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帶來些微梅花的香氣,冬日裏的風裹著絮絮的小雪,慢慢的覆滿楊鎮的道路。


    一輛馬車緩緩的從夜色中行來。


    宋晚致掀起車簾,半靠在馬車裏放著的引枕上,正就著掛在車內的一盞羊角燈翻著一卷書冊。


    她滿頭青絲黑的像匹綢緞,隻有一根藕色的髮帶鬆散的係在腦後,隱約的燈火下,眉目如畫,安靜溫柔。


    坐在馬車角落裏的一個小丫頭往暖爐內添了一點炭,然後又托腮看著她。


    馬車又行了幾步,美麗的少女突然間放下了自己的書冊,露出一雙清冷的眼,隱約帶了絲鋒利。


    「停。」她聲音如冰玉相擊。


    小丫頭看了看自家小姐一眼,然後掀開簾子,疑惑的看了看:「姐姐,怎麽了?」


    宋晚致道:「不對勁。」


    小丫頭又往外麵探了探,問了問趕馬車的枯瘦老人:「王叔,你瞧出不對勁沒有?」


    趕車的老人提起精神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黑夜無邊,青瓦白牆,鱗次櫛比,並無人聲。


    「我沒看出。」王叔搖了搖頭。


    小丫頭這才看向宋晚致,王叔武功高強,這一年一路保護,若是有壞人在周圍,豈能察覺不出?隻是她向來對宋晚致很尊崇,於是就睜著好奇的大眼睛看著她。


    「小夜,你聽到什麽聲音沒有?」宋晚致問道。


    小丫頭和外麵的大漢立馬豎起耳朵,屏住唿吸聽了許久,但是到了最後,她仍然奇怪的搖了搖頭:「什麽聲音都沒有啊!」


    她說著眨了眨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


    宋晚致將自己的書一合,才道:「就是什麽聲音也沒有,才不對勁。」


    小夜睜大了眼睛。


    宋晚致道:「我們一路走來,夜晚何曾有如此安靜的地方?便是大家都熟睡,這楊鎮是邊塞上一個蕭瑟的小鎮,但是何至於一點聲音也沒有?你聽聽,我們都已經來到了鎮口,便是連一聲狗吠也沒有。」


    小夜和大漢一聽,這才恍然大悟。


    小夜眼睛一彎,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一把破皮封著的尖刀,笑嘻嘻的道:「姐姐,好不容易遇到危險,我想跟王叔一起去見見世麵啊。」


    這小丫頭絲毫沒有害怕的心思,平日裏有小毛賊見他們人丁少想要欲行不軌,都被王叔三兩下解決了,她那顆想要尋求刺激的心早就蠢蠢欲動了。


    宋晚致抬起手指頭在她那小小的腦袋上輕輕一敲,笑道:「這可沒什麽小毛賊給你。」


    「啊?」小夜失望的嘟了嘟嘴,然後懨懨的將自己的尖刀塞迴了自己的懷裏,「那麽,姐姐你說到底是怎麽迴事嘛?」


    宋晚致隱去了笑容:「到底如何,我也不知道,我們下去看看吧。」


    「好的。」小夜點了點頭。


    宋晚致披了披風,然後兩人下馬,將馬車留在了此處,由王叔陪同前往村子裏。


    這裏是陳國和宋國的交界地點,本來就是邊塞地區,又不熱鬧,整個小鎮也不過百來戶人家,鎮口挺著一棵大楊樹,年歲不小,掛著一串串的鈴鐺,想來楊鎮的名稱和它有些幹係。


    進了鎮口,兩排房屋對立,街道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一腳踩下去,小夜幾乎連腿也扯不出來。


    「哎呀,這裏的人到底是怎麽迴事呀,連路也不掃,還走不走路了。」


    小夜忍不住抱怨著,一提腳,卻抽出一隻雪白的小腳丫,原來是她的鞋太大,這一陷進去,鞋沒出來,反倒將腳提出來了。


    她忍不住動了動腳丫,覺得有趣,旁邊的王叔笑罵道:「你這丫頭,偷穿小姐的鞋,這不被扯住了。」


    小夜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然後小心翼翼的拿眼睛去看宋晚致,卻發現她的眼底殊無笑意。


    她立馬就覺出不對,也顧不得彎腰去拔鞋,急忙問道:「姐姐,怎麽了?」


    宋晚致臉色有些悲哀:「沒有人。」


    小夜一邊將自己的鞋子拔出來穿著,一邊道:「我也沒看到人啊,姐姐……」


    她說著聲音立馬就消了。


    她這才知道宋晚致說的話的意思,沒有人,不是指這街道上沒有人,而是,整座小鎮,都沒有人了。


    雖然多國紛爭,戰爭不斷,但是屠村的事也太讓人髮指了。


    她不由又咬牙罵了出來:「打仗打仗打仗!打個屁仗!我就不信他們打得出萬年不敗,打得出長生不死!」


    宋晚致轉頭摸了摸她的腦袋:「小夜,不是打仗。這裏沒有血腥味,而且打仗也不會導致連一隻狗也沒有。這些雪雖然厚,但是按著這幾日的天氣,想來不會超過七天。走,再看看。」


    三個人都凝重了臉色,然後一個腳印一個腳印的往前走去。


    踏上一間房屋的石階,宋晚致的目光微微一垂,然後蹲了下來,然後伸手,用帕子墊著拈起落在雪粉裏的一顆玉米,她的目光微微凝重,站了起來,道:「小夜,將蘭熏紗拿出來蒙著臉。」


    「哦。」小夜急忙應了,然後從背後的包袱裏拿出三張麵紗,這麵紗浸了幾十種藥草,一般的毒根本近不了身。


    「怎麽了,小姐?」王叔詢問了一句。


    宋晚致輕輕的推開門:「瘟疫。」


    「瘟疫」兩個字一說出來,當即王叔和小夜都愣了愣。


    推開門,幾日不曾打掃,但是已經積了薄薄的灰塵,目光一掃,什麽人都沒有。


    她一扇扇的推開門,目光露出疑惑之色,這裏,沒有人,但是,若是整座村子都在瘟疫中覆滅,那麽何至於連一具屍體都沒有?


    而她正這樣想著,突然間一個小小的黑影從旁邊閃出來,然後,「咻」的一聲往那邊的屋子跑去。


    「嘿!小東西!」小夜興奮的一叫,甩開兩條腿,一躍跳了過去,然後,一把抓住那個小黑影,「哧溜」一聲帶著他迴到宋晚致麵前。


    「咦?」小夜低頭一瞧,自己先疑惑了。


    隻見她手裏拎著的,卻是一隻黑色的小狗,正瞪大了眼睛瞅著他們,隻是嘴裏叼著一個破舊小盒子,也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


    宋晚致的目光一掃,便道:「小夜,放開它。」


    小夜「哦」了一聲,也不知道為何這裏人都沒有了,還有一隻狗,而且還叼著一個盒子。


    她將狗放到地下,小黑狗抬起眼來瞅了瞅他們,然後又繞著宋晚致轉了一圈,用嘴巴嗅了嗅,仿佛在試探些什麽,最後才叼著那盒子,兩條腿一蹬,飛快的向著黑暗中跑去。


    「跟上它。」宋晚致說了一聲,然後和小夜王叔一起跟了過去。


    轉過牆角,卻突然聽見傳來悽厲的狗吠,「汪汪汪」的叫著,在黑夜中迴響開來。


    三個人一轉,便看見角落裏跌落的那個盒子,散開來裏麵卻是一個冷饅頭,而在旁邊,小黑狗含著一人的袖子,哀哀的叫著。


    宋晚致三兩步上前,那隻狗一見,頓時兇狠的裂開嘴巴,然後瘋狂的沖了上來。


    旁邊的小夜見了,頓時一閃,一把捉住那隻小黑狗,抬起手指在它的腦袋上一敲:「一點都沒見識的傢夥,救人不知道啊?」


    說話間,宋晚致已經出手。


    昏迷在草堆裏的中年婦人臉色發青,泛著一股冷氣,隻有心口還留著一分暖氣,而宋晚致戴著手套的手一點,三根銀針迅速的封住她的心脈,而後一把掏出一把精緻的鑲嵌著七顆寶石的小刀,然後在她的腕部一劃,頓時,一股黑血就冒了出來。


    「止血藥。」宋晚致一伸手,旁邊的王叔立馬將青瓷瓶給遞了過來。


    宋晚致將刀鋒一側,用刀麵側著壓住她流盡了黑血的傷口,然後將藥粉一灑,再用刀片一壓,鮮血頓時止住了。


    宋晚致做完這些,對小夜道:「人參養榮丸。」


    小夜急忙遞上另一個白瓷瓶。


    宋晚致掐著那婦人的下頜,然後塞了半顆人參養榮丸在她的嘴裏,接著,才鬆開自己的手,然後將目光看向那個冷饅頭。


    看來,還有人。


    隻是,為什麽那些人不出現呢?


    小夜站在旁邊,問道:「姐姐,這位大嬸是得了瘟疫嗎?」


    宋晚致點了點頭:「不是。不過,這次的急病卻是被毒蛇咬了,若是我們再遲幾分,恐怕就救不得了。」


    她的目光一掃,而後又看向那隻小黑狗,看來這隻小黑狗也是有靈性的,來給它的主人送吃的。


    小夜聽得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小夜的眼睛一亮,高興的道:「姐姐!大嬸醒了!」


    宋晚致轉頭,那婦人咳嗽了起來,然後,緩緩的睜開眼。


    宋晚致上前,扶住那婦人,含笑問道:「大嬸,覺得如何?」


    那大嬸隻覺得有股莫名的暖意正從胸前散開,而模模糊糊睜開眼,眼前一片黑暗裏有一道溫雅含笑的少女聲音,不由恍惚,隻能愣愣的道:「你們,是誰?」


    宋晚致看她精神頭已經差不多了,怕嚇著這位婦人,於是披風一閃,五指一撚,迅速的悄無聲息的拔下那三根銀針藏入袖子裏,微笑道:「我們是過路的路人,大嬸你別擔心。」


    她的話音剛落,卻突然聽到一陣嘈雜的馬蹄聲傳來,而伴隨著那馬蹄聲而來的,還有狼的叫聲。


    小黑狗立馬瑟瑟發抖起來。


    王叔眼睛一眯,小夜卻是眼睛一亮。


    那婦人卻突然臉色大變,掙紮著低吼道:「快!快走!他們來了!」


    ------題外話------


    這迴,宋晚致vs蘇夢忱,阿吹很喜歡的兩個名字,阿吹要當他們親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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