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片水。

    又是那片夢中不斷重複的黑色的水。

    淩晨冷得發白的月光,照亮漸漸吞噬沙灘的水,照亮森林般的崎嶇岩石,照亮背後城堡式的屋子,照亮一個瘦弱疲倦由於的十五歲少年。

    他聽到水裏有女子歌唱,在黑水很深很深的地方,泛起詭異的環行的博覽,如同吊在絞索架上的繩套。

    於是,少年感到脖子驟然疼痛,空氣中有什麽越勒越緊,直到他接近窒息的地步。

    歌聲漸漸環繞整片水麵,飄散到荒涼的岸上,直衝月光掩映的蒼穹。

    本能驅使著他往前衝去,這樣脖子就能好受些。果然,當他走進冰涼的水中,絞索便似乎鬆開。他的步伐越來越快,像條幹渴的魚投入水中,全身被黑色液體包圍,光滑柔軟像在母腹。漸漸沉入渾濁水底,發現竟是超乎想象的深,無法唿吸無法求救,四周什麽都看不到,仿佛成為徹底的瞎子,隻有耳邊響徹幽靈的歌聲。

    他聽到了,不,他還看到了。

    因為那道光,深水中的某個角落,驀地燃燒起來,照亮一片小小的水域。

    他看到了她。

    水底歌唱的女妖,她是那樣美麗,飄散海藻般的長發,每根發絲都可以浮到水麵,讓人誤以為水怪出沒。

    他漸漸靠近了她,在她停止歌唱的時刻,不可遏製地吻了她。

    然而,他卻後悔了。

    因為在吻她的瞬間,同時嗆到了一口水,苦得幾乎嘔吐出來。

    他才明白這不是湖水,而是鹹鹹的海水——黑色冰冷的大西洋。

    片刻掙紮之後,他擺脫美麗的女妖,穿越渾濁海水上浮,帶著一串串鬼魅般哭泣的水泡,直至衝出大西洋的海麵。

    月光照進少年的眼睛。

    時間,消失了。

    於是,我醒來了。

    就像那個致命的下午,我從漫長的昏迷中醒來,重新分娩出母體,一個渾身羊水的嬰兒,剛想發出第一聲啼哭,卻發現自己早已成年。

    剛才的夢真奇怪,水中的女妖是誰?

    不過,夢之前發生的一切,卻不是夢。

    這是一個溫暖的房間。

    貼著常春藤圖案的牆紙,洛可可風格的吊頂,奶白色精致的衣櫥,白銀鑄造的七隻燭台,還有我躺著的18世紀的大床。

    凡爾賽抑

    或盧浮宮?

    艱難地爬起來,幸運地迴憶自己——古英雄,這個內心的名字,但對外必須叫高能。

    謝天謝地,我還沒遺忘這些記憶,盡管隻從2007年秋天開始。

    房間並不是很大,拉著厚厚的窗簾,隻有床頭亮著盞壁燈,天曉得是什麽時候!

    然而,當我聽到窗外唿嘯的狂風,海浪拍打峭壁的轟鳴,便立刻墜入恐怖的深淵。

    最後的記憶——鏡子。毒氣。殺人。隊長的眼睛。六個漢字。全部在我的麵前死去。

    在一座孤島上。

    而我,這個卑微的,愚蠢的,渺小的,幸存者,卻還在這座死亡之島上,從溫暖柔軟的大床上爬起,享受一個國王式的悠閑假期。

    還接的最後昏迷時,我穿著迷彩服,手裏握著突擊手機。

    槍,我當然不奢望還在,我身上早已換成了睡衣。

    可笑的睡衣,就像舞台上的小醜,他們對我動過什麽手腳?

    突然,心弦繃緊,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會不會已不是高能的臉?

    屋裏沒有鏡子。

    顫抖著,我來到窗邊,拉開色彩鮮豔的窗簾。

    大海。

    結實密封的玻璃外,是波濤洶湧的灰色大西洋,天空如同陰沉油畫,襯托這座懸崖之上的房子。垂直往下數十米便是深淵,古老的岩石與波浪,演奏永恆的交響曲。

    玻璃隱隱映出我的臉,依然是蘭陵王高家的臉。

    這才籲出一口氣,而古英雄早就沒有臉了。

    我無法打開窗戶,似乎是被機關鎖死,隻能迴頭打開房門。

    貼著古典牆紙的走廊。頭頂吊燈搖晃。微弱的風從深處吹,隱隱帶著海的鹹味。

    不知昏迷了多久,一小時?還是一天?一個月?甚至一年?

    外麵已換了人間?天空集團早已大廈傾倒?人類世界已經毀滅?隻剩這座大西洋上的孤島?

    不,不會隻剩下我一個人。

    摸索著穿過走廊,看到往下的旋轉樓梯,下樓推開一道窄門,竟是個富麗堂皇的房間。而我走出來的地方,卻是碩大古老的衣櫥,原來是一道暗門。

    再度掃視這個房間一圈,心就像刀子絞碎了,就是這個房間!

    沒有窗戶的秘室,就連房門也消失了,隻剩一堵裸露的鋼筋混凝土牆,其

    餘卻是華麗的牆紙與家具。仿佛我們剛剛闖入的情景,就連那麵致命的鏡子,也嘲諷似的照出我的臉。

    該死!這間屋子,殺死了我的六個同伴,殺死了六個打不死的男人,這不是路易十四的風流宮殿,而是希姆萊的滅絕毒氣室!

    那些屍體卻消失了,就連一絲血跡很彈痕都沒留下,看來他們處理得很幹淨,也許扔進了焚屍爐。

    “仁兄,你終於醒了。”

    突然,從屋裏某個角落,傳來一陣年輕男子的嗓音,標準的漢語。

    “誰?”

    我驚慌失措地後退幾步,才發現在華麗的橡木桌後,有個人背對我坐在椅上,高椅背上露出幾綹長長黑發。

    兩秒鍾,那張椅子轉了過來,果然露出那張年輕英俊的臉。

    你們都已更早猜出了那個名字。

    慕容雲!

    無法忘卻。

    無法忘卻他的臉,也無法忘卻他給我的恥辱,更無法忘卻自己的身份——階下囚。

    他不可能是天使,雖然長著一張天使的臉。

    他也不可能是魔鬼,雖然他的行為與魔鬼無異。

    他是我的結拜兄弟,卻搶走了我心愛的女子。

    他的外形美麗動人,兩隻眼睛卻深不可測。

    他是一個謎。

    解謎的代價,就是將我自己毀滅。

    “歡迎來到冰火島。”

    美少年輕啟紅唇白齒,如泉水叮咚作響,微笑著歡迎他的囚徒到來。

    “慕容雲?但願我沒有看錯。”

    “仁兄,你怎會認錯小弟呢?去年紐約雪中一別,如今已隔數月,小弟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大哥,還常常夢見你的音容笑貌。”

    這話怎麽說得讓人心裏發癢?我小心地盯著他說:“為何這裏叫冰火島?”

    身著一襲綠色漢服的少年,揚起俊俏的下巴笑道:“你沒有看過《倚天屠龍記》嗎?”

    明白了,這裏是張無忌父母與金毛獅王謝遜避難的神秘小島。

    不過,不過,那隻是小說而已。

    他依然那麽漂亮,長發飄逸在兩肩,雙眼如潘安迷人,眉毛鼻子嘴巴,全像畫出來似的,卻又是完全中國人麵相——就像經過計算機處理,所能得到的最佳形象,當年傳說中的蘭陵王,恐怕也不過如此吧?

    他端坐在高背椅上,或許就是法國王座,也隻有他這張臉,才配得上這套桌椅,配得上這座華麗宮殿。他俯視我的眼神,就像太陽王君臨天下,生來就是統治人間的“王”,將神聖光芒灑遍大地,讓眾人為之癡迷瘋狂。

    而我,在慕容雲的光環麵前,隻不過是渺小的螻蟻罷了!

    但縱然為螻蟻,亦不得喪失尊嚴。

    我重新仰起頭,冷漠地直視我的“賢弟”說:“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陷阱吧?故意讓財務總監希爾德暴露行蹤,還把阿帕奇安排在他身邊,讓我們一路尾隨跟蹤而至。利用我急切的心理,誘惑我來到這座鼓搗,掉進你的天羅地網,接著就是大屠殺!”

    “何必說得那麽可怕?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魔鬼,你也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請問——我的英雄,你為何要帶領一群武裝匪徒襲擊我家?這些人都是殺人放火的惡棍,你不知他們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行經嗎?那個被你稱為隊長的家夥,親手打死了一個六歲的孩子,活活燒死一家無辜的牧民,還強奸了三名伊拉克少女!”

    “什麽?”

    “你這個雇主不知道嗎?堂堂的天空集團大老板!”美少年的神情如黑夜閃電冷峻,“其他幾人也是惡貫滿盈!你還想聽聽詳細報告嗎?這些人的斑斑劣跡,早被cia記錄在案,但永遠不會受到懲罰,他們為布什政府立下了汗馬功勞,又何必自暴家醜呢?”

    期望留守在別墅外麵,以及停機坪的那些人,都已經僥幸逃生……

    “你!你怎麽會知道?”

    慕容雲嘴角微撇,撩起長袖手托下巴,意味深長地迴答:“我——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全知全能的主?

    我心裏暗罵了一句:恬不知恥。

    “如此說來,你精心設計這個陷阱,就是為了伸張正義,為無辜平民報仇,消滅這些罪行累累之徒嗎?”

    “那隻是副產品而已,真正重要的是——你。”

    “我?”

    就像2008年秋天的阿爾斯蘭州,那嫁禍於人的兇手案現場?

    財務總監“小薩科奇”和阿帕奇都到了島上,他們皆為眼前的慕容雲服務嗎?

    不可思議,隱藏了兩年的大boss,無數次在夢中浮我的惡魔,居然是這個漢服飄飄的美少年?

    我無法看出他眼裏的秘密,讀心術麵對他完全失效了。

    “是的,

    其實這也是你的心願。”

    “我的心願?”

    “親愛的兄長,最近幾周以來,你不是一直在苦苦尋找我嗎?”

    每當聽到他突出“兄弟”之類的字眼,就讓我心底隱隱發癢:“我錯了!我不該與你結拜兄弟!從拍賣行那天開始,你就處心積慮接近我,獲得我的信任——甚至那場刺殺行動,很可能也是你安排的!”

    “對不起,我不是想利用你,隻是我真的很想與你交朋友,與你結下兄弟般的深厚感情,因為我認定你是個了不起的人,在這個地球幾十億人口中,隻有你才配與我做朋友!”

    你好像把自己說成了救世主。

    “可你就這麽對待兄弟?奪走他心愛的女子,還處處與他作對,要置他於死地——”

    “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幹脆地打斷了我的話。

    “好了,別再繞圈子了,你把秋波藏在哪裏了?”

    “端木秋波?我沒有藏過他,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意誌和選擇。”

    “什麽選擇?”

    美少年胸有成竹地微笑:“選擇全新的人生,徹底與過去告別。”

    “你還是在利用她!你在尋找她的哥哥與爺爺,那才是找到秘密的關鍵線索。”

    “原來,你連這個也知道,看來我小瞧你了。”“告訴我,秋波在哪裏?”

    他卻對我的不依不饒視若無睹:“她是你什麽人?你女朋友,或是旗子,還是別的什麽親人?你沒有權利知道她在哪裏。”麵對這樣的迴答,真想衝上去揍他一頓。但看到美少年的眼睛,任何暴力欲望都煙消雲散——我不敢對這張臉下手,生怕破壞造物主的傑作,就像羞於在風景名勝亂刻亂畫。

    是的,他是一幅美麗的圖畫,而我僅有欣賞卻無破壞的權利。

    我低下頭,露出軟弱的一麵:“你——你究竟是誰?”

    “我不是說過了嗎?”他得意地揚起眉毛,露出漫畫式的笑容,“古代人!”

    “精神錯亂!”

    “每個人,都會有被當作精神錯亂的時候,你也會。”

    這算威脅嗎?要把我投入瘋人院?自以為是天空集團繼承人?

    現在輪到我來威脅他了:“慕容雲,你以為你逃得了嗎?這座早就暴露了,隻要我幾小時不迴去,我的助理就會報警,包括fbi在內的大隊人馬,將飛到島上

    來救援!你還是趁早把我放了,否則——”

    話還沒說完,美少年就放聲狂笑打斷了我——他連笑都那麽帥!

    隨即,他的表情恢複冷靜:“抱歉,你一定會失望的,如果你還是堅信救援的話,那就請耐心等待下去吧。”

    “你懺悔吧!”

    不過是我的故作鎮定,卻根本鎮不住眼前的漢服美男,他放射出溫柔的目光“仁兄,你一定餓了吧,我給你準備好了早餐,請迴房間享用吧。”

    “放我出去!”

    “抱歉,恕難從命。”他從高背王座上站起,衣袂飄飄地靠近我,“大哥,你就不肯跟小弟我多相處幾如,敘一敘兄弟情深嗎?”

    “住嘴!”

    當我情緒開始激動之時,身邊忽然多了一個男子——阿帕奇。

    沒有了熟悉的監獄製服,隻有一身黑色襯衫,平靜的臉上鑲嵌著鷹似的眼睛。

    果然,我又聞到那股死屍般的氣味。

    如果不是死神般的阿帕奇出現,我想我沒有那麽強烈的欲望要越獄逃亡。

    如果沒有阿帕奇的華容道放水,我想我也沒有可能會逃出死亡山穀。

    不需要語言解釋了,任何反抗都是徒勞,我隻能乖乖順從,跟著印第安人離開這裏。

    我成了慕容雲的囚徒。

    美少年揮手告別:“祝好胃口。”

    踏上旋轉樓梯,我側身看著老朋友阿帕奇,他那張郊狼般的臉上,卻突然露出一陣微笑。

    他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你們,果然是一夥的。”

    我強人著恐懼說出這句話,仿佛他仍然是看守我的獄警。

    “朋友,上一次我沒有殺你,並不代表這一次也不會殺你。”

    聽完他微笑的警告,我沉默著迴到溫暖的走廊,當他把我押進房間時,我卻突然迴頭道:“為什麽?為什麽上次要把我放走?你完全可以打死我的,而不讓任何人知道。”

    “因為,慕容早就說過——你必須要活著。”

    原來,我的生死早已在慕容雲的掌握之中。

    “阿帕奇,你究竟是什麽人?”

    “對不起,真正的阿帕奇早就死了,也許在你逃出監獄的荒野上,見到過一具警察的試題,那才是真正的印第安獄警阿帕奇,我不過是殺死並冒充了他而已。”

    說罷,他客氣地退到門外,將頭留在門縫裏說:“不過,我真的很喜歡這個名字——你可惜繼續叫我阿帕奇,親愛的朋友。”

    隨即,房門被緊緊關上,卻沒有上鎖。難道整座小島都是我的監房?

    大海依然是大海,囚徒依然是囚徒。

    站在緊閉的窗後,眺望鉛灰色的無邊大洋,盼望一個黑點能穿破晨霧——來營救我的黑鷹直升機……

    這裏沒有掘墓人為我打開牢門。

    坐在“看得見風景的房間”,癡癡眺望大西洋數小時,直到遠端露出一絲晚霞,告訴我黃昏一暮。

    就算蹲監獄,也有放風的時候吧。趁著黑夜還沒降臨,我悄悄走出房間,這次換了個方向,試試走廊另一頭。

    卻是大門虛掩,推開是個寬敞客廳,裝飾樸素了許多,無論牆壁還是家具,不再是繁複的雕刻花紋,而是日常生活的簡潔,更像破落貴族的鄉村莊園。

    然而,玻璃櫃中卻擺著一樣東西。

    蘭陵王!

    差點就脫口而出,一尊騎馬武士的雕像,明光鎧威嚴肅穆,宛若刀槍不入的戰神——卻戴著魔鬼般的麵具,猙獰著舉起武器,對準不請自入的我。這尊一千多年前的雕像,在紐約的古董拍賣會上,慕容雲以350萬美元的天價拍下,方便我們兩人相遇相識。

    它才是真正的蘭陵王,貨真價實來自那個年代。或許製作它的工匠大師,曾經目睹過蘭陵王的真麵目?恐怕也隻有這尊雕像,才能戳穿我的秘密,揭開冒充蘭陵王後代的假麵具。

    為什麽它會在這裏?難道這棟奇怪的別墅,這座孤島的小島,就是慕容雲的家?

    不敢麵對蘭陵王的雙眼,似乎它隨時會動起來,策馬將我踩到在地。

    慌亂地向前走去,推開另一到房門,卻是段往下的樓梯。依然寂靜無聲,真的沒人管我嗎?隻往下走了一層,便是一扇半開半閉的大門。

    推開門,狂烈海風撲麵而來,亂發瞬間遮擋雙眼,頭頂濃雲密布,漸漸轉向黑暗。

    就這麽越獄了?

    抑或又是欲擒故縱的陷阱?

    自作多情地想:救援隊員已經到了,慕容雲的手下也都完蛋了,我得跑出去求救。

    腳下果然是片懸崖,仿佛被刀削到筆直,插入數十米下的大海。耳邊充盈海浪與岩石的轟鳴,往小島的另一端衝去,地勢變得低平,一路崎

    嶇的石頭,躲藏其間很難被發現。島上看不到淡水,偶爾有些灌木青苔,全靠雨水存活。大概所有生活用水,定期從大陸空運而來。

    一口起跑了幾百米,卻未見半個人影,包括“神勇無敵”的救援隊員——直到小島另一端,那片簡易停機坪——直升機也不見了。

    不可能,至少已過去二十多個小時,後方留守的史陶芬伯格,肯定通知了董事會和fbi,天空集團董事長,還有直升飛機上十來個人,全體失蹤,生死不明,難道見死不救?

    可能性a:救援隊員早已上島,但遭到第一隊相同的命運,全被島上壞蛋們殺死了,直升飛機也被俘虜或摧殘。

    可能性b:我親手提拔的助理史陶芬伯格,與財務總監“小薩科奇”是一丘之貉,同樣是matrix派來的無間道,他不會派人來救援我,還會董事長和fbi撤慌,說我去了什麽神秘地方度假。

    可能性c:董事會貌似都聽我的話,其實早已眾叛親離,值此生死存亡之秋,他們集體拋棄了我,不派一兵一卒前來久遠,讓我在島上聽天由命。而這些留在紐約總部的家夥,就可以趁機瓜分集團財產,來個群魔亂舞的分髒大會。

    可能性d:鑒於我不是美國國籍,又堅持將天空集團的資金,投向以中國為首的亞洲地區,使美國政府或白宮對我狠之入骨,尤其害怕我控製美國經濟,乃至全球石油資源。所以,聯邦調查局非但不派人救援,還以非法持有武器為借口,阻攔天空集團救援隊伍,妄圖將我害死在島上,如此便可除去心腹大患,讓天空集團成為純正的美國公司。

    可能性e:matrix,黑客帝國的幻想成真,整個世界都已被他們控製,什麽天空集團,什麽fbi,全成了計算機殺人網絡的囊中之物——至於我,則是人類最後的幸存者。

    a,b,c,d,e……也許還有f,g,h,i,j……最終答案在二十六個字母之外。

    一切的錯,全在於我!

    根本就不該上到,更不該迷信武力,尤其不該以對付所多瑪獨裁者的經驗,來對付黑暗中神秘莫測的matrix。驕傲的山姆大叔不能用武力解決一切問題,憑什麽我就可以做到?你可以使用武力,別人也可以使用武力,暴力麵前,沒有贏家。

    這一迴,我成了徹底的輸家。

    重重踢了一腳石子,順著岩石滾下海岸,到處是奇形怪狀的石頭,在還浪中咆哮嘶喊。

    怎麽

    才能獲得自由?跳進寒冷的大西洋,遊迴北美大陸?

    肖申克的奇跡,不會重複第二次。

    我來到海邊的岩石附近,看到昏暗天光籠罩著一個人雕像。

    雕像卻說出了中國話:“今天過得還好嗎?”

    “誰?”

    “你的兄弟。”

    “兄弟?”

    原來真隻一個人,現出模糊的臉,披肩黑色長發,被海水沾濕的寬袍大袖。

    我的“結拜兄弟”——慕容雲。

    在危險的岩石上,他坐得可真安穩,就像底下生了根,紋絲不動,猶如老僧入定,手中握著一根釣魚竿,伸向岩石中的海浪……

    黃昏海釣?

    再看看四周,沒發現阿帕奇,也沒有其他人影,隻有他獨自一人麵對大海。

    這樣惡劣的環境,天都快要黑了,能釣得上魚嗎?

    沒等我問出口,他仿佛直接攝錄我腦中所想,輕聲道出:“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心底猛然一慌,海天之間,隻剩下我與他兩人,隻剩下清脆有力的中文。

    他也是讀心術者嗎?

    不,昏暗的天色下,穿著飄逸漢服的他,沒有迴頭看我,絕不是從我的眼中發現。

    但我是。

    我小心靠近他,坐在他身邊的岩石上,觸了手中沒有釣竿,與他保持同樣姿勢,看著蒼茫的傍晚,任由海浪打濕鞋子與褲管。

    “你想和我說什麽?”

    慕容雲沒有轉頭看我,對著空氣說話。

    “你是誰?”

    “我早就迴到過了。”

    “那不是真的。”

    “是真的。”

    他的態度讓我憤怒,但我極力克製情緒,低沉地迴答:“我不相信。”

    “不覺得這樣的對白很無聊嗎?如果是美國的編劇,一定會全部刪掉的。”

    “你以為在拍電影嗎?”

    他手中的釣魚竿微微一抖:“人間就是一出永遠演不完的電影,你與我,都是其中的演員。”

    “導演是誰呢?”

    “每個人的命運。”

    天色黑到看不清人的表情,我隻能注意他細微的姿態變化:“那麽世界的命運呢?”

    “同樣的答案,每個人的命運,共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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