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葉工、葉昀之都不是傻子,他們反應過來在年春花家吃飯的奇怪規矩後,真是坐立難安。


    葉工這麽大年紀不可能給福團說謝謝吧?


    葉昀之更不願意,他現在覺得這家人惡心至極。


    葉昀之放下筷子:“六爺爺,你不是還要去楚楓她家嗎?一會兒別人都睡了。”


    這邊鄉下還沒有普遍通電,大家睡得都早。


    葉工同樣放下筷子:“對,我忘了。”他站起身對年春花道,“妹子,我們還有事,就先不吃飯了,我先走了。”


    葉工年紀大,叫年春花一句妹子,也不算占她便宜。


    年春花發現好像是因為給福團說謝謝這個事得罪了葉工和葉昀之,心裏就帶上了後悔,她站起身解釋:“唉,不是那樣的,小孩子說話沒個把門兒的,之前我啊,是和他們開玩笑。”


    “咋可能次次吃飯前都要給福團說謝謝?小孩子就是不懂事,把玩笑當真了。”


    也就是大壯現在在吃東西塞住了嘴,否則一定揭穿年春花。


    葉工怎麽可能看不懂年春花臉上的尷尬,他不鹹不淡說了句:“對,一家人不能有這些奇奇怪怪的規矩。”


    “家族的向心力,是最重要的東西。”


    他提醒完這句後,笑著說:“我是真有事兒,我先走了。”


    年春花一臉失落:“你們是要去誌國那兒?”年春花如今一想到楚誌國掛名隊委會,陳容芳在副業隊人模人樣的就氣。


    沒福的就該有壞下場才是。


    年春花從來就討厭木訥的“笨”大兒子,她在葉工麵前上眼藥:“唉,有些話我這個當媽的本來不該說,可我想著,做人還是要實誠明白。”


    她神秘兮兮地說:“我那個大兒子和大兒媳,人笨但心思鬼,不孝順我這個媽也就算了,他們倆都沒什麽文化,一個去了隊委會,一個去了副業隊。”


    “這裏邊的貓膩,深著呢。”她咬著牙齒說,“葉工,您可得好好查查,我年春花是個公正的人,別看他們是我兒子兒媳,要是他們做了不該做的事,占了不該占的位置,你該撤就得撤!”


    葉工深深皺緊眉頭。


    雖然他確實對楚誌國一家有莫名的厭惡感,也對年春花等人有好感。


    但是,現在葉工正發現了年春花一家“吃飯給福團說謝謝”的奇怪規矩,他知道,正常家庭做不出來這種事情。


    現在的葉工對年春花一家有一些防備,聞言也就發現了年春花話裏的問題。


    年春花口口聲聲自己隻是公正,大公無私地檢舉自己的兒子兒媳,可葉工看了多少人,年春花說那話時咬牙切齒的,一股子恨意都快把人給咬穿了。


    這不像媽對自己孩子,倒像是仇人,恨不得對方趕緊倒黴趕緊死似的。


    她怎麽有這麽惡的心腸?


    明明剛才楚誌業說年春花笨,年春花都高高興的。


    葉工把這些疑問藏在心底,一點也不表露,說著:“應該不會,劉隊長他們都是好人。”


    說著,就領著葉昀之離開。


    在兩人快離開的時候,福團忽然從凳子上下來,跑向葉昀之,從褲兜裏摸了塊糖給他:“葉哥哥,你沒吃飯,吃顆糖就不餓了。”


    葉昀之沒有接:“對不起,我不能吃糖。”


    他對這個膽大包天、帶著顧廷森去打人的福團沒有任何好感,而且,他覺得福團有點邪。


    之前葉昀之聽年春花說過一句“福團就是準,也是媽聰明,叫你去救人”


    這句話讓葉昀之想想都覺得詭異,再想想第九生產隊的人對這個福團的態度,他更有十二萬分的警惕。


    現在,葉昀之更是不知道福團為什麽忽然給糖給自己。


    他拒絕。


    葉昀之不知道,但大壯知道啊。


    大壯已經發現福團的性格了,當初,楚深不理福團,福團就貼上去。後麵,自己沒看清福團真麵目的時候,和福團玩兒,福團對他則是中規中矩。


    當大壯發現二妮才是自己受欺負的親妹妹,和福團疏遠後,福團卻又貼了上來。


    現在葉昀之對福團淡淡的,福團可不是又想上去和他交好,多一個寵愛她的哥哥了嗎?


    大壯十分不屑,還是二妮好。


    世界上沒有比二妮更好的妹妹了!


    葉昀之和葉工離開年春花家,路上,葉工問葉昀之:“你這幾天在隊上,和楚誌國一家打過交道嗎?”


    葉昀之搖頭:“沒有,他們都非常忙,不過我和楚楓、楚深一起去摘過藥。”


    “嗯?”葉工問,“你覺得這倆小孩怎麽樣?”


    “很踏實,也很聰明。”葉昀之迴答,他甚至多加了一句,“很善良。”


    如果不是善良,怎麽會帶著明顯體質更差的三妮?如果不善良,怎麽會幫赤腳醫生采藥?


    葉工倒是沒想到兩個小孩子能得到葉昀之這麽高的評價。


    葉工最器重的就是葉昀之,他雖然隻有九歲,可非常早慧。這種早慧不隻是學習上開竅,連看人處事也是。


    家族需要的就是葉昀之這樣的人。


    隻有足夠長袖善舞、洞察人心,才能維持家族不衰。葉昀之如果被好好培養,一定不會讓他失望。


    葉昀之則斂眸,他發現剛才年春花的話仍然對六爺爺造成了影響。


    否則,六爺爺不會問他和楚誌國一家打沒打過交道。


    葉工這時真是對楚誌國一家充滿好奇,他倒要去看看,楚誌國一家到底是佛是魔?


    是像葉昀之說的佛,還是讓年春花咬牙切齒、恨不得他們早死的魔。


    葉工打算多和楚誌國一家談會兒話,可沒想到,他一去,差點連門都沒進到。


    ……


    葉工驚訝地看著門口擺著的許多大木桶,木桶裏全是沸水,熱氣騰騰。


    楚誌國正拿著木桶蓋往上蓋,再將扁擔穿過繩子,挑起兩個木桶,扁擔都彎了一些。


    見到葉工來,楚誌國朝他打了招唿,然後喊:“容芳,有客人來了,接待一下客人。”


    “好嘞!”裏邊兒陳容芳迴。


    楚誌國挑著重物,沒法和葉工說太多,趕緊挑著木桶走了。


    葉工驚訝,見陳容芳滿頭是汗地出來,忍不住問:“這大晚上的,是要做什麽?”


    陳容芳趕緊把兩人請進來,家裏擺滿了木桶,陳容芳收拾一個地兒給兩人坐下:“不好意思啊,現在家裏太亂了。”


    她擦擦汗:“現在是要挑熱水去副業隊的蠶房。”


    “什麽?”葉工印象中,蠶不能喝太多水,更別提是沸水。


    蠶需要的水分從桑葉中就可以得到,其餘水喝太多了,反而不好。


    陳容芳解釋:“最近天氣太冷了,蠶一直不最後一眠。”不最後一眠,蠶就不會吐絲,隊裏就沒進項了。


    這觸及到葉工不懂的領域,他活到老學到老,詢問:“所以要升溫?”


    “是。”陳容芳一邊往鍋裏倒水,一邊道,“我們想了挺多辦法,聽說在大城市裏,可以照燈升溫,但我們鄉下沒有這個條件。”


    “想說用木炭升溫,木炭一燒起來,煙實在是多,擔心蠶受不住。”


    “後麵我們就想到,要不用木桶裝滿熱水,在木桶蓋上多墊一些褥子,隔著褥子溫度合適時,我們把蠶盒放在上邊兒,相當於下麵有溫度傳過去,蠶就能暖和起來。”


    暖和了,它就肯生長、蛻皮、吐絲。


    所以,陳容芳趕緊燒了不少熱水,還找了不少隊員借木桶。


    到時候把木桶上的把兒暫時拆下來就行了。


    葉工聽得點頭,真是山人自有妙計,勞苦大眾的智慧,不容小覷。


    他這時對陳容芳的印象大為改觀,陳容芳那次雖然用拚音記筆記,可是從另一方麵來說,也是她勤奮仔細的證明。


    不說別的,大晚上還在這裏為了生產隊的蠶想盡辦法,這份責任心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葉工想想又問:“怎麽就你們倆忙碌,別人呢?”


    陳容芳打了個嗬欠:“我們都商量好了,我們兩個忙前半夜,後半夜換人,輪著來。”


    不然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說話間,楚誌國已經挑完兩桶水,折返迴來再挑第二桶。


    全程,他都沒多和葉工打招唿、套近乎,也沒有因為顧廷森的事情遷怒葉工、擺臉色。


    連陳容芳,沒和葉工多說幾句話,滿心滿眼就是做事。


    葉工忽然感到慚愧,不再想多和他們談話試他們的品性,替顧廷森道歉後,急忙帶著葉昀之離開這裏。


    別人費心費力為生產隊勞作、他和葉昀之怎麽好意思待在那裏添麻煩?


    如果說葉工葉昀之離開年春花家,是感受到那裏奇怪惡心的氛圍,他們離開陳容芳家,就是恰恰相反。


    葉工走在冷風之中,如果陳容芳、楚誌國真像年春花暗示的那樣,是靠某些手段掛名隊委會。


    那麽,他們夫妻倆最該做的就是多和自己說話。


    畢竟自己剛因為楚誌業的救命之恩,給楚誌業安排了好工作。


    如今顧廷森闖了禍,他去道歉,他們趁機提出些不過分的要求,葉工是不會拒絕的 。


    可別人愣是沒一點兒這個心思。


    葉工這時,隻喟歎自己的狹隘和以前莫名的偏見。


    他這時徹徹底底反省自己,葉工這一生,自認不比別人聰明,他能有今天,唯一的長處可能是比別人更經常地反省自己。


    葉工這一徹底反省,心冷靜下來,被救命和被“福氣”冥冥中帶來的影響就消失了。


    他想到年春花咬牙切齒恨不得這兩個兒子兒媳死的模樣,想到她不斷給自己說楚誌國的壞話。


    再想到陳容芳、楚誌國夫妻倆一句沒有說年春花的不是。


    她們人品間的高下差距,實在差得太大。


    這時候,葉工看到從自留地除草迴來的楚三叔,葉工走上前,和楚三叔寒暄幾句。


    之後,葉工終於忍不住詢問:“楚副隊,救我的楚誌業,和楚誌國是兄弟?這二人在生產隊的品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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