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個一槍挑開巨石的半大老頭兒,那可是神仙般的人物……怎麽會突然都跟了這沈默了?”朱元璋也是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他所認識的沈默,不過是個家境富裕一些,無所事事的公子哥兒。這兩次勢在必得的伏殺,卻都被逃過,日後還有多少機會能夠下手,還有多少本錢能夠付出,朱元璋心裏有些沒有把握。


    沈默再沒權勢,至少也有些錢財!自己卻還要為一日三餐發愁。為了吃飽飯,自家甚至還要跑去做和尚!窮和富鬥,本就吃著虧啊……想到那沈默家中富裕,朱元璋心中的不岔又濃鬱了些。但現在兩位結拜哥哥都為了他受傷,自己當日也被那護衛的飛刀紮中了肩頭,現在也還在將養……幾時才能殺了沈默呢?


    “三弟啊,你這次迴鄉也轉了一圈了。那沈默即是身邊有人,咱兄弟又皆都受了傷,暫且放下這事,你且迴於覺寺當你的和尚念你的經,俺們也養好傷。待那姓沈的以為這事過去了,心上鬆了弦的時候,再聚集兄弟們,看好機會幹他一票!”湯和趴在竹床上道。


    “可這仇我放不下啊!”朱元璋生怕兩位哥哥就此放手,那他孤身一人,就更不是沈默的對手了!


    “俺們誰放得下?大哥我傷成這樣,寨子裏的兄弟折損過半。你二哥也受了傷,差點兒死在河裏!你放心,這事咱們和那姓沈的,隻有四個字——不死不休!”周德興雖是恨極那沈默,心裏卻還是明白的,寨子這下基本上就算打廢了,不好好整頓一下,再招些人馬,就憑現在這些人,混個飽飯都難,還怎麽跟人鬥去!


    “可湯和哥與俺兩家的家人還得生活,萬一那沈默尋了官府去拿俺兩家的晦氣,豈不是不妙?”朱元璋又想起件事來。


    “嗐!俺們交通山賊,攔路剪道,確是要吃官司。可他勾連的那彭和尚,行的卻是謀反的大罪。比著咱們重得多了。咱們是大哥莫笑二哥,誰也別走白道。江湖事江湖了,真刀真槍的見分曉。又怕他個鳥?”湯和一邊吃著痛在上藥,一邊說道。


    “那好,俺聽兩位哥哥的,今天先照應著哥哥們,盡點孝心。明日一早,便迴於覺寺避一陣兒再說。”


    盱眙,沈府。


    “沈忻!你還敢胡說?”沈家正屋大廳裏,沈真沈老爺子顫抖著須發對了一個年青人怒喝道。


    “大伯,您這話怎麽說的!俺也是依了律條辦事不是?”說話的是名二十出頭的男子,生的有些單薄,眼睛轉得卻是溜溜的快。


    他正是沈默的遠房堂弟沈忻,兩兄弟是同一位祖奶奶的,雖然說血緣不遠,可家卻是早分得清爽。沈忻家中本也有些田產,卻從他父親那輩子起便吃喝嫖賭,差了個抽字便能湊齊五毒。所以家道不免中落。這沈忻和他爹倒真是親生父子!兩人一般的遊手好閑,沒錢花用了,便出售些田產、房屋。現在隻剩下祖上傳下來的一所小小的舊宅院,原本是給看田莊的管家們居住的。現在田產吃光賣盡了,管家佃人們早就各尋生路,空下了這宅子,這沈忻一家便幹脆賣了自家居住的大宅,搬過去舊院裏住下了。


    宅子倒是賣了不少錢,可坐吃山空,終於還是見了底。沈忻早年便娶了房妻室,育得一子一女,後來家道破敗得厲害,外家被他滋擾得煩不勝煩,前些日子幹脆使錢求了一紙休書,接了女兒迴家。這沈忻也不多話,當即收了錢,看著妻子空著手兒,含淚告別兒女出了門去。他也不顧兒女可有飯食,轉臉便出門趕去縣城耍子去了!


    沈忻父親沈南這幾日因著親友家中辦白事,拎了疊草紙便上門說去幫忙。連吃了數日酒宴,看著頭七都過了,事主家又謝了他兩貫錢,這才迴轉家中。剛一迴家,卻聽著眼前的孫子孫女哭著說了媽媽被外公家的人接走了。沈南一股無名火起,恨恨得一直等到下午時分,才見到沈忻酒氣熏天的迴來,沈南不禁大怒道:“敗家的東西啊!我那好好一個媳婦竟被你這般放了手?”


    沈忻剛在賭坊輸了些錢,心頭正煩燥,也不與父親好臉色道:“你這老頭倒好說!那女人天生一副掃帚眉,克得我一年不如一年,唯獨合適了你這老頭,平日裏背著我勾勾搭搭的倒也罷了,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現在我趕了這掃把星去,眼見著便要發達了!你竟還要罵我?”


    沈南娘子去的早,他本也養了幾房侍妾,後來家道敗落下來便都賣了去。可人老心未老,性子上了來,便把手伸向了兒媳婦。沈忻媳婦性子懦弱,不敢反抗,被他半強半哄著弄了幾迴,此後,沈南倒是隔上些日子便要尋上兒媳婦來弄上一弄。


    聽著兒子這般說,沈南的老臉紅也不紅,怒道:“你懂什麽!你這不肖子日日不沾家,我若不幫你看著些籬笆,被別人占了去,那不是便宜了外人?隻是你不當寫那休書啊!這親家不斷,早早晚晚還有些進益,這休書一寫!給的錢再多也隻是浮財過眼啊!”說到這兒又想起個事來,急著問道:“那錢呢?快拿些與你達,這腹饑餓難當,我且去買些吃食填肚子再說!”


    “哪裏還有,全扔賭坊裏了!”


    “不肖子啊,賣了我那媳婦的錢,竟全都輸了去!你可記得你達……還有你這對兒女,都餓了一天呢!”沈南心疼得臉都扭曲起來!又道:“一點也沒剩些?”


    沈忻也不開口,拍拍腰間空空的荷包……


    “不肖的敗家子啊!竟然在外麵吃了酒肉才迴家!現在媳婦也沒了,錢也輸光了。可讓我這一家老小,如何渡日?”沈南咽了口口水,也沒氣力再罵,隻好問計道。


    “父親何需擔心,我早有謀算,隻是需得出些氣力,是以今日才吃了個飽。稍遲一些,便要去謀一場長遠富貴了!”見父親不罵了,沈忻這才懶洋洋的答道。


    “長遠富貴?從何而來?”聽到兒子的話,沈南坐直身子,湊了過去問道。


    “父親可記得沈真大伯家了?”


    “沈真堂兄,我自然記得。可那老東西小氣得能讓家裏的耗子餓死!怎舍得幫我父子渡日?”沈南聽著兒子的謀算竟是堂兄沈真,不由得泄了氣,癱迴椅中。


    “你可知道,大伯家的沈默堂兄,前些時候失了蹤影!他那長隨隻尋迴一些沾了血跡的隨身物品……”


    “知道啊,到現在還沒消息,沈真那老家夥這段時日可是心神不安,前些日子還見著他,頭發全白了!”


    “這快兩個月人還沒下落,出去找的家人陸續都迴來了,遠的都尋到濠州城了,也沒找見人……以我看,八成這人是不在了!屍身卻不知被野狗吃了還是野獸啃了呢。”


    “那……”沈南慢慢的聽出了些意思,再次坐起身,湊近道:“依你想……”


    “收繼!”沈忻眉頭一抬,臉上浮出些淫邪的笑意道:“我好壞也算是沈默的兄弟不是,現在老婆也休了,沒有妻室!其它人再想收繼也得過了我這關去!我先收繼了那沈家嫂嫂,再去到沈家門上,求那沈老頭過繼了我,或是將來和那韓影娘生了兒子再過繼給沈默!反正沈真這門也算是絕了戶!諾大的家業,便宜了誰不是便宜呢?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好壞我生個兒子管他叫爺爺不就是了!哪怕他一萬個不依,我白得一媳婦,再與那韓家打打秋風,也少不得咱一家的嚼用!”


    元朝的法律上來說,收繼婚非常常見,父親死了,除生母正妻之外的妾侍都可以由長子繼承;兄長死了,嫂嫂也要嫁給兄弟。有的時候舊人白帳中,新人入牙床,卻也是世所常見的了。這沈忻便是因此想要收繼那沈默的老婆韓影娘,進而謀奪沈家的家業!


    “好謀算!”沈南聽得興奮,扶著桌子道:“那待要如何行事?”


    “那沈真老頭隻怕不易點頭,拖下去的話夜長夢多!兒子準備先搶親,生米煮成熟飯!今晚就摸黑把韓影娘給搶出來……明日再上門說合,管教他沈真老兒沒有辦法!”


    “果然是我親生的兒!甚妙甚妙!”!轉眼一想,好象沒這麽容易,又皺眉道:“我兒想的甚妙,隻是這沈真家也是院深牆高,你又如何綁得那韓影娘出來?”


    “你當我真的把錢都賭輸了麽?”沈忻奸笑道:“釣魚也得舍些餌料不是,我給了那沈家後園的王婆子十貫錢,又許她成事之後,再給她四十貫棺材本兒。己經說好今晚她在裏麵照應著給我開門!”


    “哈哈!我兒當真是算無遺策!好計,好計!今夜綁了那韓影娘迴來,明日還須得老父叫上族中的親友,一起去說合說合,到時為父少不得還要打罵你幾句,與那沈老頭兒出氣。”


    “這是自然,今日與父親解說此事,為得就是要落好後手。父親不要耽擱了,今晚便去請上幾位族親,商議一二,咱們分頭行事!”說到這兒,沈忻麵露難色道:“隻是……兒子的錢都與了那王婆子了,請族親吃酒卻是無法可想……”


    “這個無需為難!我兒即是要做正經事,這錢為父的出了!隻是……這日後繼了沈真的家業……”沈南爽朗的一拍桌子,應承了下來。


    “自然少不得父親的一份!”沈忻哪裏不明白父親如此大方的用意。兩人手在袖中比劃了好一會兒,終於談定二八分帳,父二子八!見父親應承下來說合的事,沈忻心中大定,兒女在一旁早就餓了一天,哭聲都啞了,便隨口道:“莫哭了,晚上同爺爺去吃酒席。”


    沈南倒底還是心疼孫子,哆嗦著從懷裏摸出半塊餅子來,掰碎了,分與孫子一塊。剩下的還要再揣迴兜裏,卻見到孫女眼巴巴的望著手裏的餅兒。咬了咬牙歎道:“賠錢的貨啊,拿去吃吧!”沈南隻好再掰了更小的一塊,遞給孫女。兩個孩子抱著比自己巴掌還小些的餅子,幾口便吞了下肚。


    當晚沈忻便趁夜摸去了沈默家的後園,一敲門,裏麵果然有人應聲問道:“是哪個?”


    “我是忻少!”


    “好!好!忻少稍等,俺這便開門……”大門吱呀一聲的打開。王婆子做事倒是穩妥,不隻是開了園門,還幫手指著那韓影娘所住的內院所在。沈忻臉上蒙了娘子留下的半片肚兜兒,腰裏別了把柴刀,身上背了一捆麻繩,輕輕悄悄的來到韓影娘所在的窗外。


    裏麵主仆三人正低頭玩著抹牌,冷不防大門之外跳進來一個蒙麵的漢子,一桌子牌嚇得掉了一多半兒,眼看就要驚叫起來!


    “要命的都莫喊!”沈忻揚起了手中的柴刀,重重的砍在三人麵前的桌上,道:“不然俺禹王寨的好漢,刀下可不會憐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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