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塔,你今兒個來摻和什麽?”


    漆黑海水中,一隻穿暗金僧袍的猴子鑽了出來。祂體型實際上很瘦小,但無論怎麽看,都有一種頂天立地之感。


    “嗨,這不是擔心你死了嗎?”玄黃見孫悟空沒事,語氣也輕鬆了幾分。


    “嘿嘿,能殺我的人,那還沒出生呢!想當年,老君都奈何我不得。”猴子伸手一抓,就把那金身破碎的陸壓抓在手中。


    那看上去比寶塔還要巨大的棒子也消失在猴子手中。


    “這傻子,對著我一根猴毛拜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給拜死,真是傻的可以。”


    祂一雙銅鈴大小的眼睛閃著金光,嘴角掛出嘲諷的笑容。


    霸氣,狡猾,無畏!


    這是白駒看見這猴子的第一印象,如果說還有什麽,那可能還有若隱若現的一點傲慢。


    這倒是讓白駒有點意外,西遊記中不是說猴子已經得道成佛,修成正果了嗎?現在看上去怎麽還是像個無法無天的妖猴一樣?


    “他為什麽要殺你?”


    見陸壓似乎已經半死,玄黃也褪去了寶塔形態,變迴人類的樣子。


    白駒和白天也憑空站在他身後。


    白駒沒有修為,不能飛行,但白天已經是返元境,他自己浮空的同時再多捎帶一個人並沒有什麽壓力。


    “喲!這兩個小娃娃……這個是個廢物”猴子撇了白駒一眼,然後又看向白天:“這個小娃娃有點意思。”


    “我哥才不是廢物!”白天有點不爽。


    “好好好,不是,不是。”猴子笑嘻嘻的:“玄黃,這小娃娃哪來的?”


    “你應該能猜到”,玄黃眼睛一轉,又問一次剛才的問題:“對了,陸壓為什麽要殺你?”


    “這可不知,好久之前,老君就跟說俺有一死劫,要早做準備。”猴子抓耳撓腮的,似乎在猜白天到底是誰。


    祂捏著手指頭算了起來。


    “這幾日,末劫已至?”猴子露出恍然大悟神情。


    玄黃默默看著祂。


    “怎麽了,說錯了?”猴子有點迷茫。


    “你既然知道是末劫……”


    “師父自有輪迴命數,我知道,我知道。”猴子低下了頭,擺了擺手。


    祂又看向白天,臉上露出恍然的神情:“這想必就是老君口中的應劫之人?”


    玄黃點了點頭。


    多少年過去,祂口中依然喊著師父。


    這倒是有點出乎白駒預料,看猴子這桀驁不馴的樣子,他以為取經四人組在修成正果後就聯係漸少了,但現在看來或許事情還並不是這樣。


    但此時,白駒心中還有更多的疑惑和未知。


    陸壓出手和應劫之事有關嗎?


    “釘頭七箭書對著大聖拜了四十九天,咒殺生效這日正好是末法開啟之日?這會不會有點巧了?不是說太極圖都沒算到具體時日嗎?”白駒看向猴子。


    這話一出,玄黃和猴子齊齊皺眉。


    “小子,你又是何人?”猴子第一次正眼看向白駒。


    “他是我哥哥。”白天見猴子滿眼輕視和嫌棄,心中非常不爽,想給哥哥撐撐門麵。


    “嘿嘿,哪有應劫還帶著哥哥的?”猴子輕笑兩三聲。


    “你!”白天雖然很喜歡孫悟空,但此時也忍不住想懟祂了,好在白駒一把攔住。


    “好了,你哥我沒有修為,被輕視也正常。”


    “小娃娃,你這話裏還帶著刺呢?不過這話可就說的不對了,俺老孫從不拿修為看人,俺老孫看的是你的靈。嘿嘿。”猴子抓了抓耳朵:“你弟弟的靈澄澈幹淨,若是輔以時日,必能得道,你心機太深重,我不喜歡。”


    白駒對孫猴子的斷言沒有反駁,也沒有讚同:“好了,陸壓此事是否為巧合?二位怎麽看?”


    “他就在我們手上,直接問問不就行了?”猴子揚了揚手中半死不活的人。


    那一棒子陸壓可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完完整整地吃下了!


    任由陸壓修為不凡、法寶驚人,此時也半死不活。


    猴子毫不客氣地扇了陸壓兩巴掌,見沒醒,又喂了他兩顆金丹。


    “若非巧合,此事非同小可。”白駒隱晦提醒道。


    若是在這光天化日之下進行審問,要是這裏麵真有什麽問題……遇到危險的等級也會直線上升。


    “小子,你到底在怕什麽?”猴子眉頭一豎,有點惱怒。


    這小子囉哩囉嗦,莫非是唐僧轉世?


    時間也對不上啊,唐僧才剛入輪迴!


    白駒僅是略帶歉意地笑了笑,沒有開口。


    這種事情,且不論本身就毫無線索,就算是證據確鑿板上釘釘,也要斟酌多次才能講明!


    猴子惱怒歸惱怒,手上的動作還是緩了下來。


    “走,俺老孫帶你們去花果山玩玩。”祂招唿道。


    白駒自然求之不得。


    再迴這花果山,完全是另一幅景象了。


    剛才的荒山裸岩如同被挪走了一般,整個島嶼變得生機盎然。


    飛虹白瀑,翠林青山。


    猴群在樹冠中露出腦袋,似乎在看看來著是誰。


    “孩兒們,待客,嘿嘿。”孫悟空招唿了一句。


    白駒感到白天捏著自己的手都捏得緊了些。


    【收到一條來自白天的新消息】


    白天:“哥,祂好可憐。”


    從草葉到樹木,從猴群到飛蟲,都隻是一指術法,兩撮猴毛,沒有絲毫真實。


    白駒:“咱們隻是過客。”


    不要入戲太深。


    白天久久不成言。


    “坐,坐,嚐嚐這新鮮的桃兒,剛從樹上摘下來的。”猴子笑了笑。


    祂也沒忘記正事,把陸壓攝起,喂了兩顆金丹。


    一息後,這邋遢道人咳嗽了兩聲,猛的睜眼。


    “欠我十顆還魂金丹。”孫悟空笑道。


    “死猴子下手那麽重!你想得美!”陸壓整理了一下前襟,嬉皮笑臉道。


    “不想還?那好,要麽,我再把你打成剛才那樣,要麽,你迴答我一個問題。”


    “問問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陸壓表現得很爽快。


    開口前,猴子臉上還帶著些許笑容。


    “是誰,指使,你,來殺我的?”


    猴子一詞一頓,每說一個字,眼中的兇光就暴漲一截!一句話講完,這花果山界域內風雲突變,白日都要隱去。


    猴子的威壓竟然如此恐怖!


    白駒感覺,要是這是自己被猴子這樣盯著,恐怕直接就在這殺意之下化為飛灰了!


    剛開口口聲聲說知無不言的陸壓卻完全不開口了,就這樣靜靜坐著,直視著兇猴。


    “願賭服輸,你把我打成剛才那樣吧。”陸壓說這話的時候,平靜的麵容之上竟留下幾滴汗珠。


    仙人也會緊張嗎?


    “有趣!”孫悟空抓起一個桃兒,惡狠狠地囫圇了進去。


    “大聖這兩日都在冥海和陸壓纏鬥?”玄黃笑著插了話進來。


    “沒有纏鬥,我埋伏他呢!”孫悟空笑道。


    “那……”玄黃神情變得嚴肅了起來:“恐怕還有一件事值得大聖知曉。”


    “什麽事?”孫悟空眯起了眼。


    “淨壇使者壽盡而亡了。”


    那猴子身上法相盡出,金光黑霧席卷成雲,吹得白駒睜不開眼。


    祂一巴掌拍在麵前石桌上,那一整塊大石頭直接化為齏粉,就連整座花果山,都震了一震!


    空中如有雷霆,黑雲如夜,遮住了整個天空。


    花果山是完全屬於齊天大聖界域,這裏麵的每一絲變化都隻取決於祂的心情。


    “大聖!此事我不知啊!此事我真不知!”


    陸壓神色中竟然湧現出幾絲驚慌。


    “壽……盡……”此時的孫悟空通體已經變得漆黑,金睛也換作赤目,如同真正的兇獸。


    “好一個壽盡!”


    孫悟空手指一屈,那陸壓連人帶脖子直接就飛到了掌中:“指使你的人!你說,還是不說?”


    再沒有任何的威逼利誘之詞。就一個問題,說,還是不說。


    “夢!夢!”陸壓顫抖著說出了兩個字。


    夢?


    白駒沒聽明白。


    但孫悟空顯然聽懂了,祂全身異象消逝,神通收迴,鬆開了陸壓。


    “好,好,好,來來來,大家來吃桃。”祂坐迴了原處,隨手一揮,石桌又還了原,似乎剛才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哥?夢是什麽意思?”白天看向白駒。


    “我也不知。”


    “小子,到此為止吧,此事,到此為止了。”猴子嚼巴著桃兒,麵無表情地說道。


    白駒心思電轉,他其實非常想撬開在座各位的嘴,問問這夢到底象征著誰。但顯然,這條路走不通。


    但無論如何,至少知道了陸壓真的是被人指使的。


    如果陸壓身後有人指使,那唐僧、八戒之死就有極大可能和女兒國之事合在一起。


    可是背後之人的目的是什麽?就是為了不著痕跡的讓女王獻給白天一身修為?那也隻是唐僧之事,和豬八戒孫悟空又有什麽關係?


    “祂並未讓我殺你,隻是讓我攔住你……三日。”陸壓語氣顫抖,又補充了一句。


    “好了,我知道了。”猴子繼續吃著桃。


    “那大聖,我就先走了。”陸壓點頭哈腰,沒有半點架子。見孫悟空既不應允也不反對,陸壓便緩慢轉身,走了出去。


    他狀態奇差,明明已經是金仙,卻連走路都不穩,如同大病初愈。


    還魂金丹隻負責吊命,可不負責治療。


    還未走出十步,猴子隔空伸手一抓,陸壓就爆作一團血霧。


    玄黃嚇得站起,白駒則下意識捂住了白天的眼睛。


    “大驚小怪的……”猴子抱怨了半句。


    “這這這!這咱們可怎麽跟老君交代?”


    玄黃滿麵愁容。


    這陸壓可跟闡教之人相交不淺,跟昆侖那位也又有些關係,如此隨手就殺了,可能會引出天大的麻煩啊!


    “老君告訴我此劫,不就是默許我殺陸壓嗎?你擔心個什麽?”猴子笑了笑。


    “老君隻是讓你避劫,可沒說讓你殺人!”玄黃愁道。


    白駒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玄黃身旁:“大聖,此事確實麻煩了。”


    猴子明顯很不喜歡說教,眼睛一橫,又有怒氣顯現。


    “剛才大聖說,老君警告了死劫,而陸壓卻說,背後之人不想殺你。”白駒說道。


    “陸壓滿嘴謊言,正常。”猴子隨口說道。


    “陸壓說謊,隻是其中一種可能,而我想了想,或許還有兩種可能!”


    猴子眼睛眯了眯:“你說說?”


    “第二種可能是,陸壓說了部分真話,那位確實隻讓他攔你三日,但他沒打算按照那位吩咐的來做。”


    “第三種呢?”


    “大聖,這花果山界域,安全嗎?”白駒微微鞠躬。


    “什麽意思?”


    “有無隔牆之耳?”白駒神色凝重地看著孫悟空。


    “絕無可能!”猴子大手一揮。


    “那我就放心說了,第三種可能,陸壓並非老君口中的死劫,此劫另有來源。”


    這並非無稽之談,陸壓剛才既然已經說出了幕後指使人的名字,雖然白駒沒聽懂,但玄黃和孫悟空明顯都知道是誰了,那之後的事情也就沒有任何必要再撒謊了。在白駒看來,陸壓說謊的可能性極小。


    而如果陸壓隻是為了攔孫悟空三天,那很有可能,豬八戒被殺也是這之中的一環。


    這樣,在白駒眼中,幕後之人就有了兩條痕跡:一是白天出世,有人幹擾了女兒國國王的師弟,讓他在恰好的時間說出恰好的信息,引導女王自殺,成全白天;另一條線則是有人讓陸壓去攔住孫悟空,目的是弄死豬八戒。


    這兩條線的時間幾乎相同,白駒不相信巧合。


    殺死豬八戒是為了什麽?


    “另有來源?”猴子眼睛眯起:“好小子,你可真敢說!”


    “在下隻是將各種可能一一列出。”白駒低頭道。


    這是實話。白駒此時知道的信息並不多,甚至說,都隻是猜測而已。


    “那你,把你的懷疑,說與我聽聽?”猴子不客氣道。


    此時祂心情不好,麵對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祂也沒必要客氣。


    “大聖,這裏麵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沒有答案,淨壇使者為什麽會死?”白駒問道。


    “怎麽?聽你一點猜測而已,你也要跟俺老孫談價錢?”猴子嘴角冒出一點輕笑。


    祂就那樣隨意地坐著,沒有其他任何的動作,但僅是語氣和眼神就讓白駒有點發毛。


    白天也看出了一點端倪,擋到了白駒身前。


    “喲,怎麽?要動手了?”猴子一臉不屑道:“玄黃,你不管管?”


    “老君說,應劫之人當順其自然。”玄黃揚起頭,看向一旁。


    “若我要是殺了他們呢?”猴子故意眼露兇光。


    此時,白駒正在瘋狂給白天發消息!


    自家弟弟可不受激,本身就有點小孩子脾氣,要是這時候把矛盾鬧出來了,之後在封神還怎麽辦事?


    白駒:“弟弟,別衝動!孫悟空開玩笑呢!”


    白駒:“這事本來不複雜,咱們萬一有了矛盾,就不好辦了!”


    “那我便會保他們性命。”玄黃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你敢!”白天抬頭看向猴子。


    “有意思。”猴子站起身,眼神中的怒氣已經由輕微變為實質。


    好多年沒有人敢這麽跟他說話了!


    “猴子,我可提醒你,這是應劫之人。”玄黃


    “哼!所以才沒動手。”猴子齜牙咧嘴的,似乎很是煩躁。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祂隨時都會抽出棒子,給站在對麵的白天和白駒,來這麽一下子。


    “小子,若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我才不會跟你哥說這麽多廢話!剁吧剁吧把你們給吃了,你信嗎?”猴子的指頭都伸到了白天的麵前。


    這倆都不是什麽好應付的主兒,一個猴子脾氣,一個小孩子脾氣,白駒已經可以預料到結果了。


    白天受不住氣,然後動手,兩人即將被孫猴子“教育”,但看樣子祂也不會下死手。


    白駒暗暗歎了口氣。


    “潑猴!”白天伸手打出一道彩光。


    果然。


    白駒已經躺好了,被孫猴子教育就教育吧,逃不過了。


    他閉上了眼睛。


    然而過了好幾秒鍾,都沒什麽事情發生。


    白駒睜眼,看見了一臉震驚的玄黃,還有滿臉的得意的白天。


    “臭猴子,乖乖在山河社稷圖裏反省去吧!看給你慣的!”


    白天手中拿著一把卷軸,笑嘻嘻地對著卷軸說道,而剛才還站在兩人麵前的孫猴子已經消失不見了。


    【混沌至寶:山河社稷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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