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有蒼雲標誌的大旗迎著風獵獵飛舞,她的心早已經不複當初那般激蕩震動,她的心中沒有國家,隻有自己的仇恨,她感覺不到身為蒼雲人的與有榮焉。


    古舒玄一到,門口守衛的士兵就恭敬上前牽馬,“將軍,太子爺讓屬下齊康在此接應。”


    古舒玄把馬韁繩遞給他,然後迴頭一看凝眸的夕藍,不禁好笑,“沒見過這陣仗?”


    軍營裏士兵們嘶吼聲震天,兵器相碰撞的聲音也響成一片,古舒玄以為夕藍怯了。


    夕藍左手握著劍,右手把食盒從馬上取下來給那齊康,淡然笑道,“太子爺對叔叔可真是尊敬,竟然派了個小兵來接您,可見您的輝煌已經成為過去了。”


    夕藍歎息地搖著頭,邁著步子就進了軍營。


    古舒玄輕哼一聲,“挑撥?這對我可沒用!”跟著也進去了。


    訓練場上,士兵們穿著鎧甲,揮汗如雨,可沒有一個不是咬緊牙關拚命訓練。


    夕藍伸長脖子一看,站在士兵們正前方的那個,身穿亮黑鎧甲,手持亮銀寶劍,清冷不失貴氣的那個,正是太子炎。


    夕藍唇角翹起,難得見到太子炎這麽正經,還,還挺不錯嘛……


    一個晃神,古舒玄就把夕藍拉到一個帳篷後麵。


    夕藍差點踉蹌摔倒,沒好氣道,“叔叔你要在這兒就謀殺我嗎?”


    古舒玄雙臂環胸,打量著夕藍。


    夕藍皺眉,“你這是什麽眼神?有什麽鬼主意?”


    古舒玄失笑,“誰的鬼主意能有你多?”


    古舒玄眸光裏閃現戲謔光彩,“要不,來一個驚豔的亮相,好顯示一下咱們古家人的威風?”


    夕藍眼睛瞟向別處,涼涼說道,“身為將軍的叔叔失蹤十六年又莫名其妙地出現,有叔叔一個人現眼就行了,何必多此一舉?”


    古舒玄白了夕藍一眼,還是拉著她偷偷耳語了幾句,然後別有深意地笑著,“就看你行不行!”


    夕藍嗤笑,“激將法對英姝姑姑那樣的傻女子有用,對我……”她目光遊離到太子炎身上,忽而輕笑,“不過,玩一把就玩一把。”


    “全體聽令,原地休息!坐!”


    太子炎舉起銀劍,高聲發號施令。


    士兵們整齊劃一,收槍收劍,連坐下的聲音都一樣齊刷刷地,大家的屁股一沾地,便都抬起落滿灰塵的袖子擦汗。


    太子炎仍然站在正中,嚴肅地看著士兵們。


    人群中突然發出幾聲低唿,然後幾乎全部的士兵都抬頭望去,臉上寫滿了驚訝和驚喜。


    太子炎皺眉,抬頭一望,是兩個飛舞在空中的身影。


    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手中揪扯著一根綢帶,綢帶的另一端係在空中舞劍的那黃衣女子的纖腰上,女子臉上還蒙著一層薄薄的黃紗。


    那女子飛轉飄動,左手持朱紅劍鞘,右手持劍翩翩起舞,一身輕薄的黃色衣裙在風中柔柔擺動,好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樣。


    就算離得有點遠,太子炎還是認得出,那個男的是不靠譜的古舒玄,可那女的……不像是和古舒玄癡纏的英姝啊!


    夕藍的眼睛可是毒得很呢,她在高空就看得清太子炎的眼睛裏寫滿了疑問,竟然沒認出她來?夕藍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她腦子一轉,突然生了一個怪異的念頭。


    夕藍輕輕撮唇,吹了一曲幽幽的調子,她用一手拿住劍鞘和劍,另一手在空中做撥琴弦狀,唇邊勾起得意的笑容。


    古舒玄在另一頭哈哈大笑,“你看那幫蠢貨,還以為你是天女下凡呢,你是不是也太興奮了,都開始哼小調了……”說到此處古舒玄突然頓住,“不對,你……”


    為時已晚,從夕藍的袖子中跳出十條小蛇,從高空中撲騰著飛下去。


    士兵們有眼尖的,先醒悟過來大叫,“他們有暗器,快躲開!”


    士兵們亂作一團,太子炎皺眉,“不許動!”


    一聲怒吼,士兵們隻好呆在原地。


    太子炎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從天而降的小蛇向自己撲來,他心中不屑,正要拔劍,卻覺得那些小蛇格外眼熟,這不是雲英姝的嗎?


    難道真的是雲英姝?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漂亮?還會跳舞?


    太子炎收起劍,急忙躲開小蛇。


    那天上的兩個人也飄然而至,落在太子炎麵前。


    士兵們都像是如臨大敵,後撤一步拔劍相對,而太子炎低頭望著蛇,還沒看清來人就嚷嚷,“英姝姑姑,你跳舞就跳舞,往我身上扔蛇幹什麽?”


    “太子爺眼力真好,原來我在您的眼裏已經人老珠黃了,可太子爺偏偏喜歡我這樣的,嘖嘖,喜好獨特!”


    夕藍諷刺地評價,臉已經拉長。


    古舒玄嘴角抽搐,人老珠黃……英姝聽到了還不把這丫頭暴揍一頓……


    太子炎聽著這嬌媚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了,他猛然抬頭,看見夕藍已經摘下麵紗,冷冷地看著他。


    “古夕藍?”太子炎有些不知所措。


    古舒玄不是以往那樣的開玩笑,隻是點點頭,“嗯,不錯,你不是帶了糕點給阿炎嗎?你們去吧,我去山裏散散步。”


    看著古舒玄的背影,夕藍莫名覺得他有些孤獨落寞,怎麽會有這樣的錯覺呢?


    “不是說帶了糕點嗎?快走吧。”太子炎像個小孩一樣。


    夕藍笑著瞅了他一眼,“是啊,丫頭們做得太多,我吃不了的話,就會扔掉了。”


    太子炎知道她是開玩笑,便向士兵們大掌一揮,“散了吧。”


    士兵們歡唿著迴了各自的軍營,太子炎帶著夕藍迴到了自己的住處。


    “沒看出來太子殿下的住處這麽樸實無華。”夕藍找了一處軟和的地方隨意坐下,打量著太子炎住的這個軍營。


    四四方方,一張書桌,一把圈椅,一張木桌,一個硬邦邦的床榻,牆上掛了幾幅幹巴巴的字畫。


    太子炎還是很恪守禮儀,給夕藍倒了茶水端去,隨即坐在床榻邊,扯了扯緊緊裹在身上的盔甲,不在意地說道,“這又不是成親用的洞房,要那麽好的幹什麽?”


    太子炎眯眼,逼近夕藍,一臉壞笑,“如果是本宮和你的洞房,我一定好好布置,純金大床,是不是心動了?”


    太子炎的嘴唇一張一合,清新的氣息噴薄在夕藍臉上,讓夕藍覺得臉發燙,可仍舊從容笑對,“我身份卑賤,所以要找一個尊貴的夫君,王侯將相也隻是屈居他人之下。”


    “哦?這麽說你想嫁給聖上?”太子炎眸光閃動,這個女人喜歡聖上那個糟老頭?


    夕藍的眼皮柔柔垂下又抬起,嫵媚至極,她輕啟唇畔,“就像窮人想變成富人,醜八怪想成為花仙子一樣,我也想要高高在上,等太子殿下雄踞一方時,我再考慮考慮吧。


    ”


    夕藍輕輕推開太子炎,毫不在意地喝起茶來,“軍營裏的茶果然下等。”


    太子炎的眉頭微微蹙起,唇邊卻是漾起微微的笑意。


    想要做人上人的古夕藍……


    迴到家中之時,古夕雪已經被放出來,好端端地坐在正廳等著用晚膳。


    夕藍很是不悅,淡淡皺眉,慢慢走向正廳,一邊低聲問冬兒,“怎麽迴事?”


    冬兒微微低頭,湊近她,“夫人說,大小姐臉上的傷實在嚴重,不得不出來就醫,老夫人心軟,這就放出來了。”


    夕藍的唇輕輕張開,緩緩吐了一口氣,老夫人畢竟還是心疼古夕雪的。


    遠遠看去,古夕雪的臉上覆上了一層白紗,臉上那塊十字交叉的傷口被包了起來,她仍然是那樣楚楚動人,孝順地為老夫人夾菜。


    夕藍唇畔抿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古夕雪,果然不出我所料,看了大夫,又有什麽用呢?


    古舒玄看著夕藍笑,覺得甚是詭異,他低聲道,“你又幹了什麽好事?”


    夕藍淡淡瞥了他一眼,“等會兒見到英姝姑姑,我還要向她轉達太子殿下的思慕呢,叔叔可不要翻臉。”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正廳。


    “玄兒,夕藍,你們迴來了,快吃飯。”老夫人高興地招唿著。


    古威亦向古舒玄笑著招手,“二弟去了軍營,是不是憶起從前當將軍的威武了?”


    古舒玄笑著擺擺手,“哪會?我就是帶夕藍見識見識,好讓她發憤圖強,好好學武。”隨即挨著古威坐下。


    荷姨娘冷冷淡淡,高傲地揚起下巴看她。


    古夕雪正坐在周茗箬的身邊,她衝夕藍溫柔地說道,“夕藍迴來了,累不累,快坐下吧。”


    夕藍含笑的目光在古夕雪的麵紗上停留了片刻,隨即坐在了古夕雪身邊,她慢悠悠地開口,“我隻是去看熱鬧,大姐這幾天,才辛苦……”


    見古夕雪看向自己時,眼中的溫柔慢慢冰冷,夕藍越發柔和,“大姐,臉上的傷,還沒有消下去嗎?”


    古夕雪隻顧著冷冰冰地盯著她,老夫人的臉色微變,荷姨娘適時接過話來,“姨娘已經請了大夫給你大姐敷了珍貴的草藥,等傷疤好了,她還會是黎城最明豔動人的貴族千金……”荷姨娘含笑望向老夫人,“老夫人,您說是嗎?”


    老夫人凝視著古夕雪和夕藍,微微笑道,“夕雪,夕藍,快吃飯吧。”


    周茗箬略有尷尬,幹笑了一聲,拿起了筷子。


    夕藍拿起筷子,餘光瞧著眾人。


    雲英姝就坐在古舒玄身邊,心思根本不在飯菜上,光顧著盯著古舒玄了。


    夕藍想到太子炎把自己認成英姝的事,便低頭一笑,吃了口飯。


    隨即又注意到了一件事,蔣墨溪和褚軒哥兒沒來,這大家心知肚明,可夕藍就故意發問。


    “咦,蔣姨娘和弟弟怎麽沒來吃飯?”夕藍疑道,目光卻是落在古夕雪身上。


    古夕雪分明看到了夕藍眼底那一抹諷刺的笑意,她頓住筷子,有些畏懼地望了望老夫人。


    古威卻道,“軒哥兒的傷還沒好,他們就在墨溪院裏用膳,不必奔波了。”


    “哦。”夕藍點點頭,“那大姐也應該多多休息,迴頭我讓冬兒給你做些糕點送去,畢竟,是我誤傷了大姐……”


    說著夕藍還略帶傷感,萬分愧疚的樣子。


    古舒玄一直忍著笑看著夕藍,這讓雲英姝生悶氣,心中大罵夕藍惺惺作態!


    古夕雪給夕藍夾了些菜,強強笑道,“別說這些見外的話了,上次是我的過失,與你無關的,別放在心上,我們還是最親的姐妹。”


    夕藍似笑非笑,“是啊,大姐寬宏大量,夕藍就放心了。”


    老夫人竟有些熱淚盈眶,“好,好,咱們一家人好好的就行。”


    夕藍乖巧點頭,心頭卻是冰牆高築。


    好好的,她何嚐不想好好的?可人為刀殂,我為魚肉,誰又能甘心成為刀下魂?


    更何況,像她這樣一個重生的人,前世的種種,不可能是假的,今生的一切,她要用那些人的鮮血來祭!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暖暖的陽光灑在院落的每一個角落,夕藍恍惚間有種錯覺,這個人世其實是美好的。


    可低頭看向那若有若無的影子,心裏的陰暗一麵又顯現出來。


    是,低頭就能看得見黑暗,她永遠是活在地上的人,一生都要和暗影為伴……


    夕藍深深唿吸吐納,頗有一種集天地之精華的氣勢。


    要想走得更長久一些,光靠頭腦是遠遠不夠的,一個強健的體魄才是奮鬥的本錢。


    夕藍興致大發,活動了筋骨,一邊叫夏兒,“夏兒,快把我的紅玉血劍拿出來。”


    “誒,好。”夏兒放下手中的掃帚,就迴屋拿了寶劍給夕藍,“小姐,你要練劍?”


    夕藍拔劍微笑,“我要強加練習,這樣才能保護咱們主仆三個。”


    冬兒躬身潑灑著盆中的水,露出潔白的牙齒笑道,“小姐要做蓋世女俠,劫富濟貧,伸張正義了!”


    夕藍笑道,“嗯,是應該如此的。”起碼要先為自己伸張正義才對!


    夕藍凝神靜氣,迴想著昨天太子炎教過的劍招,便開始揮舞長劍,頗有氣勢!


    “好!好厲害!”


    冬兒夏兒索性什麽都不幹了,就站在旁邊為夕藍呐喊助威。


    實際上夕藍這劍招真的舞動自如,好像練過千百遍似的,可她這才是第二遍。


    除了有一些有輕功的招式,夕藍隻能用劍舞的技巧勉強跳起以外,力度、招式,幾乎無懈可擊。


    院落裏除了劍在空氣中的響動聲外,似乎隱約出現了樹葉撲簌簌的聲音,夕藍太過專注,並沒有聽到。


    未然院的院牆上,栽種了一排參天大樹,都探進院牆,伸到裏麵,樹枝掩映,綠意濃濃。


    就在這片嫩綠之間,隱約顯現出些正在晃動的銀色斑點,那些銀點越來越大,樹葉撲簌簌地作響,院牆下掉落了許多葉片。


    冬兒還在拍手稱絕,夏兒眼尖,瞧見了那顯出來的巨大的銀色,銀色正中是一個鳥頭,厲聲長鳴,便破勢而出,直衝夕藍而來。


    夏兒大叫,“小姐,小心!”


    夕藍大汗淋漓,轉頭一看,眼前明晃晃的銀色朝自己鋪天蓋地而飛來,她大駭,抬起寶劍,擋在臉前。


    那大銀鳥的雙腳如鉤子一樣,扒住長劍,尖利的嘴向夕藍麵門襲去。


    夕藍單手握住劍柄很吃力,另一手就勢抓在劍的利刃上勉強把鳥推遠了一點,可手心一痛,劍刃劃破手掌心,鮮血流滿長劍,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夕藍皺眉抵抗,可那銀鳥突然撤去力道,夕藍手上一輕,抬頭一看,卻愣住了。


    那大銀鳥正在做什麽?


    它低頭正喝夕藍流下的血,橘紅色的喙上沾滿了鮮血,長劍上的血全都被銀鳥消滅幹淨,那銀鳥還撲棱著翅膀,輕柔地撫摸夕藍那隻流血的手,夕藍感覺它的羽毛輕輕柔柔,在給自己撓癢似的。


    這一切太過不可思議,夕藍眼睜睜地看著這銀鳥一身的銀白慢慢褪變成血紅色,那血紅的羽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好像是一個常勝將軍。


    冬兒夏兒也張大了嘴,但不敢太靠近,因為這鳥足有一個腦袋那麽大,雖然羽毛光滑閃亮,可剛才那架勢可是嚇人。


    另夕藍更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這鳥圓鼓鼓的眼睛竟然慢慢濕潤,它低垂著頭,眼睛裏晶瑩的淚珠滾落到夕藍手上的傷口,夕藍感覺到那道傷口頓時生出暖意。


    ?


    大鳥的淚珠大概滴了五六滴在夕藍的手上,隨後就落在夕藍的肩頭,頭親昵地向夕藍蹭著。


    夕藍難以置信地伸手摸了摸它的羽毛,這鳥十分乖巧,夕藍懸著的一顆心忽而落地,她鬆氣一笑,“冬兒夏兒,你們能看懂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嗎?”


    冬兒夏兒連忙跑過來,眼中顯露出崇拜的光彩,“小姐,你竟然製服了怪鳥!”


    夕藍更是喜不自勝,歡喜地逗弄著這隻來曆不明的鳥,就在此時,一串細碎的銀鈴般的響聲從院門處傳來。


    是雲英姝。


    夕藍有些疑惑,雲英姝一直不改變自己穿衣的風格,還是那套黑紅相間的衣裙,裙邊是亮亮的銀花,可她走路向來悄無聲息如同鬼魅,可今天竟然出了這麽大的響動。


    怎麽了?被古舒玄拋棄了?


    看著雲英姝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她,與其說注視著她,不如說是注視著她和她肩上這隻大紅鳥。


    夕藍淡淡笑開,想來這個精怪的鳥兒也就雲英姝這個巫女才會有了,可雲英姝有那麽好心,專程送給她玩嗎?


    雲英姝走上前來,也不說話,隻是望著夕藍,那雙眼睛,透露著滄桑之感。


    夕藍想起來另一雙眼睛,是古舒玄,古舒玄也曾經這樣看她,就是這樣深邃遙遠,不知道他們看向自己的時候,腦海中是什麽樣的曾經滄海……


    夕藍眼睛輕瞥紅鳥,對雲英姝涼涼道,“姑姑是想置我於死地嗎?先是毒蛇,現在又是怪鳥,我究竟哪裏得罪姑姑?”


    雲英姝動了動嘴唇,她原本是氣不過夕藍兩麵三刀,她聽了周茗箬的哭訴更是討厭夕藍那樣殘忍對待自己的親姐妹,再加上夕藍狐媚,對古舒玄眉來眼去,這才是讓她最忍受不了的……


    所以她起了殺心,左右不過是個妖女,除了也就除了……


    可現在這樣,和她預想的全都不同……


    雲英姝怔怔說著,“那是我的銀冥巫雀,同樣以血喂養,因為你的血,它變成了紅錦巫雀,你……”她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夕藍,當銀冥巫雀變成紅錦巫雀時,就是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主人。


    夕藍挑眉,諷刺道,“難道姑姑要說,這又是你送我的大禮?我想還是不必了,哪天夕藍承受不了這樣驚心動魄的賞賜死掉了,豈不是辜負了姑姑的好意!”


    雲英姝眼前一直出現一個女子的音容麵貌,此時就和夕藍的臉重疊交錯在一起……


    紅玉血劍,紅錦巫雀,胭脂紅……


    是她嗎……是她嗎……


    雲英姝哽咽了一下,掩住胸中的心潮澎湃,胸口不斷起伏,她道,“你從哪裏來?”


    夕藍覺得莫名好笑,“姑姑,你不會不知道,你現在站著的這個宅邸,是姓古吧?”


    雲英姝甚至抓住了夕藍的手腕,喑啞著嗓子鍥而不舍地追問,“你,你真的是相府的四小姐嗎?”


    夕藍冷臉甩開雲英姝的手,“英姝姑姑,我現在還敬你,是因為祖母疼愛你,若你真的和母親有什麽合謀,想把我掃地出門,最好別打這種爛主意!”


    雲英姝有些泄氣,可目光依舊灼灼,低聲道,“你知道萬花國嗎?你還記得嗎?十六年前的洛山大戰,我,白靜秋,還有……”


    “英姝!”


    正當雲英姝越說越激動,眼眶溢滿淚水時,古舒玄大喝一聲,衝進未然院來。


    古舒玄凝眸望著紅錦巫雀,又看了看夕藍。


    夕藍隻是皺著眉看著胡言亂語的雲英姝。


    雲英姝眼中閃現光彩,她一把抓住古舒玄的胳膊,指著夕藍,略帶驚喜地說道,“古舒玄,你瞧,她沒死,她還好好的活著,國……”


    “英姝!”古舒玄聲音拔高,眼中蓄滿了濃濃的無奈和疼惜,聲音稍放輕柔,“英姝,你糊塗了?她是我大哥的女兒,古夕藍,隻有十六歲,別嚇到她了……”


    古舒玄像是哄孩子一樣輕輕拍著雲英姝的後背,雲英姝眼眶圈紅,鼻音濃重,強忍著淚水,慢慢歸於平靜。


    古舒玄望了望雲英姝,又淡笑著看向夕藍,“你不是說要拜英姝為師嗎?那是她送你的第二件禮物,銀冥巫雀變成了紅錦巫雀,從此以後你就是它的主人了,它的淚珠可以治愈傷口,羽毛可以入藥解百毒,好好珍惜。”


    夕藍抬了抬眸子,看向雲英姝,“姑姑,真的是送給我的嗎?可別勉強。”


    雲英姝的嘴張了張,眼眶裏再次湧出淚水,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古舒玄緊緊扶住雲英姝,他笑道,“那怎麽還能有假?你不叫巫雀來時,它會去遍尋中草藥充饑,有需要的時候,你就把這香料點燃,它就會出來。”


    古舒玄向雲英姝手掌一攤,雲英姝顫抖著從袖中拿出一個小方盒給他,古舒玄交給夕藍,又道,“點燃一點這盒子裏的粉末,巫雀聞著味兒就會來。對了,巫雀不光吃中草藥,還會嗜血,也就是說,你可以用它做壞事,它唯一有毒的地方,就是那個大長嘴,別讓你的侍女碰到它。”


    冬兒夏兒立刻眼中出現了懼意。


    夕藍掂量著方盒,眼也不抬,“那為什麽,巫雀的喙接觸到我時,我沒有中毒身亡呢?”


    古舒玄微微怔住,很快又笑,“因為你是它的主人啊!是它接觸的第一個新鮮的血液,所以你不會中毒。”


    夕藍眼中充滿著懷疑。


    古舒玄擺擺手,有些不耐煩,“好啦好啦,我們走啦!你這小院子太小了,站著都擠!走吧,英姝。”


    古舒玄拉緊雲英姝,向來強硬的雲英姝也會有這樣柔弱的時候。


    雲英姝仍然凝望著夕藍,一步三迴頭。


    夕藍突然叫住她,“英姝……”


    雲英姝猛一迴頭,卻聽夕藍繼續說道,“姑姑,多謝,保重。”


    雲英姝眼中一閃而過的希望就在夕藍說後半句話時破滅了,古舒玄強拉著她,她才離開。


    夕藍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雲英姝這是被鬼附身了嗎?向來不友好,今天又這麽激動,但好像是她刺激的吧……


    萬花國……這不是一個早就被蒼雲國吞並的國家嗎?似乎前世裏,聽宿容恆提起過這個萬花國,曾經很強大,到了宿容恆做皇帝時,竟然又悄悄崛起,成為了宿容恆稱霸的威脅……


    可後來的事,那時她已經被古夕雪害死,全然不知了……


    還有雲英姝提到的白靜秋……


    白靜秋……


    為什麽這麽熟悉?


    夕藍摸了摸肩上的紅錦巫雀,是,還有這隻巫雀……


    古舒玄解釋得顛三倒四,她才不會相信這隻嗜血的巫雀會是第一次喝人血,可為什麽偏偏對自己嘴下留情呢?


    無從解釋。


    離開了未然院,好不容易走到了小湖的假山後麵,雲英姝顫抖著身子,掙脫了古舒玄,失神地蹲下,無聲哭泣。


    古舒玄略微無奈地俯視著她,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


    雲英姝久久不能平息,她再度抬起頭時,已經是滿臉淚水,雙眼紅腫,沒有平日的那種嚴肅和冷靜。


    她抽泣地說道,“她,她明明就是國主……你不是要找……她嗎……你不是早就認出來了嗎……”


    古舒玄長歎一口氣,蹲踞在她身邊,扶住了她的肩膀,緩聲道,“英姝,夕藍怎麽可能是她?你為什麽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夕藍隻有十六歲,而她……早就在十六年前離開了……”


    “不……你為什麽不讓我認她?”雲英姝堅定地說道,“古夕藍……她不是什麽相府四小姐,她臉上的胭脂紅,比以往我們見到的任何一個都要像,她擁有紅玉血劍,蒼越帝從她手中奪走,又還到她手中,不正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嗎?還有,還有銀冥巫雀……”


    “英姝……”古舒玄無奈歎氣,“巧合不是嗎?當初蒼越帝看見她……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現在的,隻是古夕藍,如果非說有什麽關係的話,你忘記我這些年真正在找的是誰了嗎?”


    雲英姝圓睜淚眼,“真的,可能嗎……”


    古舒玄長舒一口氣,點點頭,“我想**不離十吧,我這次也是聽了太子炎說起有她這麽個女子才迴來的,可你不要再這麽失態了,會讓人起疑的……”


    雲英姝失神地跌坐在地上,古舒玄將她摟在懷抱之中,歎道,“怎麽會這麽放不開呢……”


    古舒玄帶著夕藍去了軍營,這種事怎麽能瞞得住?


    先是將夕藍傳得神乎其神,又把震天大將軍古舒玄的事跡再翻出來瘋傳,很快就有人把這事兒傳到了蒼越帝的耳朵裏。


    這天中午,在正廳的飯桌上,夕藍沒見到古舒玄,剛想發問,卻看見雲英姝幽幽的目光飄來飄去,總在看她,讓夕藍好不自在。


    早知道就不逗這個雲英姝了,夕藍不悅,避開雲英姝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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