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貴妃眼裏閃現光亮,她拿起冰骨香扇,輕輕扇了扇,歎道,“這哪是什麽尋常物什?金鑲玉的招牌,冰骨香扇,上次我哥哥來宮裏,給本宮送的就是一個金鑲玉的翡翠玉鐲,金鑲玉的玉器可是天下獨一份呢,你這妮子倒有眼光。”


    古夕藍低垂眉眼,取了兩隻酒盞,將那神仙釀各倒了半杯,給花貴妃遞過去,微笑道,“娘娘,不如嚐嚐這個,宮中的酒大多名貴,但喝多了傷身,這是醉月樓的神仙釀,百花釀製而成,美容養顏,每日一小杯,可保娘娘青春永駐呢。”


    說罷,古夕藍左手舉杯,右手袖子掩麵喝了下去。


    花貴妃半信半疑,帶著好奇喝了一些,喝下去神清氣爽,果酒不醉人,可清香仍留在口齒之間,她一放杯子,便看到古夕藍遞過來一塊芙蓉千層脆。


    花貴妃接過千層脆,略略咬了一口,目光投向香爐處,“你倒是有一番心思,把本宮這兒的吃食都比下去了,果然還是宮外好啊。”


    “娘娘說笑了,哪家姑娘不想做鳳凰?誰又能有娘娘的好福氣呢?”古夕藍不卑不亢地迴著話。


    花貴妃柔美的目光突然變得能穿透人心似的,她打量著古夕藍,“夕藍郡主八麵玲瓏,才才進宮便越過皇後直接到萬春宮來,郡主怕是有別的心思吧?”


    古夕藍像是被她說中心思似的抬頭,滿眼憂傷,“娘娘,娘娘恕罪……古夕藍的小算盤,還是讓娘娘看出來了……”


    “哦?”花貴妃饒有興趣,恰好春喜端了飛花雪融茶來,她便嘬飲著茶水,望著古夕藍。


    古夕藍臉色微紅,“娘娘也知道,臣女的母親,也就是右相府的大夫人,就是皇後娘娘的族妹,大姐昨日便不在未名宮,今早臣女才聽說大姐是在皇後娘娘那兒用早膳的,雖說臣女也是母親的女兒,可畢竟有滅國直言……”


    花貴妃輕哼一聲,若說這宮裏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話,那就是黎周皇後這個絆腳石了,皇後不如她年輕美貌,不如她得聖上歡心,可皇後對她處處打壓。


    古夕藍看了眼她的反應,繼續道,“今早臣女坐立不安,反複思量昨夜發生的事,臣女先是得罪了四皇子殿下,也就是得罪了皇後娘娘,大姐也是因為偷穿了臣女的舞衣才冒犯了聖上和貴妃娘娘您……恐怕皇後娘娘不光會把這筆賬算到臣女頭上,也會對娘娘……”


    花貴妃將茶盞重重磕到桌上,茶水飛濺出來,“皇後看本宮不順眼也不是一朝一夕了,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拿本宮怎麽樣!更何況,她管教不好的人,本宮幫她一把也是應該的。”


    古夕藍有點驚慌失措,“娘娘,大姐……大姐有了皇後娘娘的幫助,不會放過臣女的……娘娘幫幫臣女吧……”


    “古夕雪?她不是你的親姐姐嗎?她能對你做什麽?”花貴妃想到古夕藍說的話,前言不搭後語,未免懷疑。


    古夕藍落了幾滴眼淚,抽泣著說,“臣女,臣女對確是嫡女,但從小就被傳滅國之災,在家裏地位比仆人還差,如今卻比大姐這個長女得到的賞賜都多,還平白得了個郡主之位……大姐,她向來要強,像極了皇後娘娘那個家族的女子,她不會放過臣女的……”


    花貴妃想到皇後就火冒三丈,皇後那哪是要強?簡直是欺人太甚!連帶著她這個親外甥女也不是好東西!


    花貴妃冷冷一笑,拍拍古夕藍的手,“你是本宮向聖上提議做郡主的,放心,有本宮在,不會有人敢傷你的,就算是皇後!”


    古夕藍看著花貴妃這麽痛恨皇後,便放心了,自古後妃和皇後都水火不容,集盛寵於一身的花貴妃和大權在握的黎周皇後,打個不可開交就是正常的。


    古夕藍擦了眼淚,勉強一笑,“多謝娘娘庇護。”


    花貴妃忽然奇怪地看了古夕藍一眼,“你是個聰明人,這次來恐怕不是光向本宮哭訴的吧,說吧,把你的好計謀說一說。”


    古夕藍像個害羞的小姑娘一樣笑了笑,“什麽都瞞不過貴妃娘娘的眼睛……我大姐對四皇子一見傾心,可白家的長子,白洛凡,和大姐關係也很好……”


    說到此處,兩個心思精明的女人對視一笑,眼波流轉之間,美人心計。


    在皇宮住著已經第三日了,古夕藍胳膊上的傷痕已經結痂,這三天,她再沒見過古夕雪,聽清竹說,古夕雪一直在皇後處,而清竹隱隱約約還提到宿容垣,她這不省心的大姐,恐怕已經和宿容垣有了床笫之歡了。


    小雨淅淅瀝瀝,窗簷上流下一道雨簾,古夕藍正看著那道狹窄的宮門,視線卻模糊在雨中。


    她古夕藍曾經也是鳳鳴宮的皇後,可當她坐在金碧輝煌的鳳鳴宮裏,等來的卻是一身鳳袍的古夕雪,和她手中那道廢後詔書時,她的心就死了。


    她曾經瘋狂的愛過宿容垣,愛到願意為他殺盡天下人,愛到迷失了良知隻相信他一人之言,愛到自己粉身碎骨……


    “郡主,已經將您做的茶點送去萬春宮了,貴妃娘娘說多謝您的好意……”清嵐對古夕藍匯報,並有些支支吾吾。


    這短短三四天,夕藍已經將清竹清嵐這兩個宮女收得服服帖帖,基本上算是自己在宮裏的左右手了。


    夕藍將視線收迴,柔和問道,“還有什麽,一並說了吧,跟我還有什麽不好說的?”


    清嵐勉強點頭,“奴婢迴來前,和萬春宮的春喜聊了幾句,她說,自三天前郡主去了一遭後,萬春宮每晚都會死一個奴才,到今天早上已經有三個人死了,沒人能看出來是怎麽死的,可他們都有一個相同之處,就是,就是眉梢上有一個紅點……和您那個……一樣……”


    夕藍摸摸眉梢上的胭脂紅,不禁失笑,終於把心思動到這上麵來了,果然是你,古夕雪!


    夕藍問道,“那貴妃娘娘有沒有說什麽?”


    “沒有,娘娘對奴婢還和顏悅色,一接過茶點就嚐了嚐,還誇郡主的手藝好。”清嵐細細說著。


    夕藍微微低頭,聽著耳邊的雨滴聲,看來這萬貴妃是相信她的,“嗯,那就好,你去休息吧,對了,宮裏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要跟我說,尤其是,鳳鳴宮,我大姐那裏,畢竟,我心裏是怕的……”


    清嵐對這個主子幾乎言聽計從,聽了吩咐就下去了。


    夕藍關上門,將大雨隔絕在門外,走到銅鏡前,側過臉看了看自己左眉眉梢,那胭脂紅像是一朵盛開的花,這些年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開放,讓她不知所以然。


    這真的隻是普通的胎記嗎?她也不知道。


    陰雨連綿,這樣陰沉的天總是讓人昏昏欲睡,一過午膳,夕藍便去小憩。


    “郡主,郡主……”清竹和清嵐慌張的聲音漸近,把睡夢中的夕藍驚醒。


    清竹清嵐濕噠噠地跑進來,清竹慌道,“郡主,鳳鳴宮也死了人,一下午就死了兩個,皇後娘娘大怒,召集後宮諸人都去……”


    夕藍靜靜坐著,“就隻是這樣?難道沒有重點提到我?”


    清嵐咬咬嘴唇,皺著眉望了一眼清竹,便道,“宮裏傳言,郡主您眉梢一點紅,天生煞氣,把,把煞氣帶進宮裏,衝撞到後宮主位,這才……”


    夕藍點頭一笑,“這就對了,沒有我,這場戲怎麽能唱得下去?走吧。”


    “郡主,要不要先去請聖上來做裁決……”清竹清嵐顯然是擔心她。


    夕藍心頭一暖,笑道,“這本就是後宮之事,怎麽好勞煩聖上?去陪我看看,我這煞氣能不能要了她們的命……”她穿好黛色披風便直奔鳳鳴宮。


    鳳鳴宮排場極大,一如夕藍從前見過的蒼雲皇後一樣,還是那麽奢侈浪費,長長的織金紅毯從宮門口的小路鋪到正殿。


    夕藍踩到紅毯上,心中酸澀翻湧,蒼雲皇後,她曾經的婆婆,那時候她親自將夕藍迎到鳳鳴宮做皇後,自己退居芳懿宮做太後,那天蒼雲皇後還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起自己的往事。


    “本宮從前也隻是周府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子,先帝封本宮為後,先後納了周氏一族的十二位女子入宮為妃,其中還有本宮的親妹妹,可隻有本宮有福氣走到了今天。從前你對垣兒太子宮裏的妻妾趕盡殺絕,本宮都不再追究,可日後一定有你古家的女子再進宮,那時候你才要記住,能容人才是生存之道。”


    現在想來,蒼雲皇後怕是早就知道古夕雪和宿容垣之間的齟齬,極有可能是默默支持的,古夕雪才是她真正的外甥女,她古夕藍一個外人算什麽!


    夕藍握緊拳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這些人,沆瀣一氣來作踐她,怎麽可能還讓她們好過?


    遠遠就看到古夕雪站在皇後身邊,頭抬得高高的站在高處,她又迴到那種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狀態了,這幾天在鳳鳴宮應該是養足精神了。


    夕藍低頭冷笑,古夕雪,精神好了我才能繼續折磨你。


    “夕藍郡主到!”


    夕藍快步前行,走到宮殿台階下,便跪下,“臣女古夕藍,拜見皇後娘娘,娘娘金安。”


    良久,夕藍才聽到蒼雲皇後那不喜不怒的聲音,“起身。”


    “謝娘娘。”夕藍在清竹清嵐的攙扶下起身,迅速掃了一眼在場的人。


    萬貴妃和其他的嬪妃也都站在宮殿台階下,鳳鳴宮的奴才們也都整齊排列,那中間放了六七張草席子,應該是,這幾天死掉的奴才了……


    夕藍低頭向後退了幾步,正要退到一邊去,卻發現那些人像看到瘟神一樣跳開,離她能有多遠有多遠。


    萬貴妃瞪了一眼那幾個害怕夕藍的嬪妃,將夕藍拉到自己身邊,還不忘諷刺,“哼,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配和聖上賜名的夕藍郡主站到一起,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了。”


    雖然萬貴妃當著皇後的麵教訓其他嬪妃,可皇後沒有搭理她,望了望眾人,便嚴肅地說道,“近日,後宮連著出現幾起命案,雖說死的都是奴才,可都是血肉之軀,本宮怎麽能坐視不理?更何況,這都是萬春宮和鳳鳴宮的奴才,若讓這股邪風繼續下去,本宮這皇後怕是要讓賢了!”


    夕藍對皇後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她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皇後接下來要說什麽,她還沒抬頭,就感覺到有很多帶刺的目光射向自己。


    從始至終,宿容垣那一雙要殺人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夕藍,古夕雪嘴角上揚,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很是狠毒。


    夕藍低頭一笑,古夕雪和宿容垣,可能上天注定的孽緣吧,怎麽扯都扯不斷。


    “這些奴才都死得奇怪,沒有傷痕,隻是眉梢有一點胭脂色的紅點,沒人能查得出個所以然來,一位得道的道士來宮裏,一瞧便瞧出,是煞星入宮,這才衝撞了後宮主位!”皇後的傳喚把夕藍拉迴思緒。


    夕藍的餘光向後一瞥,發現身後的嬪妃宮女都怯怯地盯著她,像是看到地獄的魔鬼。


    萬貴妃扶著頭上的步搖,漫不經心一笑,“皇後娘娘什麽時候也開始聽信江湖道士的鬼話了?”


    柔弱如風的古夕雪開口了,“貴妃娘娘,道士的話也不是全然不能信的,就比如臣女家裏,聽府上老人說,十七年前,趙姨娘生三妹時,便難產而死,一位道士衝進來說府上剛出了煞星才克死了人,他一見還是嬰兒的三妹那一點胭脂紅就說……啊……”


    古夕雪突然眼中含淚,捂著嘴望著古夕藍,“……那道士說的……天生煞氣,是你?四妹……”


    人群中開始騷亂,紛紛遠離夕藍,膽小的嬪妃還低聲哭泣起來。


    古夕雪轉頭哭著跪地,“皇後姨母,不會是妹妹的,就算,就算之前家裏的白姨娘和三兒都離奇死了,可那也不能說明是夕藍妹妹……求姨母饒了妹妹……”


    夕藍動也沒動,隻是冷著臉看著古夕雪在做戲。


    皇後喝道,“亂什麽?道士現在在皇宮,到底是哪個煞星作怪,等會便知道了!”


    皇後說罷,便出來一個黃衣道士,那人留著絡腮胡子,長須白眉,長相甚是奇怪,尤其是那雙滴溜溜轉的眼睛。


    “天一道士,請您開天眼,瞧瞧在場諸人中,有沒有煞星?”皇後身邊的柳姑姑說道。


    待小道童把香案等擺上來後,那道士一甩拂塵,盤腿坐在地上,閉著的眼睛還骨碌骨碌地轉著。


    花貴妃偏頭低聲問夕藍,“要不是你事先跟本宮說了,本宮恐怕真的要被這陣仗嚇著了呢,你這大姐也真是歹毒,依本宮看,她也不是個好東西!”


    夕藍低聲笑道,“娘娘且瞧著吧,就當看猴戲了。”


    那道士念念有詞,頭左搖右晃,啪一睜眼,抬起衣袖向自己身邊一圈的地上灑了幾把紅土,渾身抖了個機靈,雙手合十向天一指,就像是要接受上天的旨意似的。


    夕藍冷眼看著,這道士的手法簡直遜色,和她從前整治太子宮的妻妾時請的巫師根本比不上,甚至連她這個外行人都能看的出來這道士的把戲。


    道士端起香案上的一杯水,中指和食指並起,從杯子裏點燃了一簇火苗,他把這杯水潑到方才灑下的紅土之上,紅土上響起了刺啦刺啦的聲音,頓時沸騰起來,紅土像是要燃燒了一樣。


    每個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而古夕雪卻陰陰地盯著古夕藍,偶爾冷笑一下。


    紅土咕嘟咕嘟冒了一會兒泡,基本上都消失了,地上隻留下一個箭矢一樣的標記,而那箭頭指的方向,是夕藍。


    那道士睜大一雙賊眼,彈跳而起,指著夕藍大叫一聲,“煞星!天神指示,胭脂紅,天生煞氣,人人可誅,否則後患無窮!”


    一幹人等幹巴巴的目光向箭矢一樣齊齊射向夕藍,夕藍好像快要被這些眼珠子盯得身上燒出個大窟窿來,清竹清嵐也都臉色發白,夕藍自巋然不動,輕扯一抹明媚的笑容。


    蒼雲皇後帶著母儀天下的威嚴和肅殺,揚起鳳袍金袖指向夕藍,爆喝一聲,“還不快將妖女抓起來!”


    本來猶豫不決的侍衛們聽到皇後的下令,便一起抽刀劈向夕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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