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雪梨無所謂地笑了,“是這樣嗎?那你當時怎麽沒去揭發四小姐,反而忍到了現在才說?”蔣墨溪淡然道:


    “我和四姨娘素來不睦,當時也是豬油蒙了心,你殺了她,也正好趁了我的心。本來我與你交好,拿你當做親生女兒看待,可你親手毀了相府,毀了我的容身之地!這就是理由!”司雪梨微微挑眉,“所以你是為了報複?”


    “……是!”蔣墨溪不曾猶豫。


    堂上沉默了一陣,瑤依開口問道,“司皇妃,你還有什麽要說?”司雪梨點了點頭,笑道,“無話可說。”瑤依得意地冷笑,“那此案便算做定了,來人!”


    “慢!”司雪梨從容不迫的起身,含笑道,“方才臣妾問話時,一直都說的是相府四小姐,臣妾並沒有承認自己就是相府四小姐,這案子算不得結,何況,”


    她環視眾人,“本宮是萬花的長公主,何曾是相府的四小姐?若照白貴妃和這位古蔣氏所言,相府四小姐曾以皇妃身份入宮,此刻本宮是個冒牌的萬花公主,那麽從前和如今,與本宮最為親近的聖上,為什麽不揭穿本宮?”瑤依臉色一變,眾人也都陷入了疑問之中。


    司雪梨盯著眾人,一字一字說道,“難道各位以為,聖上才是那個包庇殺人兇手的罪人?”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李大人剛要拍驚堂木,宣布此案結束,可瑤依搶先起身開口,“此案疑點頗多,此時皇妃再迴宮,恐怕會有更多的風言風語,皇妃一貫識大體,應該不介意在大理寺委屈幾天吧?”


    見司雪梨不說話,瑤依又道,“難道皇妃想讓本宮和聖上為難不成?朝中的大臣們可都看著呢……”


    司雪梨心中冷笑,今天這一趟,她早就能想到,既然來了,瑤依大概就不會輕易讓她走,既然做好了這樣的準備,那麽也沒什麽可推脫的了。


    “臣妾明白了,不會讓聖上和皇後為難,靜候皇後為臣妾平冤昭雪。”司雪梨頷首迴道。


    李大人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他起身,“擇日再審,退堂……”


    他弓著身子,將瑤依和白洛水等送走,誥命夫人等一個個都走了,蔣墨溪最後才從地上爬起來。


    司雪梨走到她身邊,在她耳邊道,“好一個大義滅親的墨溪姨娘。”


    蔣墨溪往後退了一步,頷首道,“皇妃娘娘說笑了,民婦隻是……”


    “軒哥兒呢?”司雪梨笑問道,“姨娘,軒哥兒還好嗎?”


    蔣墨溪猛地抬頭,眼中滿含驚恐地望著司雪梨。


    司雪梨眼中帶著些憐憫的目光,“姨娘,你最看重軒哥兒這個孩子,想依靠這個孩子過完下半輩子,可你聽了皇後的話,來指認我,就能保住軒哥兒嗎?你以為她是那種信守承諾的人嗎?”


    蔣墨溪嘴唇發顫,未置一詞。司雪梨像是看一個無藥可救的人似的,搖了搖頭,“你已經出賣了我,我們從前的情分就此了斷了,原本我對害我的人定要殺之後快,可我不會殺你,因為你的決定已經把你和軒哥兒送上了絕路。”


    她說完話便去了李大人給她安排的住所。蔣墨溪軟倒在大堂之上,眼淚珠子大顆大顆地流下來。


    那白發婆婆來找她的時候,的確是用古軒的生命來威脅,甚至已經把軒哥兒帶走了,婆婆說隻要做了這個證人,就會把軒哥兒還給她,讓她好好過日子。


    可司雪梨是怎麽能料到這個事呢?


    她也不想這樣對司雪梨,畢竟司雪梨曾經對她那麽好,在相府裏幫著她,助她坐上了平妻的位置,可她後半生不能依靠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妃啊,她所能依靠的隻是個養子軒哥兒,所以在他們二人之間,她隻得舍棄司雪梨。


    可今天聽了司雪梨的一番話,她後悔了,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後悔,也許是從前發生的種種事情,讓她早就對司雪梨有了敬畏之心。


    果不其然,當天夜裏,蔣墨溪一迴到家,就被人殺死了,連帶著早就死掉的軒哥兒,也放到了她的懷裏,母子兩個就那樣冷冰冰地在房間牆角躺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老夫人找她們找不見,推開蔣墨溪的房門一看,嚇得昏死過去,沒有人救她,便就這麽永遠地閉上了眼。


    司雪梨進了大理寺這一事,就如同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勢一般,朝廷上下全都起了殺皇妃之心,說是不容這樣一個不清不白的人留下玷汙皇室的名聲,無論她是不是古家四小姐,如果是,那正好除了這個背負命案的狠毒禍水,如果不是,也正好從她開始,展開對雲攸的猛烈攻勢。


    而這大權的掌握者宿炎,沒有做下任何決定。


    盡管如此,自司雪梨進了這大理寺,眾人虎視眈眈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此。司雪梨所住著的是一間簡樸的房間,她對這個倒也沒覺得有什麽,吃下了自己配製好的安胎藥,便靜靜坐在窗邊,她在等待,等著看,是誰忍不住要先動手。


    如果真的來了什麽,她沒有勝算,甚至沒有防備,她不想再思考該如何是好,僅僅是將治病施針用的銀針,塗抹上了她從不用的毒,密密麻麻地擺了一地,尤其是門口,窗口這樣能進來人的地方。


    大概她能做的就是這麽多,剩下的就交給時間了,真的會在今夜死,她握緊了藏在袖子中的匕首,那就同歸於盡吧……日薄西山,月上梢頭,沒有動靜,可她不相信會這麽平靜。


    侍女給她送來了睡前最後一道茶點,便為她帶上門出去了。


    她將蠟燭全部吹滅,房間漆黑一片,靜穆如死。


    她坐在床頭,月光透了進來,月華淡淡,地上細小的銀針反射出了銀白的光芒。


    窗戶似是被風吹來了,發出吱吱呀呀的響動,似是能從這響動中聽出窗子年久未修的沉重歎息,在寂靜中,任何細微的響動都被放大。


    司雪梨的弦繃緊了不少,可暗夜中她的聲音依舊鎮定,“既然要殺我,何不現身一見,讓我死個明白?”


    她有意激對方出現在她麵前,因為隻有這樣,才能確保來人踩到地上的銀針,對方必定武功高強,腳沾地都沒有出聲,或者說,對方根本沒有在地上走。


    昏黑之中她看不清楚,忽的從她背後伸出一隻手,拍在她肩膀上,她立刻反射性地露出匕首,銀光刺向身後。


    “謀害親兄長麽,司雪梨?”


    這慵懶的聲音,讓司雪梨停止了動作,“司炎冥?”“哎,瞧你這丫頭,被關在這兒,眼神兒也不好了……”


    隨著這個聲音,燭火一下子照亮了整個屋子,拿著燈笑嘻嘻的那位,正是淩風道人。


    這讓司雪梨又驚又喜,她放下匕首,“你們怎麽會來?”


    “呀!你這個臭丫頭!”淩風道人站在了窗子邊的櫃子上,看著下麵密密麻麻的一片,氣的胡子吹了起來,“我往下一跳,豈不成了刺蝟了!”


    司炎冥笑了笑,有些疼惜地看著司雪梨,“我和淩風爺爺不來救你,你一個懷有身孕的人,能保證自己全身而退嗎?”司雪梨感到溫暖,“哥哥……”


    她話音剛落,淩風道人臉色微變,他的袖管中灌滿真氣,一揮衣袖,地上銀針全部都卷到一邊,他大跨步走向他們,嚴肅道,“捂住口鼻,最好閉氣。”


    “怎麽了?”司炎冥在閉氣前問道。


    淩風道人倒是沒有采取任何措施,他麵色凝重,“是毒氣。”他又喃喃道,“她真是一點也沒變,為了逼我……”他歎了口氣,“別出聲。”


    三人靜默了片刻,房門果然被推開了,司炎冥和司雪梨本是躲在床帷帳後麵,聽到人來,立刻提高警惕,可淩風道人倒是跟沒事人兒似的,翹著二郎腿坐在床上,兩兄妹對視一眼,不知道這個老頭兒要幹什麽。


    “哼,饒是如此,還能不死,我老婆子也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門被推開,白發婆婆和小楚子一同進來,原本一臉狠毒和得意之色的婆婆看見淩風道人時,微有錯愕。


    淩風道人晃著二郎腿,悠悠道,“那你真的不用混啦!那丫頭還生龍活虎的!”聽淩風道人這口氣,司雪梨和司炎冥便走了出來。


    司雪梨笑道,“瑤依就這麽迫不及待要我的命?”


    那婆婆譏諷一笑,“你以為有這個糟老頭子,就能多活幾個時辰嗎?”嗖嗖嗖三聲,那婆婆手指一彈,一朵金花破空飛向司雪梨,正正入眉心,在一接觸到她皮膚時,那金花如煙火般散落金色的碎屑,而司雪梨的眉心卻多了一個朱紅薔薇的印記。


    淩風道人氣衝衝的罵道,“你這老太婆怎麽還是那麽胡來?燦燦薔薇碎這種毒,能是隨便用的嗎?”


    婆婆不以為意,“我用毒這本就個信手拈來的事,你一心想救人,可卻忘了這燦燦薔薇碎可是你的傑作!哼,淩風,我就是要讓你知道,我毒死的人,你永遠都救不完!你贏不了我!”


    “語嫣!”淩風道人怪叫一聲,氣的打哆嗦。司雪梨還沒感覺到身體有什麽異樣,隻是聽到語嫣這個名字很熟悉,這個婆婆叫語嫣嗎?語嫣,語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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