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廉恥!”宿炎低聲斥道,他明知道司雪黎素來對他如此說話,讓他死心,可他就是每每上當,不為別的,隻因為是她罷了。


    噌噌的聲音從茶肆上方響過,雲煊和小齊子像是從天而降似的出現在他們麵前,雲煊對宿炎拱手道,“迴稟聖上,瑤依公主約您喝酒,我讓人先絆住她了……”


    小齊子看了司雪黎一眼,便無奈地對著雲煊這個榆木疙瘩搖了搖頭,宿炎這個舉動,明顯就是背著新歡來尋舊愛的,雲煊不長眼色,還非要在舊愛麵前戳破,怪不得聖上不輕易給他升職,前途堪憂啊!


    司雪黎淺笑,低垂著頭不說話。


    宿炎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起走。”


    一起走就一起走,司雪黎也不再拒絕,她對付宿炎的方法就是順從,過度順從到讓他心灰意冷,對她失望透頂,如同從前假裝和他重修舊好後又離開。


    小齊子提著燈籠,在前方走著照亮,宿炎隨後跟著,雲煊在宿炎身後保護著。雲煊和小齊子這一次很有眼色地將司雪黎和宿炎放在中間,一前一後保護著,且保持著一定距離,奈何司雪黎故意走得慢吞吞的,慢到和雲煊並排,而雲煊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表哥……”司雪黎偏頭笑問雲煊,“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嗎?”


    雲煊麵色不再冷冰冰的,隻是說話還是一板一眼,“還不錯。”


    “聽說你做了大將軍,真讓我意外……”司雪黎淡淡笑道,“真厲害,雲氏一族一定是因你而添了不少光彩。”


    雲煊頷首,“為人臣子,應該做的,姐姐常伴君側,才是雲氏的光榮。”


    前麵領路的小齊子心已經碎成一片,雲煊啊,你要我說你什麽好,在聖上和他的舊愛麵前去提另一個女人,這真的合適嗎?


    果不其然,司雪黎前麵走著的宿炎身形一頓,略略往後偏了頭,看了雲煊一眼,更要命的是雲煊竟然沒覺得有什麽。


    “那……琉璃還好嗎?”司雪黎試探地問道。


    雲煊一眨不眨的眼睛跳了一下,沉聲道,“我常年不迴黎城,也不清楚,聖上應該更清楚些,你可以問他。”


    這句話真是深得小齊子之心啊,他欣慰道,雲煊,你還算是有藥可救。


    宿炎也放慢了腳步,似乎是在等待司雪黎過來追問。


    司雪黎咯咯一笑,“她過得一定不賴,很久沒見她,我都想她了,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我。”


    “她和你素來交好,怎麽會忘?”雲煊道。


    “嗯……她刁蠻任性,不過對我真好……”司雪黎感傷道,“我們初見時,她就幫著我,我被人欺負,被綁架,她都第一個衝上來救我,我心裏記掛著她的情意……我也有些後悔,當時沒有和她告別就……”


    前麵的宿炎快要氣炸了,她被人欺負時,第一個衝上去的是他!她被人綁架時,第一個找到她並且為她挨打的是他!可司雪黎的話語中根本沒有宿炎的存在,宿炎該怎麽為自己辯白呢?直接說出來去和琉璃搶功勞,顯得多小肚雞腸?


    一路上司雪黎斷斷續續,絮絮叨叨地和雲煊說了不少的話,小齊子聽得心驚肉跳,時不時的狀似不經意地迴頭看了看忍耐怒火的宿炎,不由為雲煊擦了一把汗。


    這三個人是知道司雪黎的前後事的,所以司雪黎說了什麽也毫無避諱,還說說笑笑,很是自在的樣子。


    一進了難渡的門,宿炎話也不說地上了二樓,小齊子趕忙追了上去,雲煊對司雪黎拱了拱手,司雪黎還笑著道別,“表哥,有空再敘。


    ”


    如果不是小齊子在後麵走著,宿炎的那一腳興許就會從上麵踹到雲煊的臉上!


    見他們上了樓,司雪黎臉上的微笑收起,眉眼盡是一臉的倦色,懶懶的讓人心疼,她也想和宿炎多說一些話,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何必再強求?


    迴房間前,她看了一下淩風道人,果然睡成了一頭死豬!她氣得摔門,卻在門和門框親密接觸時消了怒火,將門輕輕帶上,迴了自己的房間。


    看看窗外,暗黑的夜空透出朦朦朧朧的光亮,那光線就好像漏網中篩出的陽光似的,絲絲縷縷落了下來。


    已經快要天亮了吧。


    能睡一會兒是一會兒,她走到窗邊,正要關窗時,卻見對麵客房的窗戶打開,宿炎正深深望著她,雙手一收,窗戶緊閉,撲迴床上就睡著了,連衣裳也沒換。


    宿炎關上窗,看了眼趴在桌上沉睡的瑤依,還有那桌涼了的酒菜,他輕聲對雲煊道,“你去把她抱到床上睡。”


    雲煊很是尷尬,她是公主,他是臣子,這怎麽可以?但君命不能違,他隻好去抱瑤依到床上睡。


    宿炎斜倚在窗邊,望著雲煊,“你今天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雲煊一臉無辜地看著他,“臣下不知。”


    “她對你還不錯。”宿炎沉默片刻,不冷不熱說了這麽一句。


    雲煊竟忍不住問了,“誰?”


    宿炎已經甩袖離去,“你在這兒陪著她,我去你房間睡。”


    今天宿炎和他說過的話總共不超過十句,句句都莫名其妙,他轉身望著熟睡的瑤依,這樣睡著的時候,並沒有那麽囂張跋扈,多麽安靜溫婉,琉璃也曾對他溫柔以待,可那是在他表露了自己的心跡之前。


    琉璃拒絕了他後,他就投身軍營,受了一番磨練後才得到宿炎的器重,派到蒼黎邊境來做了戍邊將軍,如今足可以獨當一麵,兩年多他再沒有迴過黎城,沒見過琉璃,可琉璃的一顰一笑如同天上明月一樣整日陪伴著他,他和明月一樣,清冷,落寞,獨守一處。


    清早,瑤依醒來後,見自己睡在宿炎的房間,蒙著被子樂了許久,聽有人進來,她臉上還有一抹羞澀。


    “公主,你醒了。”


    這個聲音,不對啊……瑤依一掀被子,滿滿的失望,“怎麽是你?”


    雲煊不卑不亢,“昨夜讓公主久等,聖上於心不忍,便讓您在這兒睡下,他在另一間房睡的。”


    瑤依生氣的拍了一把枕頭,剛要開口罵他,雲煊又冷道,“公主,早膳已經備好,聖上在大堂等您一起。”


    瑤依頭一次這麽快地梳洗打扮,像一隻歡樂的小鳥一樣從樓上下來,隻是後麵還跟著一長串人,見到了大堂上坐著的宿炎,她開心笑道,“阿炎,我過來了。”


    “快來吃早飯吧。”宿炎坐在大堂中央最好的一個圓桌前,對瑤依笑道。


    大堂裏放著三張桌子,宿炎坐的這張是房客一起用餐的桌子,圖的是個熱鬧,可他包圓了,整個桌子擺滿了糕點湯水菜肴水果,就坐了宿炎和瑤依兩個人。


    另一側淩風道人帶著一行人出來了。


    “唉,昨天沒喝上梨花酒,睡得不爽啊!你幫我買的梨花酒呢?你半路上該不會是發善心施舍給別人了吧?”淩風道人伸了個懶腰,賊眉鼠眼的目光在司雪黎和宿炎之間流連。


    司雪黎氣不打一處來,皮笑肉不笑,“你那麽想喝,我就弄一大桶來,你喝不了我就把你泡進去,讓你爺爺知道這千年人參酒是怎麽泡出來的……”


    司炎冥拊掌一笑,坐在了另一張四人小桌處,“淩風爺爺畢竟年紀大了,你別嚇著老人家,雪黎,紫涵,快坐下吃飯吧。”


    淩風癟著嘴坐了下來,司雪黎的威脅他總是有所忌憚,就如同在無妄山時,他無理取鬧讓司雪黎把山坡上全種滿藥草,司雪黎就將那個山坡上原本的藥草全部拔盡,最後告訴淩風道人,等土壤肥沃時就可以種了,那幾天淩風道人想起來就心顫,那藥草可是他辛辛苦苦經營了多年才長出來的精華啊!


    司雪黎言出必行,這點他是怕了。


    師紫涵嫌棄地用帕子擦了擦凳子才坐下,瞟了一眼旁邊宿炎和瑤依那桌,兩人吃那麽豐富!再低頭看看自己這一桌,四個人的桌子上,隻有清粥小菜等樸實無華的早飯,她不由嘴上說著風涼話。


    “公主,您吃這些小菜,真是委屈您了,不過這樣也好,這樣才能保持您曼妙窈窕的身材,不像有些所謂的公主,胡吃海塞,隻不過是吃早飯,吃那麽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喂豬!”


    司雪黎淺笑凝望了一眼師紫涵,師紫涵故意出氣,卻是拿她當出頭鳥,這不是有意讓瑤依恨她嗎?不過無所謂了,瑤依已經討厭她了,不在乎再多一點,反正她也討厭瑤依,這算扯平了。


    司雪黎動了筷子,默默吃著飯,給司炎冥和淩風道人布菜。


    師紫涵聲音那麽大,瑤依怎麽可能聽不到?瑤依對身邊的侍女使了個眼色,那侍女便從桌上端了一盆玉米蓮子湯走到師紫涵麵前,對師紫涵一笑,“我們公主吃飽了,讓奴婢拿剩菜喂豬。”說著話一盆湯水嘩啦啦地澆在了師紫涵身上,師紫涵錯愕地望著她。


    司炎冥拍了桌子一掌,震起一個碗來,那碗咻地打向侍女手中的湯盆,連碗帶盆都摔到了地上,粉碎成一片。


    司炎冥勾唇,對瑤依道,“瑤依公主,你如此行事,男人可是會被你嚇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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