪開,仿佛一朵冉冉綻放的花,而燈火微光,襯得那張臉愈發的小而細白。


    蘇夢忱輕聲開口:「他贏不了你。」


    遇見你,他便隻能,一敗塗地。


    宋晚致呆了一下,然後笑了:「恐怕這一生都沒有辦法遇見他那樣的人物,贏得了贏不了也沒什麽了。」


    蘇夢忱看著她,然後道;「好好休息吧。」


    宋晚致點了點頭:「你也是。」


    蘇夢忱微微頷首,方才退去。


    走出門外,他坐到比桃花樹下,然後看著她屋內的那盞燈火。


    小白用爪子捧著一個比它還大的酒壺,壺嘴上頂著一個小酒杯,然後跳到石桌上。


    它將酒壺放下,然後用爪子推到了蘇夢忱的麵前,然後,乖乖的蜷縮在一邊,隻拿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蘇夢忱。


    蘇夢忱低頭,然後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小白的腦袋。


    而後,他就坐在那裏,看著小夜進入宋晚致的屋子,而後出來,看著宋晚致屋內的燈熄滅,看著整個院子裏所有的燈火都黯淡下去。


    小白蜷縮在他的掌下已經睡著。


    夜色漸濃,更深露重。


    過了良久,他才站起來,然後走到宋晚致的房門前,輕輕的推開了房門。


    他走到床邊,輕輕的掀開芙蓉帳,坐下,而後,躺在了宋晚致身邊。


    他輕輕的看著少女熟睡的容顏,然後,他伸出手,輕輕的觸摸過去,他輕輕的摩挲著她的臉頰,從額頭開始一寸寸往下,然後落到她的唇邊,他的手指頓在她的唇角,過了良久,才落到她的頸邊,手指一轉,輕輕撥開少女的衣襟。


    他的手指落到她的傷口周圍,微微顫抖了一下。


    但是瞬間,他的手指一頓,便觸摸到她脖子上一個溫涼的東西,他伸出手去,然後一看,才發現那被她隨身掛在脖子上的東西,是半塊碎了的的玉佩,而那玉佩上還沾著血,已經深深的滲透進去,從那玉佩凹陷的痕跡看,卻分明是一個小小的字——雪。


    雪。


    就是因為這個嗎?晚致。


    所以你在會在最後關頭,帶著宋秋心,幫助她突破了境界?


    所以你會在當初的那個小屋內,一個人坐到天明?


    所以你會在那座長橋上,凝望的眼眸落雪的衣服上都是那濃墨重彩的憂傷?


    所以你在幽穀內的時候,才會一睜眼恍惚透過我看到那個人?


    蘇夢忱閉上眼,然後貼上去,輕輕的在她的傷口上烙下一吻,過了良久,才抬起頭來,然後將宋晚致的衣領合上,輕輕的將她抱在了懷裏。


    ……


    第二天,宋晚致醒來,剛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掀開帳子,卻見前麵站了一個人。


    她愣了一下:「孟公子怎麽在這兒?」


    蘇夢忱托著手裏的碗,道:「我問了王叔,這傷藥現在吃最好。」


    宋晚致微微一愣,而後披上衣服走出來,看著那藥,心底一陣莫名的暖意。


    這碗藥的功夫,恐怕沒有一個時辰根本沒辦法,而現在,不過卯時剛過。


    這般厚重的溫情和關切,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的說清的?


    她伸手想要接過,卻被蘇夢忱按住了手臂:「受傷了就別動,我來。」


    宋晚致一愣,蘇夢忱已經用勺子舀了藥過來,宋晚致看著那一勺藥,然後又抬起眼看了蘇夢忱一眼,而他神色如常,於是,也就溫順低頭,將藥給吃了。


    她吃了一口,卻並沒有發現苦味,而後,舌尖一轉,便發現了藥物中竟然多加了一味甘草,既減了苦味,又不會對藥效有多少的影響。


    宋晚致有些驚異:「公子懂藥理?」


    蘇夢忱淡淡的道:「略懂。」


    宋晚致心底嘆息,這個人,除了不會武功,還有什麽不會的?


    宋晚致自認為不過一點小傷,但是他們倒是像覺得出了什麽了不得大事。


    於是,宋晚致就成了屋子裏最沒用的人。


    春天便是在這樣的腳步中走來的。


    而伴隨著春天來的,還有大梁的隊伍。


    當宋晚致站在街上,看到大梁的車隊浩蕩前來的時候,便知道,她和小夜,也要分別了。


    來接小夜的是梁國的第一神將,風雲榜排名第十九的寒霜行。


    寒夜踏霜行,天下無天明。


    這個大梁神將,甚至連皇宮都沒有進,就直接來到了院子外,然後迎接小夜。


    小夜心下也十分明白,是她的父皇派人來接她了,但是,她卻第一次像是一個縮頭烏龜一樣不肯出來。


    她不想離開。


    或者說,是不想和宋晚致離開。


    但是,宋晚致還是將寒霜行給接了進來。


    這位大梁第一神將,穿著一襲舊衣,雖然四十多歲的人了,但是看起來不過三十許人,容色非凡,眉目如畫,一點也沒有武將的殺戮粗糙之味,反倒顯得儒雅俊美。


    宋晚致也是對這位替大梁征戰多年的將軍心生佩服,她請寒霜行坐下,然後親自送上了一杯茶。


    寒霜行道:「公主已經離開大半年了,陛下很是思念,所以便派我來迎接公主迴去。不知道公主現在怎樣?」


    宋晚致道:「小夜身體已經差不多了,和正常人已經無恙。但是其本身血脈問題,還是要夜帝多多想想,所以,除了這些方麵,她已經很好了。」


    寒霜行笑道:「那麽,就真的感謝宋小姐了。」


    宋晚致微笑搖頭:「小夜和我投緣,所以感謝的話,將軍也不必多說。」


    寒霜行點了點頭。


    「姐姐,我不想迴去。」小夜忍不住從旁邊轉了出來。


    寒霜行立馬行禮道:「公主殿下,陛下想你許久,常常吃飯時自言『吾兒何處』,您隨著宋小姐一行,也算鍛鍊了心智,但是,時間也夠了。」


    小夜沉默了。


    親人是什麽,親人是無論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隻要想起便覺得安心的所在。


    所以,小夜知道,無論自己走到何方,身後都有她無所不能的父親作為後盾,她可以開開心心的過每一天。


    但是,聽到寒霜行說她的父親,在吃飯的時候還在想著她在哪兒,她的眼眶便不由得濕潤了。


    「姐姐。」小夜聲音輕輕地。


    宋晚致摸著她的頭,道:「迴去吧,小夜。」


    小夜聲音忍不住哽咽:「我捨不得你。」


    從一生下來,她便沒有兄弟,沒有姐妹,大梁所有的人都怕她,都崇拜她,或許,有些還憎惡她。除了夜帝,宋晚致是她唯一的心靈歸宿。


    宋晚致抱著她,輕輕的道:「姐姐也捨不得你。但是,你離開大梁這麽久了,是該迴去的時候了。放心吧,姐姐把陳國這邊的事情忙完之後,就會去找你。然後,我們在一起等蓮萱好不好?」


    小夜沉默了一下,然後將自己的小腦袋埋入宋晚致的懷裏,不再說話。


    宋晚致摸著小夜的腦袋,然後道:「將軍,小夜在陳國的時候曾經遭到刺殺,恐怕路上也多有艱險,所以,還望將軍多多注意。」


    寒霜行笑了笑,然後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一把黑色的鈴鐺:「我們豈能容許有傷害公主的危機存在?這是十三殺客中的十二個人的信物,還剩下一個,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這是秋家人派來的,現在,秋家恐怕都自身難保了。」


    宋晚致不得不為夜帝的實力感到敬佩。


    沒有哪一國的帝王,能夠如此迅速的剷除掉十三殺客。看來這些人之前在梁國好好的原因,恐怕就是因為沒有觸怒夜帝,而像現在他們竟然敢對他的掌上明珠下手,那麽,所有的結果就隻有一個——死。


    宋晚致問道:「那麽將軍準備何日啟程?」


    寒霜行道:「明天。」


    明天。


    宋晚致頓了一下,太快了,快的連她準備了許久都感覺有些恍然,但是,她最終還是握了握小夜的手,微笑著點了點頭;「好。」


    小夜就要走了。


    晚上的時候宋晚致呆在廚房,就在想著小夜喜歡吃什麽,還有什麽沒有弄過給她吃的,臨走了,仿佛也拿不出什麽東西。


    糯米丸子,清蒸排骨,醉蝦,翡翠珍珠湯,鹵豬蹄……


    做到最後,一桌子都擺不下了。


    小夜看著滿桌子的東西,呆呆的坐在那裏,宋晚致夾了一個糯米丸子給她:「小夜,你吃吃看。」


    小夜夾起糯米丸子,放入嘴裏,咬了一口,突然間,淚水便劈裏啪啦掉了下來。


    沉瑾在旁邊看見小夜掉眼淚,慌得不知道幹什麽,隻能著急的道:「師,師傅,不哭。不哭。」


    小夜咧開嘴,狠狠的將眼淚一抹:「我才不哭呢!反正我迴去呀,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一眨眼之後,姐姐你就會來看我了對吧?」


    宋晚致點了點頭:「是的,時間很快就過去的。」


    就如她們在一起的這大半年。


    小夜忍著眼淚,笑嘻嘻的看著眼前的一桌子菜:「這都是小夜喜歡的!姐姐放心!小夜不會再浪費食物,小夜會將這全部吃光的!」


    宋晚致低聲道:「每樣吃點吧,小心別撐壞了肚子。」


    小夜卻埋頭苦吃。


    晚上的時候宋晚致躺在床上,小夜跟著鑽入她的被子,然後緊緊的抱著她。


    「姐姐。」她低聲喊她。


    宋晚致抱住她小小的身子,用手摸著她的小腦袋。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心裏有千萬句話想要囑咐,但是卻不忍心開口。


    於是,兩個人就這樣相互擁抱著睡了一夜,早上的時候宋晚致睜開眼,然後伸手去抹小夜的眼角,這小姑娘昨晚哭了一夜,眼睛都腫了。


    送晚會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慢慢一笑。


    小夜,你一定要,好好的。


    離開的時候,宋晚致到處找了找,將小夜喜歡吃的曬幹的小蘑菇全部打包了,又將以前給小夜做的暖手套,襪子,想了想,又將往日準備的夏日喝得藥茶準備了一大包,再想想還有什麽需要的,但是小夜迴了大梁,其他的大概也不需要。


    小夜抱著宋晚致的東西,看著宋晚致,笑道:「姐姐,小夜會好好聽話的。你不要擔心小夜,小夜以後再也不會做以前那種混帳事了。」


    宋晚致微笑著點了點頭:「嗯,我們小夜最乖了。」


    沉瑾站在小夜的旁邊,眼底想要安慰,但是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而在那邊,寒霜行已經坐在馬上,然後催促道:「公主,時間不早了。」


    宋晚致摸了摸她的腦袋:「快去吧。」


    小夜抱著東西看了宋晚致一眼:「姐姐,保重。」


    宋晚致微笑道:「放心吧,沒有人能欺負到小夜。」


    小夜又看了看旁邊站著的蘇夢忱:「大哥哥,你一定要將姐姐照顧的好好的哦!」


    蘇夢忱看著小夜,笑了一下:「好。」


    宋晚致看了蘇夢忱一眼,想著這離別時候,小夜誤會了便誤會了吧。


    「走吧。」宋晚致開口。


    小夜對著他們道:「王叔,大哥哥,你們也保重。」


    兩人默默點頭。


    小夜抱著東西依依不捨的離開,但是要到了寒霜行的住所,突然間飛奔而來,一頭紮入宋晚致的懷裏,哭著道:「姐姐你一定要早點來看小夜!姐姐你一定要記得好好休息好好照顧自己!」


    她說完,瞬間便從宋晚致的懷裏掙脫出來,然後頭也不迴的沖了迴去,上了馬車,不再迴頭。


    宋晚致站在那裏,眼睛微微濕潤,看著小夜一行人徹底的消失在眼角。


    蘇夢忱就這樣陪著她站在旁邊。


    許久之後,宋晚致才轉身,對著蘇夢忱道:「小夜陪在我身邊許久,本來以為準備好她離開,但是沒想到,心裏還是有點難受。」


    蘇夢忱道:「晚致,人生聚散,動如參商,但求雙方安好。」


    宋晚致笑了笑;「是呀。她好,就好了。」


    說完,便和蘇夢忱一起進入屋內。


    晚上的時候坐在桌子上,王叔端著飯碗,突然道:「怎麽小夜一走,倒像是少了許多人一樣。」


    平日裏飯桌上都是小夜的聲音,吃這個吃那個,現在小夜一走,這些聲音都沒有了,如何能不冷清?


    想著不過短短日子,蓮萱走了,小夜也走了,仿佛又迴到最開始的時候。


    小白坐在桌子上,也耷拉著腦袋,小夜走了,其實,沒人陪她玩了,那個總是欺負它的小夜,那個總是被它欺負的小夜。


    宋晚致握了握手中的碗,然後給王叔夾了一筷子菜,微笑道:「王叔,吃菜吧。」


    王叔看了那一筷子菜,喃喃道:「這個東西,小夜似乎也喜歡。」


    他這一生見慣了生離死別,年輕的時候為了抱負為了國家,孤身一人,陪同的兄弟也通通死去,那個時候憋著一口氣,再難過也不會說出來,直接提刀拿著命去報仇。老了,他也是孤身一人,小夜在身邊,其實就是一個小孫女一樣的感覺,讓他在很多時候感受了一種別樣的天倫之樂,但是現在,小孫女離開了,竟然讓他覺得大半輩子的空落落。


    吃了晚飯,宋晚致站在門外的樹下,蘇夢忱走過來,手裏帶了一襲薄披風:「晚致,要不要出去走走?」


    宋晚致看著蘇夢忱,微笑道:「好呀。」


    蘇夢忱將披風一展,然後覆在她的身上;「晚上還是有些涼。」


    宋晚致一呆,隻覺得那披風也帶了令人灼熱的暖意。


    蘇夢忱已經朝著前方走去,然後轉頭對著宋晚致含笑道:「晚致,隨我來。」


    「晚致」二字落入耳中,不知為何便起了點點的漣漪,但是看著那人的含笑的雙眸,卻突然間被被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填滿,而後,她抬起腳步,跟了上去。


    昭都很大。


    蘇夢忱帶著她不知道穿了多少的小道,朝著偏僻處走去。


    走到了昭都最偏僻處。


    錯落的在眼前的一片茅房,夜晚的時候,沒有昭都像長安街上那等繁華,一大片區域裏,隻看到極點微弱的油燈。


    幸好天上意外的有點星光,所以在外麵兩人倒是能輕鬆視物。


    大片大片的茅草屋,屋外有豎起和倒下的籬笆,一條小河彎過,路麵也是坑坑窪窪的。


    蘇夢忱在她的旁邊道:「小心些,別絆著了。這是昭都的下城,大部分生活的都是貧民,這些人都是外來客,後來在昭都紮根,雖然也有人能成為真正的昭都人,但是那是極少數的。大部分的人,還是掙紮在這樣的環境中,隻為了一個棲息之地。」


    宋晚致四處看了看,點了點頭。


    這地方,便是點油燈的也沒幾家,恐怕溫飽都成為問題。


    但是對於外來客,是沒有人管他們的死活的。


    蘇夢忱帶著她轉入一條道路,沿著小河行走。


    河邊的人聲便多了。


    石階上有洗衣的婦人,有在寒風裏依然穿著破舊不合身薄衣的孩子,有剛剛拖著疲憊身子歸來的男人,然而,更多的是笑聲,還是香氣。


    笑聲是前方傳來的,香氣也是。


    一棵老年的槐樹下,燃著一堆火,一個阿婆坐在那裏,正在低頭放著東西,正在和對麵的老人說笑。


    那個阿婆,赫然是當日長安街上賣茉莉竹筒飯的阿婆,而現在,在火上烤著的,赫然就是一個個黑竹筒。


    「李阿婆呀,你這飯做得好哩!你的兒子肯定很喜歡呀!」


    「喏,阿蠻馬上就要來啦!我要多準備些!」


    「阿蠻是個有出息的孩子!今年的天和書院招生一定能進了啦!」


    「阿蠻好,阿蠻是個好孩子呀……三年沒見到阿蠻啦,肯定又長高啦!」


    ……


    幾位老人說話,因為牙齒漏風,說的也不甚清楚。


    宋晚致看著蘇夢忱一笑,蘇夢忱道:「走吧。」


    兩人在那阿婆麵前停下,白髮蒼蒼的阿婆抬起頭來,定定的看了蘇夢忱一眼,方才含糊的道:「年輕人,是你呀?」


    蘇夢忱點了點頭,然後對著阿婆指了指宋晚致:「我將人帶來了。」


    宋晚致微微一訝。


    那阿婆對著宋晚致笑,露出沒有牙齒的嘴巴:「呀!你就是年輕人說的那個姑娘呀!這年輕人竟然找到了我,說你愛吃呀!」


    宋晚致不知道心裏咯噔一下,當日她不過隨口一說,但是誰料到他竟然找到了這裏。


    一瞬間,她低下了頭,甚至,不敢去看他,隻能跟著半蹲下來。


    那阿婆從烤好的竹筒飯裏挑了一個遞過來:「吃吧吃吧,都是些在尋常不過的東西。真沒想到姑娘你愛吃!我到長安大道上去賣沒人吃,昭都人吃的嘴刁,我做不來其他。哎,本想試著賣點,跟我那快要迴來的孫子買點東西。但是,好像不行呀。我跟你說,我那孫子可厲害了,是我們那一族最厲害的人啦,被他的師傅拉出去,見識了不得呀!迴來肯定能進入天合書院!哈哈哈……」


    那阿婆今日顯然心情很好,而一說起她的孫子,便忍不住將話匣子打開,整張臉上,皺紋層層疊得宛如一朵盛放的花。


    宋晚致聽著微笑,正想要接過,卻不料蘇夢忱已經搶先一步,然後一邊聆聽那阿婆的話,一邊接過那黑竹筒,然後墊在自己的衣袖上,然後對著宋晚致輕聲道:「還有些燙,再等等。」


    宋晚致看著那幹淨的布衣上被竹筒印下的黑色痕跡,隻覺得心裏,又被輕輕的蟄了一下。


    蘇夢忱卻正對著那阿婆含笑道:「那位阿蠻兄弟定然會一舉得勝的。」


    那阿婆笑道:「是呀!我那孫子從小就沒了父母,是我將她拉扯大的,從小嚷嚷著等他長大了就孝敬我!是個好孩子呢!他從三歲的時候就被族長說骨骼清奇,是難得一見好孩子,一定會有出息的!」


    說完,她又嘆息了一聲,道:「其實,出息不出息的,我倒是不在意。隻是,我們這些人無能了一輩子,總希望孩子,不要在這麽被瞧不起。」


    蘇夢忱含笑道:「都會好的。」


    那阿婆點頭道:「都會好的!年輕人說的好!大半輩子過去了,就等著這句話呢。」


    蘇夢忱笑笑。


    而周圍的人也跟著加入談話中,而其中一個老者將自己座下的凳子抽了出來,道:「蹲著多難受啊,小夥子,給你的娘子坐著吧。這麽嬌滴滴的姑娘,可千萬要護好了。」


    宋晚致聽到「娘子」,臉微微一燙,但是接著她又聽到後麵「嬌滴滴」,又忍不住哭笑不得,長這麽大,還從來沒人說過這三個字。


    蘇夢忱卻隻是笑,然後對著她道:「老人家的心意,便受了吧。長者賜,不應辭。」


    宋晚致看著周圍那些充滿善意的笑,然後道了聲謝,便順著坐下。


    蘇夢忱卻是就那樣蹲在她的身邊,然後將黑竹筒分開,讓她就著自己的袖子墊著吃。


    宋晚致一邊吃著一邊卻忍不住臉上發燙。


    而蘇夢忱也在她吃完之後迅速的站開,然後對著那阿婆含笑問道:「不知道阿婆的那位孫子何時迴來?」


    那阿婆道:「再過三四天吧。三年不見了!」


    「那定然是想念的很了。」


    阿婆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也還好!年紀大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隻要知道他平平安安就好了。」


    旁邊的其他人又道:「誰說不是呢!當日我那兒子出去的時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但是後來想著他好好的,啥都好!」


    ……


    宋晚致就在那裏聽著,突然間就被這種無盡的期許和暖意給包圍,那些因為小夜和蓮萱離開而起的若有若無的感傷也在他們爽朗的笑聲和期待的聲音中漸漸轉化為一種更加難以描述的安然和期許。


    兩人又在那裏並肩站著聽了這些年老一輩的嘮嗑,其間那些背井離鄉,生離死別,在他們年歲的沉澱裏,卻隻化為寥寥幾句,在這個茶餘飯後響起。


    之後時間愈發的久,宋晚致和蘇夢忱便道別,然後一同迴去。


    走在路上,宋晚致看著蘇夢忱,然後微笑道:「謝謝。」


    謝謝將我帶到這裏,謝謝讓我感受到另外的分別之意。


    蘇夢忱轉頭看她,隻覺得少女的眼眸清澈而又明亮,一縷發掃過她的眉眼,他終於忍不住伸手,然後將她吹亂的一縷發拂過輕輕的放到她的耳後。


    宋晚致頓時就呆了,一張臉隨著他的手掠過的地方開始迅速的滋生熱意,一顆心也頓時跳快了兩下。


    蘇夢忱卻隻是含笑道:「怎麽了?」


    那人神色坦然,風光霽月。


    宋晚致幹巴巴的道:「沒,沒什麽。」


    然而轉了頭,臉上的熱意卻依舊,眼前盡是他含笑的樣子。


    悄然一記,蔓延心底。


    是自己多想了。


    兩人迴到屋子,王叔已經歇下了,於是兩人也安靜的收拾了,接著便各自安息。


    而第二日的時候,宋晚致見蘇夢忱坐在比桃花樹下看書,那人背影,仿佛被水墨揮開的一卷古畫,叫人隻可遠觀模樣。


    宋晚致走過去,對他說自己出去一趟,蘇夢忱點了點頭:「早去早迴。」


    一時間,宋晚致又升起那種奇異的感受,她側開自己的目光,然後點了點頭:「嗯。」


    宋晚致於是便往長安大道上走去。


    榮子月留下的產業太多,再過些日子就要離開昭都,她總要妥善處理好,畢竟以後可能都不會再迴來。


    想到榮子月,宋晚致便忍不住嘆息,誰能想到那樣一個人物,竟然給一個宋淹誤了?而後來,卻又因為孝景帝的私心而戰死沙場,如果今天不是她迴來,而是那個宋明心迴來的話,真的不知道會到什麽地步。


    宋晚致站在長安大道上,帶著帷帽,透過那些微的縫隙看著那一間間鋪子。


    榮子月一生為國為民,當年曾經以半數家財賑災,宋晚致看了看這些鋪子,想到昨晚上隨蘇夢忱一起去的那片區域,那都是最最貧苦的人家。


    一下子,宋晚致便有了打算。


    於是她朝著那間藏寶閣走去。


    當她走到那藏寶閣外麵的時候,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前方,停著一輛馬車,而正有人將東西搬到那馬車上。


    藏寶閣的掌櫃一邊拉著一個人的手,一邊著急的道:「你們不能搬!不能搬!這是榮將軍留給晚致小姐的!」


    旁邊出來一個嬤嬤,一把將當鋪的老闆推開。


    「不能搬?憑什麽不能搬?!榮子月的東西也是宋家的東西,我家夫人說了,要修整的新的院子,恰好少些擺件,你這些搬了又如何?」


    「你怎麽能這樣?!」


    「我怎麽樣了?!你隨便抓一個人問問,宋晚致是宋家的女兒,她的東西是不是宋家的東西?告訴你吧,別說你這個小小的藏寶閣,周圍的那些鋪子,我家夫人都看上了。」


    「你!你無恥!你們怎麽能如此欺負晚致小姐?!」


    「無恥?欺負她?欺負她又怎麽樣?你以為她多厲害呀?還不是乖乖拜倒在我家秋心小姐的劍下!我家秋心小姐,現在可是明神境巔峰,你家那晚致小姐現在指不定在什麽地方養傷呢!你還敢在我麵前耀武揚威!」


    「你,你!」


    ……


    宋晚致認得,那個叉腰得意洋洋大罵的婆子,似乎是自己當日第一天進入昭都的時候,那位周嬤嬤嗎?


    怎麽,抬轎子還沒抬夠?


    那掌櫃的氣極,看旁邊的兩個侍衛想要將一個青花大瓷瓶給搬出去,頓時去阻止,沒料到卻被那侍衛一擋,而後,那掌櫃便「蹬蹬蹬」的門外擋去。


    宋晚致一伸手,將他一扶。


    那掌櫃迴過頭來,看著扶他的是一個年輕姑娘,正待道謝,卻不料宋晚致將自己的帷帽掀起了一角,然後對著掌櫃的一笑。


    「晚致小姐!」


    宋晚致微微一笑,然後將掌櫃扶正,接著看著那站在門口目瞪口呆的周嬤嬤。


    那周嬤嬤臉色微變,因為宋秋心在珈藍塔上的勝利,她家夫人好不容易出了一口氣,而她自然也跟著腰板子挺直了起來,但是哪裏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宋晚致?


    宋晚致微笑:「宋夫人想要這些東西?」


    周嬤嬤一時之間倒不知道怎麽說,她艱難的吞了一下口水,然後勉強的擠出點笑來:「晚致小姐,這……」


    宋晚致依然在笑:「既然宋夫人想要,那麽,晚致便親自給她送去。」


    周嬤嬤見宋晚致笑得溫和無波,心中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這宋晚致也算是有眼力界,輸都輸了,有秋心小姐壓著,也就是那個樣子,早點給夫人乖乖低頭,那才是好的。


    想到此處,她臉上那些小心謹慎的笑便收了,立馬就梗著脖子道:「晚致小姐既然想給我家夫人親自送去,那麽便跟著我走吧。」


    宋晚致笑道:「隻不過周嬤嬤,這藏寶閣中的東西,雖然比不上皇宮內院的,但是也極其珍貴。而且裏麵許多東西是請普福寺的大師開過光的。就這麽讓那些拿過武器侍衛搬運,恐怕不妥。」


    那周嬤嬤撇撇嘴:「那麽你說,這該如何?」


    宋晚致微微一笑,然後轉頭對著旁邊的掌櫃道:「麻煩掌櫃將馬放開。」


    掌櫃奇怪的看了宋晚致一眼,然後還是依言上去,將馬從馬車上解開。


    而後,宋晚致對著那周嬤嬤道:「這東西不普通,自然該是不普通的人來運送。所以,周嬤嬤,你是宋夫人身邊的紅人,自然是不一般。接下來,晚致便跟在你身邊,看著你將這輛馬車給宋夫人拖去。」


    周嬤嬤:……?!


    侍衛:……?!


    宋晚致依然在微笑,但是幾根銀針卻一下子射出,而後,周嬤嬤和侍衛通通一聲低叫。


    周嬤嬤看著自己胳膊上紮著的那根銀針,臉色煞白:「宋晚致,你給我做了什麽?!你!你小心些!你現在還敢得罪我家夫人?!」


    宋晚致依然在笑,但是眼底已經帶了一分冷色。


    「周嬤嬤,你現在不按照我說的做,我可能讓你現在就丟一條命。」


    「至於宋夫人,晚致這迴去,自然是,要給她一份大禮的。」


    「有些帳,該算算了。」


    ------題外話------


    別拍阿吹呀~因為,丸子的好戲在後麵呀~明天開始,大戰初起~嗯,額,哈,請牢牢記住一點——女主最厲害。阿吹不接受反駁。


    然後,小夜走了,哎,想到以後再也沒有小夜那可愛的囂張飛揚便覺得憂傷~然後,小夜,下卷再見吧~下卷,是你的主場~


    謝謝大家的助攻,阿吹的評價票第一次突破一百張,然後,點亮了評價區五顆中的一顆小鑽石~謝謝~


    謝謝大家的鮮花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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