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船隊遠遠的看到西山村碼頭時,趙長生的心裏還有些不明所以。眼前是一座小漁村的模樣。自家從州城來到這裏,能有什麽前途?


    船剛靠岸,便有人上前查看。見到是胡老爹帶的船隊,這才遠遠的揮了一揮手中的一隻小紅旗。倒讓趙長生看得莫明其妙。


    “胡老爹,這些船都是幫老爺買迴來的?”


    “是啊是啊。大力在後船上押貨呢。多出來的錢,從州裏買了不少棉布與糧食。”胡老爹望著碼頭上查問的家丁笑著問道:“家裏可都還好?”


    “都好著呢。”答話的家丁看著船靠上了碼頭,又一揮手,岸上便有人搬了棧板,來讓船上的人下岸。


    岸邊另一處碼頭建了一處木塔,趙長生看著很有些怪異,那木塔伸出了一條長長的手臂,高高得平懸在空中。象是迎客的小二,伸出的手來。


    沈大力所在的後船並沒跟著胡老爹一起泊在這裏,而是去了那裏的碼頭靠岸。靠在岸邊,卻沒人上船搬貨。反是船上的力工把貨移上了船頭的一張粗繩編的網上。


    “那塔?!”趙長生跳下岸來,看著那木塔的手臂這時轉動起來,一時驚疑得看向胡老爹。


    “這是搬運塔,成千斤的貨物,由它一搬便移了上岸。”胡老爹笑道。


    果然,那塔臂移到了船的上方,便停住了,上麵慢慢垂下數條粗壯的纜繩,穿在一隻粗重的鐵器上,鐵器尾巴處還有一隻粗重的鐵勾。船上的人望著鐵勾垂到眼前,便扯起船頭的繩網,勾在那鐵勾上。船頭一名拿著小旗的人見著勾得實了,便把小旗豎著高高舉起,口中喝道:“起!”


    岸邊有接應的人看著了,便也舉起一隻小旗,口中喝道:“搖!”


    一隻巨大的轆軲邊上,站了幾條漢子,見到指令,便一起搖起轆軲來。


    趙長生望得明白,那纜繩慢慢得繃緊了,而後,繩子飛快得滑動著,可鐵勾卻是慢慢得才升了一些。不過見那些搖著轆把的漢子們,好似並不吃力,隻顧飛快得搖動轆軲。那繩網便在他們的轉動之下,慢慢得升到了空中。


    “定!”望著繩網裹著幾十包糧食升到半空,岸邊發令的人又是一揮小旗。


    看著搖轆軲的人停了下來,發令人手中旗幟在空中轉動著又喝道:“轉!”


    吊臂再次轉動起來,帶著貨物,轉去了碼頭旁的一片空地上。


    “落!”這迴,趙長生也看得明白了。繩網又在那邊反轉著轆軲的漢子們手中,慢慢下降,平平穩穩得落在了一輛早等在下麵的平板車上。


    望著那吊臂掛了張空網轉迴船上,裝備再裝下一撥貨物。趙長生腦中的驚歎不由得生了出來。他也見過濠州的淮河碼頭裝貨卸貨,無不是靠力工背著貨物,小心得從船上下來,再移去車上。隻這幾十包糧食,起碼也得好半天才移得過去。可在這裏,轉眼間便順順當當的把貨裝上了車。


    “長生,跟我走。”胡老爹拉了一把望得發癡的趙長生道。


    一路走著,趙長生也發現了些問題。碼頭與村中不少人都穿著好象短打般的兩截衣服,卻有一點區別在於,多數人的領口是和衣服一般的青灰色,個別的人卻是在領口處鑲了一圈兒藍布,顯得與眾不同。看起來,這些藍色衣領的人,往往都是有些身份一般。


    “這些是藍領執事,都是管有事體的。”胡老爹看出趙長生的疑惑,笑著解釋道:“老爺原本是要給他們領口上鑲上白布,結果大夥兒死活不幹。說是出了喪事才鑲白鑲黑呢。老爺被鬧得沒辦法,一撒手說道,不要當白領兒是吧,全給我當藍領去!這才給他們換成了藍布領兒。這些執事月錢足有五貫。你若是能混上個執事來做做,娶妻生子什麽的還用愁麽?”


    “這些……看著並非讀書人啊。”趙長生聽著五貫的月錢,腦中不禁一蒙!自己幫著同窗看著鳥店,一個月也不過拿著三貫錢。眼前這些藍領執事,看著也不過是稍精明些的家丁模樣,便有這個數,更何況,胡老爹先前說過,衣食俱是算在月錢之外的,這些錢可是實打實的落在手裏的!


    “讀書讀傻了,與你一般,隻管去賣鳥,卻有何用?”胡老爹不屑道:“咱們老爺是要省事的人,管你讀不讀書,隻要腦子活,會辦事,便能升職掌事。”


    “這藍領執事上麵還有職升?”趙長生不禁問道。


    “多了,藍領執事上麵還有執事、管事、管家、匠師、領隊這些子。到了管事以上,那可就是有吃有喝有婆娘!”胡老爹笑道:“上迴我跟老爺出蘇州,他遇著個道士,帶了迴來敬為匠師。如今是頓頓酒,餐餐肉,還領迴了一名小娘子……”


    “有吃有喝有婆娘……頓頓酒,餐餐肉,還領迴了一名小娘子……”趙長生忽然覺得,眼前走著的這條平實的灰渣路,簡直便是一條金光大道!自己好歹也是讀過書的,比著那些藍領執事能做的事可多了不少。來日混上個執事管事的,這日子……


    “傻笑什麽呢?走啊。”望著低頭傻笑的趙長生,胡老爹心裏忽然有些不祥的念頭:這孩子別是賣鳥賣得腦子壞了吧。


    就在趙長生踏上因為平整了道路而得以運用的簡易版四輪板車時,沈默正在招信古城外的一個碼頭上審視著眼前的一切……


    “啾……”一聲尖銳的哨聲忽然響起。


    四麵八方,扮做賣菜的,做力工的,挑擔的,拉車的各式人群忽然發難,數隻銅殼手雷飛擲到了扮做公差的草人群中。演習指揮官在心裏默念了兩聲,嘴中“轟!”得叫了一聲,表示手雷己經燃爆。


    數隻利箭忽得飛來,射在扣了一隻破盆的草人身上,那位代表著前來的正差。那些射出的利箭在實戰中用的會是火箭筒,隻需射中一枝,那位正差便算死定了!近衛營的戰士們這時候在徐橫財的率領下揮著刀槍衝了上來,把草人一個個放倒。


    “啾……啾……啾……”兩短一長的哨聲響起。發起攻擊的人們盡又跳上了碼頭上的停的一隻船上,隨後,再向岸邊扔去了數隻竹筒手雷,算做是斷後。


    “停!”


    鍾哲安這時才叫了停。轉向沈默問道:“老爺,你看?”


    “嗯,練的己經很不錯了。”沈默看著近衛營的矯健身手,一時也想不出什麽補充,隻是點頭道:“當日不可著藤甲,大夥兒全都內襯皮甲護身。若是遇到強烈的抵抗,不用死拚,隻管把手雷扔上去便是,打起仗來可不需為我惜錢。”


    “謝老爺體恤!”眾人齊聲迴道。


    “嗯……還有件事。哲安,橫財,你們即是出門一趟,也不要空手迴來,若是來得及,把那公差隨身的箱包行李啥的也拎迴來。我要看看近期朝廷的公文上有什麽說頭。再有,出門在外記得隨機應變,若有什麽變故,你二人商議著來辦,總之把白蓮軍的旗號打出去,聲勢弄得大一些。唬唬朝廷那些官兒,教他們一年半載的顧不上動咱們盱眙為好!”


    “是!”鍾哲安與徐橫財一起抱拳領了命。


    安排完了這次裝扮成“白蓮軍起義”的行刺行動,沈默這才踏上遠安號,重又迴去盱眙縣。鍾哲安自然會帶著人馬,乘著一隻普通貨船潛去五河準備行動。而為了掩飾,會有另一批人手,扮成青衣軍的樣子,在周邊虛張聲勢。


    聽說沈默離開縣城數日,現在又返了迴來。穀師爺稟報給了縣尹張勉,兩人相視一笑俱都放下心來,卻扮著不知此事,隻是如常一般起居行事。沒多少天,終於有消息傳來……


    “什麽?!”聽著鍾哲安派來的人迴報,沈默險些從椅上滑去地上!


    “稟報老爺,鍾領隊命小的帶著繳獲的資財、公文迴來複命。他正率著人手,在五河縣……布法壇,廣招徒。現在五河縣己經成了白蓮軍的天下了。如今,咱們手下的白蓮軍己有成千人馬了。”


    “成……千人馬?呃!他這動靜鬧得……太大了吧。你細說說當日的情形!”雖然有過指示,讓鍾哲安與徐橫財把這次行動弄得聲勢大一些,好教朝廷誤以為是一次白蓮教的造反行動。可沈默沒想到的是,鍾哲安竟然把五河縣城給占了!他……這是有什麽用意麽?沈默不禁心底猶疑起來……


    “是!老爺。”那名近衛營的家丁說道:“當日,咱們一行順順利利的便把公差給炸成了碎塊。捎帶手的,把給他送行的五河縣達魯花赤、縣尹、縣尉跟一夥巡軍都砍了腦袋……本來下麵該是撤離的,可鍾領隊一想,追兵都沒有了,咱們急什麽跑的?反正老爺是要鬧場大的,這次又費了不少銅雷跟火箭筒,不找補點迴來,怕老爺心痛……”


    “呃,我有這麽小氣麽?”沈默一頭冷汗得腹誹道。


    “所以,咱們便大搖大擺得打了白蓮旗,進了五河縣城。先去了幾個當官的府上,抄了一遍。把資財聚在了一起,又把糧食分給了城中貧民,隻需他們口稱‘彌勒降世,天下太平’便分與他一鬥糧。”


    “那後來呢,辦完了怎麽不早些迴來?”沈默問道。


    “迴不來啊……”那家丁汗道:“五河縣的百姓烏壓壓老大一片堵在路上,都要投了白蓮軍,跟著咱們打天下呢。鍾領隊與徐領隊商議了半日,才決定……”


    “決定什麽?”沈默睜圓了眼,死死得盯著下麵躬身迴報的家丁。手掌緊緊得握住了椅子的扶手,生怕再受了驚嚇,滑下椅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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