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為太子殿下所言極是,四皇子應為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選!請聖上改立四皇子為太子!”


    邱明豐!


    一向不溫不火,不聲不響的邱明豐最先響應太子炎,隨之響起一大片推舉四皇子為太子的唿喊聲,這些都是以邱明豐一幫的尚書們帶起來的頭,他們所支持的,表麵上是宿容恆,實際上則是太子炎。


    群聲唿喊,大殿裏的聲音迴蕩,讓人震驚。


    左博雲的雙眸中浮起隱約的水霧,朦朦朧朧的雙眼讓人看到了一片平靜無波瀾的海,他不願爭,從來不願,可隻因為她,古夕藍……


    夕藍垂下頭,微微往右一偏,正正對上了太子炎的目光,看見太子炎目光裏,滿滿的都是霸氣和不可退讓的氣勢,她心頭一震,她太低估太子炎的實力,太小瞧他的野心,這次本想連帶著宿容恆也一塊收拾了,可她太心急,忘記了還有一個太子炎……


    直到這一刻,古威和古舒玄才發現,有多少人是太子炎門下的,能受邀來到殿上參加宴會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現在隻有一小半固守傳統的臣子沒有跟著唿喊了,古威不禁有些畏懼,他隻有左博雲一個王牌了,看來當初太子炎來求娶夕藍的時候,他壓錯寶了!後悔無用啊!


    蒼雲皇後也吃了一驚,對於兩個兒子之間的爭奪,她是沒有辦法的。


    花貴妃的一聲尖叫響徹大殿,讓眾人的唿喊戛然而止。


    “聖上!”


    隻見蒼越帝滿口吐血,由於仰著麵所以滿臉也都是血,看起來很是駭人。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蒼越帝大概是不行了!


    左博雲最先衝上去,大喊道,“快,迴內殿!太醫!”


    宿容恆也才反應過來,衝上去跟左博雲站在一起,太監們手忙腳亂地抬著蒼越帝往內殿走,左博雲和宿容恆以及一幫太醫也都進去了。


    蒼雲皇後慌裏慌張地跟進去,隻有花貴妃還在堂上,她往下麵跪著的人群中掃了一眼,“璵月郡主。”


    夕藍一直抬著頭看他們,聽到花貴妃叫她,便對上花貴妃的視線,她看到的是花貴妃眼中無限的悲傷。


    花貴妃向她輕輕招了招手,“本宮有些累,你來扶本宮進去吧……”這隻是托詞罷了,花貴妃才是真正懂蒼越帝的女人,她知道也許蒼越帝想要看見夕藍。


    夕藍也不拖拉,爬起來就攙上花貴妃,進了內殿。


    大殿之上的人開始小聲議論,不敢明著說,但是大家心知,蒼越帝的命數大概到了!


    太子炎直著眼睛,目光深深如海,悵然若失,剛才他的一意孤行,一味逞強,終於把他心目中的爹爹,逼到了生死邊緣,世間本就弱肉強食,這不正是蒼越帝在軍營之時就教會他的嗎?


    內殿腳步聲匆匆,沒有說話聲,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讓人有種一觸即發的緊繃感。


    蒼雲皇後坐在蒼越帝身邊,看著猝然衰老的蒼越帝,有些難以置信,她哽咽些許,這段時間她都不得見蒼越帝,蒼越帝隻相信花貴妃,雖然她想抓住權勢,可畢竟夫妻一場,她心裏,是有他的啊!


    宿容恆和左博雲分別站在蒼越帝的龍床左右兩側,表情都十分沉重。


    太醫絲毫不敢怠慢,開藥方,拿銀針針灸,試了許多種方法,蒼越帝喘著粗氣,兩眼發直地望著天花板,他有一下沒一下的喘氣,似乎隨時在等待死亡的降臨,等待著解脫。


    夕藍就隨著花貴妃站在一旁,花貴妃淚流滿麵,單薄的身子站不穩,全靠身邊的夕藍扶將著,眼前有皇後在,她一個妃子,怎麽能越過皇後去?夕藍淡淡看著蒼越帝,想來蒼越帝對自己也不錯,可他的好心是出於私心,這不得不承認,蒼越帝的私心,正是夕藍最為好奇的地方。


    看著蒼越帝痛苦的模樣,夕藍有刹那間的猶豫,紅錦巫雀不正是可以治病救人?她的血不是百毒不侵?可現在救了蒼越帝,接下來的一切就無法進行了,她,她不能這麽做!她要的是宿容恆死,死無葬身之地!


    太醫額頭滿滿是汗,他撚著銀針的手,懸在蒼越帝的腹前,顫抖個不停,久久下不去針,他長長舒了口氣,總算是下定決心再嚐試一把,卻見蒼越帝渾濁的雙眼突然顯出一絲清明,他的聲音就像是撕扯破布似的,“不用,下去吧……”


    這聲音幹澀地就像是砂紙磨在人心上似的,毛骨悚然。


    眾人皆是一愣,宿容恆沉思片刻上前,“父皇,還是看看……”


    蒼越帝搖搖頭,幹枯的手突然使出了很大的力氣,他一把抓住了宿容恆的手腕,轉頭對剩下人輕聲道,“後退……”


    宿容恆心上一驚,他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他感覺蒼越帝的手就像地獄惡鬼的手,前來向他索命,但他還是應蒼越帝的眼神示意,低下頭去,將耳朵湊在他耳邊,細細聽他要說的話。


    蒼越帝粗重地喘息著,在宿容恆耳邊斷斷續續說道,“阿恆……你對父皇……下毒……我……不怪你……別……太貪心……他是……你親弟弟……”


    宿容恆的腦袋像是被雷擊中似的,他久久不能平靜,他的父皇,什麽都知道,蒼越帝知道是他下毒,還這麽順從的吃下了那些帶毒的東西,為什麽?為什麽不揭穿他?


    宿容恆隻感覺他被蒼越帝推了一把,他堂堂七尺男兒好像就快被推倒了似的,從高台上搖搖欲墜,是左博雲扶了他一把,“皇兄……”宿容恆恍恍惚惚,看清楚是左博雲,又帶著些疏離神色推開左博雲,倉皇往下走。


    左博雲難掩眼中鬱鬱之色,他望著蒼越帝,心萬分淒惶,“父皇……”他本以為蒼越帝也會對他說些什麽,隻聽蒼越帝喘了幾下,輕聲叫了,“夕藍……”


    蒼越帝努力轉頭找夕藍,可自己動彈不了,左博雲看向夕藍,眼中充滿憂鬱和悲傷,“夕藍,父皇叫你。”


    夕藍也不覺驚訝,望了花貴妃一眼,花貴妃擦了擦眼淚,對她勉強一笑,“去吧。”或許花貴妃也是懂得的,蒼越帝想要見夕藍,成人之美才是最偉大的愛。


    蒼雲皇後的雙眼像是啐了毒似的盯著夕藍,夕藍一步步地走向床邊,她作了揖,這才抬眼近看蒼越帝,“聖上,夕藍來了。”


    蒼越帝緩緩睜開眼,眼珠像是繡了似的緩慢轉了轉,露出一個幅度不大的欣慰笑容,他微微點頭,夕藍就將耳朵貼近他的嘴唇。


    夕藍感覺到蒼越帝虛弱的喘息聲響在耳邊,蒼越帝好像是想死都死不了,夕藍有一瞬間的衝動,她想給蒼越帝一個痛快的了斷,與其這麽掙紮地活著,還不如讓他痛快點走,嗬,夕藍自己心裏都在淒涼地笑著,她是個狠毒的人,始終都是。


    一聲一聲粗重的嗬氣噴在夕藍的麵龐,那個沙啞的聲音慢慢說著,“你……不恨朕……讓你和……阿雲……”


    蒼越帝還沒說完,夕藍就轉頭,看了蒼越帝眼睛,微微垂眸,“不會,這是我願意的……”


    半響,夕藍又聽到耳邊緩緩的舒氣聲,“還記得你的……承諾……”蒼越帝的頭掙紮著要起來一點,夕藍心一沉,雙手輕柔地撫了撫蒼越帝的肩頭,輕聲在他耳邊說道,“聖上,夕藍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我不會讓有事的王爺,我會陪在他身邊,直到他安全為止,您放心,你的囑托,還有你的夢,我都應下了。”


    他的囑托,保住他兩個血脈……


    他的夢,讓他的兒子和與紫月長相相似的夕藍在一起,圓他年少時的夢……


    夕藍一並答應下來了……


    夕藍後來想想,也是太衝動了些,可她不後悔,左博雲的性命,算是她還他前世今生的情,蒼越帝的夢,緣分吧,幫他了卻心願,等她報完仇,她再抽身隱去,也不是不可……


    “讓我進去!滾!”內殿門口突然出現騷亂,古舒玄衝破內殿門口侍衛的重重阻攔闖進來了。


    左博雲喝道,“退下,”他對古舒玄禮貌道,“將軍,你……”


    古舒玄衝到蒼越帝麵前,夕藍往後退了幾步,古舒玄上前,輕蹙的眉宇間帶著幾分滄桑,他看著苦受劇毒折磨的蒼越帝,驀然想起當年隨他征戰沙場,少年意氣風發的歲月,隻是為了一個孤傲的紅衣女子,這段兄弟情,分散一十六年……


    “聖上……”古舒玄湊近蒼越帝的耳朵,他看見蒼越帝渾濁的老眼時,他想起這雙眼睛,曾經也是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他不禁脫口而出,“阿玄來了。”


    蒼越帝緩緩一笑,胸口一起一伏,全然是釋懷的樣子。


    當初古舒玄因為蒼越帝使詐,將奸細派去紫藍國,導致他師妹紫月的國家覆滅,紫月也跳崖而亡,這是古舒玄最難釋懷的事情,就因為這件事,他一怒之下,帶著雲英姝迴了無妄山,這是他和紫月的師父無痕道人所在的地方,一走就是十六年,十六年間,他讓蒼越帝找不到他這個昔日手足的一絲蹤影。


    這麽多年過去了,一生一世就要結束了,還有什麽放不下?


    古舒玄感到喉頭酸澀,看著蒼越帝的目光所及便是夕藍,他的眼睛裏,全然是夕藍那個胭脂色身影,模糊間,古舒玄好像通過蒼越帝的眼睛,看到了十六年前戰場上,一襲紅衣的紫月,孤傲如天邊冷月,可望而不可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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