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端倪


    翌日。


    天氣仍然不錯, 秋風送爽,天高雲淡。


    楚楓一家都起得早, 楚楓幫忙燒洗臉水, 楚深則幫忙做早飯,一家人其樂融融。


    這幾天副業隊忙得很,陳容芳連家都沾不了, 深夜迴來倒頭就睡。現在楚誌國沒叫陳容芳起來,做事也輕手輕腳,生怕將她吵醒。


    他在灶頭前烙餅, 白色的麵粉用老粉一拌,就會變成米黃色。


    楚誌國用少許豬油把半口鍋擦得漆黑油亮, 等到鍋沿開始冒青煙,鍋燒得滾燙, 再將搓成圓的麵粉扔下去烙餅。


    楚誌國小聲問楚楓:“小楓想吃什麽口味?”


    “糖的。”楚楓道。


    楚誌國再問楚深, 楚深也喜歡吃糖,這年代小孩子沒什麽零嘴, 可不就稀罕糖嗎?


    楚誌國道:“好嘞, 那就給你們做幾個糖餅, 其餘餅還是得要鹹的。鹹的吃了有勁兒。”


    “這幾天我和你們媽媽都忙,懶得煮飯了,就吃點餅行不行?”


    當然可以,楚楓楚深都點點頭,能吃餅已經很不錯了, 以前他們家困難時,連紅薯都不夠吃。


    這幾天, 陳容芳的蠶經過第四眠, 正在上蔟。何為上蔟?就是將蠶盒上的蠶倒在蠶蔟上, 一些蠶就會自動在一個方格子簇裏吐絲結繭。


    還有一些蠶則笨一些,就得人去把它們撥到改去的位置。


    而楚誌國操持地裏的莊稼,要給地裏的莊稼蒙上一層地膜,可以保持溫度。


    總之,現在他們都很忙。


    但,忙歸忙,家庭幸福和睦,一家和和氣氣的心裏特別踏實。


    年春花家可完全不是這個樣子,一大早起來,年春花就在家裏打雞罵狗,指桑罵槐。


    “一天天的吃,多少家業拿給你們吃不完?有福的吃那是該的,沒福的吃也不怕折了那個壽數!”


    原來,昨晚上因為福團腿折了,走不得路,又被葉昀之威脅了一番,一迴到家,福團就張著嘴哇哇大哭。


    可把年春花給心疼壞了。


    年春花連忙拿出雞蛋、紅糖水甚至還取了家裏一塊臘肉,要給福團好好補補。


    這個操作平時看可能沒什麽,生病受傷吃點好的,乃是人之常情。關鍵是,年春花家之前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別人被不公平對待後再反抗,那可就戴了有色眼鏡,做得也過火多了。


    楚誌茂當即就說:“福團要吃雞蛋紅糖了?成,她受傷了,這是她該吃的,但我的孩子也得吃,這是之前說好的,不然咱就分家。”


    李秀琴也眼睛閃爍著,避過年春花的視線,對楚誌業說:“咱家向東他們也得吃點雞蛋紅糖水,這幾天咱們家裏有好事兒,誌業也有好工作,得讓孩子們樂嗬樂嗬。”


    “不然,別人還以為咱家多窮似的,看不起咱家。”


    楚誌茂莽撞且虎逼,李秀琴綿裏藏針,於是,年春花家當天晚上就被吃了整整七個雞蛋,七碗紅糖水。


    除開楚學文和楚學武外,每個孩子都有。


    至於楚學文和楚學武為啥沒有?因為他們沒媽啊。


    之前敢為他們抗爭的親媽被他們為了福團打得心甘情願離了婚,楚誌平是個愚孝的,連老婆都沒有,在家裏現在地位更低,楚誌平可不會為兩兄弟多說什麽。


    年春花看著那七個雞蛋和那麽多紅糖水,心疼得心都在滴血。


    那雞蛋,是她去農副產品市場新買的,要是放在以往,都夠福團吃一個周了呢,現在一晚上就沒了。


    心痛的年春花大清早就開始在這兒指桑罵槐。


    她扯著嗓子,叉著腰:“人的一輩子,福氣壽數都有定數,有的人沒福也吃雞蛋,也不怕把福氣提前享完,早早死了!”


    楚誌茂這個暴脾氣啊,在屋裏穿褲子的手都在發抖。


    他提上褲子就咣當一聲踢開門,一到院門口就抓住年春花的衣服:“走走走,媽,我帶你去隊裏,你在隊門口罵。”


    “讓別人看看天底下還有這種豬腦殼一樣的老太太!心拿給屎糊住了,大清早的在這裏咒自己親孫子親孫女!”


    楚誌茂一個青壯年的手勁兒,怎麽可能是一個年春花能夠抵抗的?


    年春花被提溜著踉蹌好幾步,本來兇神惡煞的她這才慌了神兒:“老三,你放開!你放開媽!”


    楚誌茂粗聲粗氣地說:“放開你幹啥?你覺得你會罵幾句人你光榮,那就去隊裏罵給幹部聽!你不去是不是怕別人說你啊?”


    “媽,你可真夠窩裏橫的!怕外邊的人說你,你就可勁在家欺負自己親孫子孫女對吧!”


    年春花可真沒想到,以前任她打罵的兒子孫女,現在都成了這樣。


    明明福氣進家門了,他們不知道更聽話,反而還起了反骨。


    年春花真是一肚子氣。


    尤其是見到別人聽見這裏的鬧劇,探頭來看,一看是楚誌茂收拾年春花,大家就漠然地移開眼。


    現在,第九生產隊的人都覺得,年春花該收拾,福團也欠教訓。


    不是不尊老愛幼,這個老和幼,但凡不作妖,她們的日子過得別提多美了,可這人一旦貪、惡過了度,那可就招人嫌棄。


    楚誌茂放開年春花,年春花氣不過在他身上拍打好多下,又抓又撓,楚誌茂也隨她去。


    年春花撲騰幾下,算是認了。


    一天七個雞蛋,這個消耗量實在是太大……她現在算是徹底歇了讓福團多吃雞蛋和紅糖水的心思。


    年春花拍拍身上的衣服,出去上工。


    一出去,她就碰到了白佳慧,白佳慧和三妮手牽著手,母女倆格外親昵。


    這段時間,白佳慧和三妮日子越過越好,學校宿舍遮風擋雨,比年春花家的柴房好。兩人住在那裏,也沒任何煩心事。


    她們的麵色越來越紅潤,尤其是白佳慧,看起來就像年輕好幾歲似的。


    年春花這就受不住了,咬牙切齒的,和白佳慧、三妮擦身而過的瞬間,年春花罵她們:“沒有出息的人才連個家都沒得,跟叫花子一樣!”


    白佳慧和三妮臉上沒有一點怒色。


    今年白佳慧上了不少工,她和三妮兩人又吃不了什麽,今年她倆肯定能餘下錢。


    等明年,她們就能修新房子了。


    誰會因為年春花無的放矢而生氣呢?


    白佳慧反而笑了一下,摸摸三妮的頭,對三妮道:“三妮,叫奶奶。”


    雖然離了婚,但年春花還是三妮的奶奶,不管裏子鬧得多僵,麵子情白佳慧倒是願意做。


    楚楓也早給三妮做了思想工作,因此,三妮現在心裏雖厭年春花,表麵卻甜甜道:“奶奶!”


    年春花就沒有三妮、白佳慧這樣的隱忍智慧,她耍潑耍混過了頭,現在更是一口口水吐在地上:“我沒你這樣的孫女!”


    “年春花!你還叫不叫人?”說這話的,卻是周芳。


    周芳是楚老五的老婆,和年春花算是妯娌關係,一堆隊員正要去上工,剛好聽到年春花辱罵自己的孫女。


    楚家人可聽不得這個。


    楚老五直接對三妮招招手:“來五爺爺這兒。”他直接從兜裏摸出一張毛票,給了三妮,“來,五爺爺給你的過年錢,你永遠是咱們楚家的孫女兒。”


    鄉下人對宗族、血緣的看重,非常之重。


    大家看到人白佳慧、三妮不計前嫌地和年春花打招唿,年春花這個沒腦子的反而罵她們,可不是生氣嗎?


    隻見過嫌棄自家人丁不豐的,沒見過嫌棄自家人丁興旺的。


    這年春花,真是傻了、蠢了,被所謂的福氣熏憨了。


    現在離過年還有幾個月呢,楚老五這話就是明顯安慰三妮。


    三妮卻搖搖頭:“謝謝五爺爺,我不要。”


    白佳慧也說:“五叔,過年錢就過年拿,現在拿錢給小孩子,沒有這個禮數。您的心意我們都懂。”


    於是,懂事的白佳慧和三妮,再次把年春花比成了渣。


    年春花真就不懂了,一個離婚帶孩子的女人,大家怎麽都不看她的笑話?反而多包容她似的。


    年春花想啊想,想出了症結所在。


    現在這段時間,自家確實發生了一些事,天天吵天天鬧。


    人都是慕強淩弱的,別人以為她家弱,看著她家的笑話,可不就覺得白佳慧、楚楓這些人好?


    但要是楚誌平重新娶個媳婦,一家人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那大家的看法就會變了。


    大家就隻會說:看,人家楚誌平是男人,離了婚可以再找。可女人離了婚帶著女兒再嫁,像是什麽話。


    年春花想想那光景,就忍不住笑,她就是不想看到白佳慧陳容芳這樣的兒媳好過,也不想看到楚楓三妮這樣的孫女出息。


    於是,她現在也不立刻趕去地裏上工了,反而墊著腳跑去衛生站那邊。


    衛生站那一片兒住著一些人家,其中一戶人家姓何,裏邊兒有個酷愛做媒的何媒婆,因為她太愛做媒,促成好多姻緣,大家慢慢就叫她何媒婆。


    連她的本名都忘記了。


    年春花跑去何媒婆家裏,何媒婆家人說何媒婆去衛生站輸液了。


    於是年春花趕緊跑去衛生站,一到衛生站,年春花就拉下了嘴。


    她看見了楚楓和楚深。


    楚深正拿著一個本子,做魏元給他的數獨小遊戲,鄉下這時根本不重視什麽奧數、數獨,純屬是打發時間。


    而楚楓則對藥有濃厚興趣,在幫著魏元分門別類曬中藥。


    她把那些形狀各異的藥都曬在衛生站外麵的小壩子裏,下麵攤著報紙隔著灰塵,魏元在裏邊說:“小楓別太累了,一會兒來喝點葡萄糖。”


    要說鄉下衛生站什麽最好?那就是葡萄糖最好。


    原本,葡萄糖是要錢的,可後麵國家補貼農民,衛生站的葡萄糖就不要錢了。但是,這也不能亂喝,不能浪費。


    楚楓和楚深這是第一次在衛生站喝葡萄糖。


    他們幫衛生站幹的活兒可遠遠超出一杯葡萄糖的價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七零福氣包的對照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雪下金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雪下金刀並收藏穿成七零福氣包的對照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