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炎慢悠悠唿了一口氣,滿是酒香,他又自斟了一杯,挑眉笑道,“這種機密大事,怎麽能告訴婦道人家?”


    司雪黎笑著打了宿炎一下,放下酒盞,摟緊他的胳膊,身體忍不住發抖起來,這種冷,實在不是她能承受的。


    宿炎見狀,立刻把酒盞扔下,把司雪黎一拉,讓她坐進自己的懷裏,把她的膝蓋屈起,讓她整個人都縮進他的懷抱,緊緊摟住。


    明明還是會冷,可是司雪黎卻享受著被他這樣抱著,在盲山時,他就將她抱進懷裏,就是這麽親密的姿勢。


    宿炎在她耳邊低聲笑道,“還冷嗎?哪裏還冷?”


    司雪黎輕輕搖了搖頭,“哪裏都不會冷了。”


    宿炎扳過她的頭,眼中是滿滿的笑意,“不對,一定還有一個地方很冷。”他低頭就親了下去,深深的,纏綿的。


    宿炎總是喜歡這樣,把她抱在懷裏,吻到唿吸不過來才停下,司雪黎聽到宿炎低低的笑聲,聽到自己不均勻地喘著氣,她感覺自己的臉都快要燒紅了,她輕推了一下宿炎,宿炎便百般不舍地離開了她的唇。


    “你怎麽迴事啊……每次都拒絕我……”宿炎很委屈地抱怨道。


    司雪黎大口喘著氣,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每次都這樣不請自來,我怎麽拒絕你……”


    宿炎忽的眨眨眼,笑眼眯眯,“原來舍不得拒絕我啊……”他又低頭,吧唧親了她一下,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司雪黎忍不住偏頭笑了,實在是孩子氣……可她,心裏像蜜一樣甜。


    她忽然想起出門前和小溪她們聊的事,便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誒,問你件事,你別不好意思說。”


    宿炎笑了聲,“看看我的皇妃能問出什麽我不好意思說的事?”忽然他促狹地笑了,“難道,你迫不及待地想那個?”


    司雪黎瞪了他一眼,便試探性問道,“我聽說,你從來不去妃嬪宮中過夜……這是,為什麽?”她問的時候,心裏也打鼓,這事,往大了說,是皇帝的私事,往小了說,這是宿炎的私事,萬一他真的有什麽問題呢。


    宿炎望著她半響,司雪黎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目光閃躲起來,“你,你不想說,不要緊,沒……”


    “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想成全一個人的心願。”


    “你說什麽?”司雪黎的腦袋嗡地一下響。


    宿炎抬手撫上她的臉,認真地看著她,“她說我稱帝為王,後宮佳人無數,就因為這樣,她就棄我而去,一去兩載,兩年間,我無時不刻都在想她說的那句話,你知道要做到這句話,有多容易嗎?你說,為什麽當初她,不選擇相信我呢?”


    再沒有比此刻還要大的震撼了,司雪黎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男人,她以為她足夠了解他的,曾經的逃離,卻都是笑話嗎?她這兩年的苦,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嗎?


    是……她為什麽不選擇相信他?


    司雪黎眼中滿是悔恨和歉疚,她閉了閉眼,抬手摸了摸他的眉眼,輕聲道。


    “對不起……”


    宿炎微微一笑,捉住了她的手,觸及到她冰涼的溫度,“太冷了,我們迴去。”


    司雪黎垂下眼睫,點點頭,從他懷裏起身,宿炎一把將她拽迴懷裏,她轉頭看他,宿炎已經將她攔腰抱起,對她笑道,“你就在我的懷裏待著,知道嗎?”


    進了湖心小築裏的宮殿,司雪黎再次被眼前之景所震撼,一輪圓月正高懸在天花板之上,散發著淡淡的月光,柔柔地照亮整座宮殿。


    “你,這是怎麽做到的?”司雪黎不禁問道。


    宿炎笑睨著她,“看來這招,你很受用啊,要早知道這樣,我早就用了,何至於等到現在……”


    司雪黎偏過頭,故意道,“以前是不是拿這些小把戲,去哄騙女子開心來著?”曾經他是太子時,名聲可是不大好,風流!隻這一個詞就夠了,風流!


    宿炎露出一副被戳穿的樣子,苦惱道,“你怎麽知道?”司雪黎剛瞪了眼睛,他就笑嘻嘻地抱住她,“我隻哄騙過你一個而已,也不知道你上沒上當?嗯?”


    司雪黎輕笑了幾聲,“被你騙得腦子都不夠用了,這算嗎?”


    在大殿裏的絨毯上,兩人靜靜地相擁在一起,坐在這月光之下,寧靜,美好。


    看到這皎潔的月光,司雪黎第一次想告訴宿炎關於她的事。


    “你知道我的生母嗎?”


    宿炎“嗯”了一聲,“萬花的紫月國主。”


    “是,紫月,聽哥哥說起過,她實在是個傳奇女子,至少我做不到像她那樣,為了國家,為了不相幹的所謂子民而死,我以為我會一個人自私地活著,活著看所有傷害我的人死去,可這次我願意來炎國嫁給你,是我自願的,我竟然想盡一盡作為萬花公主的責任,我想保護我的子民,你說可不可笑?”


    聽到司雪黎自嘲的說法,宿炎將她摟的更緊,“你對古知槿和宿容恆心狠,一定有他們該死的理由,我相信你。”


    司雪黎笑了笑,“我從萬丈窟逃走後,誤打誤撞碰到了淩風道人,就在無妄山住了兩年,我看得出來,淩風爺爺有意不教我武功或者高深的巫術,隻教了我上乘的醫術他讓我見人就救,原本我想就那樣過一輩子吧,可會了醫術,旗閱城的百姓竟然叫了我紅衣神女,那種感覺你知道嗎?一個活在黑暗裏總是伸出一雙毒手的人,忽然被人奉為善人,多諷刺的事……可我的心裏,也不那麽絕望了,我想,至少我還有事做,我還可以治病救人。”


    宿炎默默聽著,沒有插話。


    司雪黎又道,“後來,我和司炎冥相認,真覺得是件不可思議的事,如果我不和他相認,不做萬花的公主,恐怕我們這一生都要錯過……”


    宿炎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低啞著聲音,“雪黎,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都是我不好,沒有早點明白你的心思……”他仰起臉,吻了吻她的唇。


    司雪黎笑了笑,好像又想哭了,她是怎麽迴事?為什麽變成了哭哭啼啼的小女人?她雙臂摟住了宿炎的脖子,“我最幸運的事,就是遇到了你,我最大的錯誤,就是不相信你……阿炎……”


    他拍了拍司雪黎的後背,在她耳邊柔聲道,“雪黎,你會永遠在我身邊,對嗎?”


    “嗯,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再離開你了……”司雪黎說出這話,自己都想笑,怎麽今天話這麽多。


    彼時宿炎的身軀微微一震,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她大力擁入懷中。


    “雪黎,春天一到,瑤依就會來炎國,作為皇後,嫁給我……”


    司雪黎的笑容僵住,抱住他後背的雙手懸在空中,良久才輕輕落在宿炎的背上。


    “好。”


    隻有這一個字,宿炎聽在耳中,感覺無比蒼涼,落寞萬千,他拉著司雪黎的手,盯著她的眼睛,連聲音都帶著心痛的幹澀之感。


    “雪黎,你知道紫藍……”


    司雪黎隻笑著輕輕搖頭,輕聲打斷了他的話。


    “阿炎,我會相信你,其實我第一次相信的人就是你,今後我對你,深信不疑。”


    他們在湖心小築相擁過了一夜,兩人側臥,誰都沒睡著,可誰都沒有再說話,司雪黎沒有流淚,她隻是覺得有些遺憾,她要說的本不是那句話,如果宿炎不說瑤依來的事,實際上她想對宿炎說。


    “阿炎,司雪黎此身此心全都交給你,你願意將你的身你的心隻交給我一個人嗎?”


    可惜,當時她沒說出口,就不能再說出口了。


    琉璃還是去了萬花,義無反顧地去了。


    這消息傳到司雪黎這兒來時,她正在出神地寫字,宣紙上都被墨汁染透,她也隻寫了一個字出來。


    炎。


    冬兒將王府裏送出來的書信交給司雪黎,司雪黎這就打開來看。


    信上是這麽寫的。


    “雪黎,我去萬花了,這次誰也攔不住我,你也是。你說的話我想了好幾天,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我連他的愛還沒有得到,又何苦在意那麽多?我最在意的還是他,與其庸庸碌碌一生,我寧願去闖個頭破血流,在所不惜。我的父王母妃,相信你能幫我照顧好他們,珍重,琉璃。”


    司雪黎拿著信淺淺一笑,她信對了琉璃,琉璃是敢為了司炎冥冒所有的危險的,說她魯莽也好,說她幼稚也好,她的所有魯莽和幼稚卻隻對司炎冥一個人,這就夠了。


    她當即寫了一封信,讓司炎冥及早去接琉璃,以免讓琉璃陷入危險境地,還囑咐他要好好考慮琉璃這個人,畢竟她這個做妹妹的深覺得合適。


    信卷成一個小卷,紅錦巫雀銜在口中,便飛向萬花去,司雪黎看著窗外無邊的天空,不免失神苦笑,她真的甘願,做地為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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