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雙他們要負責掃清最後的餘火,所以搜救工作就交給了別的隊伍。


    但是他們每一個人都在牽掛著救援工作的進行,他們都希望他們能從裏麵帶出他們的兄弟。


    從裏麵抬出來的一個比一個傷重,不斷的有人在喊:“搭把手搭把手!”


    “擔架擔架!快點快點!”


    阮雙迴頭的時候,看見一個大隊的隊員大概是剛結束完一輪救援,站在外麵,哭的泣不成聲,抹眼淚的手都在顫抖,但是他還是深吸一口氣,憋住了繼續往外溢的淚水,往裏麵衝去。


    但是特勤的人還是沒有消息,救出來的人裏麵沒有特勤的隊員,趙孟陽的心也開始揪了起來。


    現在救出來的都是靠近外圍的隊員,生還希望還比較大,再往裏走就更接近爆炸點了,趙孟陽不敢再繼續往下想象。


    醫院的醫生在不斷的接過消防員手裏的擔架,丁佳悅也到了現場,她一眼就看到了阮雙,於是趕緊跑過去:“雙雙,你有沒有看見鄺中瑞?”


    在接傷員的時候,丁佳悅就在不斷的尋找鄺中瑞的身影,但是她看了好久,從醫院又迴到現場,都沒有看見他。


    這會好不容易看見特勤的隊員,又看見阮雙,自然就趁著過來接傷員過來問一下。


    阮雙看了一眼火場,沒有說話。


    丁佳悅也聰明,她在阮雙抬頭的一瞬間,就看到了阮雙有些紅的眼睛,再看看現在特勤在這裏的人數,她自然就明白了阮雙想要說的話。


    “丁佳悅,快過來!”


    有人在喊丁佳悅的名字,丁佳悅朝阮雙小聲的說了聲謝謝,就轉身朝需要她的地方跑去。


    所有人都在悲痛中各司其職。


    這顯然是一個陰沉的冬天,所有人都在為過年準備著,天下祥和,卻又有這麽多人犧牲在了這太平盛世。


    他們為人民奉獻自己的生命,倒在了年關前頭,就為了讓其他人能過上平安幸福的生活。


    一個被抬出來的消防員,人還在昏迷,但是他依舊緊緊的抱著手裏的水帶,他身上流出來的血染紅了他手中的水帶。


    血掉落在火裏,濺出火花,血跡被燃燒到沸騰,然後開始幹涸,漸漸歸於虛無。


    特勤的滅火工作結束了,阮雙抬頭看著昏昏沉沉的天,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太陽就藏在那厚厚的雲層後麵。


    “阮雙,轉頭。”


    空寂的無線電頻道裏,忽然傳出來聲音,聲音帶著一點機械和周圍各種聲音嘈雜在一起,聲音並不大,但是特勤的人忽然就都停下了手中的事。


    阮雙愣愣的轉過頭去,太陽終於破開了雲層,將光灑在大地上,灰塵浮起,似乎在空中形成了一個人形,陽光賦予它生命。


    她覺得此刻的心髒似乎在驟停之後,又重新灌入了血液,一切都因為一個人沸騰。


    衛子銘就站在不遠處,所有人都看的真切,但是阮雙遲遲沒有邁動步伐。


    衛子銘笑著伸出手,阮雙終於感覺到自己的腿恢複了知覺,她一步步朝衛子銘走去,到後麵步子越來越快,再變成了小跑,最後一下撞進衛子銘的懷裏。


    跟在衛子銘後麵的,是另外兩隊的人,早就等候在外麵的一班的隊員也看到他們了,全部都衝過去抱住自己的隊員。


    沒有歡唿,也沒有幸存的喜悅,更多的是沉重。


    在裏麵的時候,衛子銘忽然想起剛才救援的時候,在廠房裏有掛壁式的消防栓,於是他安排了一些人過去查看。


    在爆炸來臨前的很短暫的一段時間,也許是多年的滅火經驗,衛子銘聽到了空氣中化學物質飆升導致的報警器急速報警的聲音在之後,馬上大喊要爆炸了。


    特勤的人是一萬分的相信衛子銘,同時他們也是距離廠房最近的一支隊伍,所以他們迅速的跑到了廠房裏躲避。


    其他沒來得及反應的隊伍,被迎麵的爆炸衝擊,有的人被氣流衝出去很遠,有一個不知道是哪個隊的消防員被衝進了廠房裏,麵目全非的倒在了他們麵前。


    沒有什麽比隊友犧牲在自己麵前更令人震撼了。


    盡管那不是自己隊的,盡管他們已經見多了生死,在那一瞬間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曾經他們在無數次逆行中產生了能拯救世界的想法,但是在災難來臨的時候,他們發現,他們也不過是這樣渺小。


    那一身的作戰服給的了他們責任和信仰,卻給不了他們第二次生命。


    知道隊友犧牲了,和看著隊友在自己麵前犧牲,是不一樣的。看著隊友倒在自己麵前,卻無能為力,才更讓人悲痛。


    阮雙抱著衛子銘,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是失而複得的幸運,還是後怕,阮雙自己也說不清楚。


    現場的救援還在繼續,沒有多少時間給他們感受,所有的感情隻能掩埋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才能繼續述說。


    丁佳悅正好過來接擔架,她隔著一段距離,看到了鄺中瑞的身影,心裏的那顆石頭也終於放下了,她向醫院方申請一直在現場進行醫療援助,她就是希望能第一時間看見鄺中瑞。


    鄺中瑞似乎也有所感應的迴頭,他也看見了丁佳悅,於是朝她揮了揮手,丁佳悅也揮了揮手。


    然後兩人轉身朝自己的陣地走去。


    責任始終是在懸在頭頂的,那是他們的使命。


    三天兩夜,這場堪稱災難的火災終於徹底結束。


    他們許多人都是連續作戰了幾十個小時的,在結束的時候,有的隊員一放鬆就躺在地上睡著了,有的隊員抱著後勤發放的水和食物狼吞虎咽。


    各隊的負責人都在清點自己隊的人數,對講機裏的公共頻道在統計這場火災的傷亡人數,一個隊一個隊的匯報自己隊伍的人數。


    “常市總隊,出警人數143人,犧牲87人,受傷23人。”


    “常市支隊,出警人數112人,犧牲45人,受傷14人。”


    “常市第一大隊,出警人數57人,無人犧牲,受傷8人。”


    ……


    所有人都沉默的聽著對講機裏不斷報出的數字,每報出一個犧牲的數字都讓人心痛一分。而受傷的人數也是送去醫院救治的,在現場的還有不少輕傷的,但他們依舊堅持在這救援。


    “常市特勤大隊,出警48人,無人犧牲,受傷3人。”


    “常市中亭中隊,出警……28人,犧牲……27人……”


    高誠在結束救援之後,迴到了自己中隊的車子旁邊,他們開了五台車出來,但是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特勤的隊伍就在高誠旁邊,他們看見高誠在說完之後,就蹲下泣不成聲了,趙孟陽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高誠一邊哭一邊哽咽的說,


    “我們開了五台車出來啊……隻有我還在……水帶我都收好了……可我不會開車啊……我怎麽把車開迴去啊……”


    趙孟陽聽到高誠的話,安慰的話本到了嘴邊,卻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聽到高誠的報數之後,頻道隻出現了短暫的沉默,隨後又繼續了報數。


    所有隊伍都報完數之後,岑保軍的聲音在頻道裏響起,


    “現在,請全體同誌起立。”


    剛剛還累得躺在地上的隊員,都一下爬了起來,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情,脫下帽子抱在手裏,麵向了這個滿是被大火燃燒過後,滿是瘡痍的工廠。


    “稍息,立正,敬禮!”


    這場大火,帶走了一部分人的生命,卻為更多人留下了不被大火磨滅的精神。


    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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