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語錄:男人吃軟飯沒什麽不好,吃到嘴硬就欠抽了。

    就離出發不到一個禮拜,老倪突然來了。

    他請我在一家昂貴的粵菜館吃飯,還帶來了兩個女孩,其中的一個我認得,水汪汪的一雙大眼睛,赭紅的圓臉,不是誇春嗎?

    老倪似乎變了,除了每隔一分鍾就接一個手機之外,忙裏偷閑說的幾句話,都是無關痛癢的寒暄。從他打手機的話聽得出來,他現在好像官很大的樣子,動不動就是“重點實驗室撥款的事,我和教育部已經打了招唿了……”“和各院係負責人的工作會推到我從英國迴來吧……”席間還說了好幾次,“偏偏你師姐沒時間來,遺憾啊。”讓我聽了頗有點“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倒來了”的感覺。

    另一個女孩長發如瀑,一身棕櫚綠的半長裙。

    她叫蕭淑慎,從香港浸會大學跑到內地來,不巧趕上非典就留在北京。

    她認識倪匯鴻,那還是在安特衛普的時候。她說去年從湖南運到香港的生鵝,好多都是病鵝,一切開,腎髒裏都是薏仁米大小的結石。她是學社工的,就申請課題到湖南來調查。

    “這些鵝好可憐。是什麽原因鵝也得腎結石啊。”誇春問。

    我聽著蕭淑慎的描述,下意識地捂了捂自己的腰,覺得後背起了一層疙瘩。

    “調查顯示很有可能是飼料。於是就去了武漢。因為湖南鵝場的飼料是從武漢的一家公司進的。我暗中觀察那些來批飼料的人,後來又冒充佛山養殖廠主去詢問那些買飼料的,發現他們養的雞鴨、貉子、豬什麽的都會莫名其妙地死掉。我就建議他們去殺那些病豬,果然豬腰裏麵都是結石。”

    “哇,你真有fbi風範啊。”我豎起大拇指。

    “那是一家什麽飼料公司?必須查禁,否則不知要害死多少動物。”我說。

    “是啊,可是這家飼料公司也不是原生產者,他們是從東北買來的,然後批銷到華南各處。”

    “啊,冤有頭債有主,一定要查得水落石出。”誇春說。

    “那當然,怎麽可能半途而廢。不過我人生地不熟,又沒有幫手。”蕭淑慎說話的時候不斷打量我倆。

    “哎,你可真是遇到貴人了,對不對小熊?”誇春問我,還輕輕拍了拍我肩膀。

    我第一感覺是東北好遙遠,但一想這些黑飼料不斷地運送到全國各地,荼毒無數生靈,沒準對人也有害處呢,人

    家一個香港女生都不嫌千山萬水呢,我怎麽能怕呢。

    我立刻說:“我說不上勇猛機智,不過也說得上任勞任怨,給你做幫手沒問題。”

    蕭淑慎程式化地微笑著,不知道心裏怎麽想,片刻之後,她幹脆地說:“那太好了。明天就走。”

    迴來後師姐立著眉毛看著我。

    “你要罵就罵吧,否則我沒法安心收拾行李。”我說,但說實話,也委實覺得答應得有些衝動。

    “你要跟熊士高說你退出他的考察團了?”師姐問。

    “誰說的。我在那邊解決掉這事,再和你們在哈爾濱會合,完全來得及。”

    “哦,你奉天總督啊?你以為就憑你們仨就把人毒飼料窩點給端了。你知不知道人家那裏水深水淺啊。東北人出了名的虎,你不惹他們,還朝你齜牙呢,你還洗得幹幹淨淨地送上門去了,一看你長得就像酸菜白肉似的,不亂燉你才怪。”

    “蕭淑慎那邊安排好內線了。你別嚇唬我了,我們也不是非要深入虎穴,附近買幾公斤從他們工廠裏生產的飼料也可以叫做抽檢吧。”

    “還抽檢?看你欠抽。我明天送你去機場非要看看這倆妞怎麽個彪法。”

    在機場。

    師姐故意把裝好的東西從手袋裏拿出,從用保鮮膜包好的香蕉和蘋果到手紙、消毒濕紙巾。

    “咦,你這幾天眼屎多,頭發分叉,這是缺維生素。”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在我頭發上耙來耙去。“幹什麽啊,我好多天沒洗頭了。”我看見蕭淑慎和誇春一直盯著我們倆,有些不好意思,輕輕推開她的手。

    師姐就大大方方走過去,先朝蕭淑慎伸出了手:“你好,我叫胡蝶,是小熊的師姐。”

    蕭淑慎立刻優雅地握手:“哦,小熊這次保護我們去東北。學校裏麵如果有什麽急事請通知他啊。”

    “那是當然。不過你們可真勇敢——我是指你們讓小熊保護你們的事。”師姐說完抿著嘴笑。

    “你對師弟也太溺愛了。”誇春說。

    “我可不溺愛他,否則早收到房裏給他搽脂抹粉描眉畫眼了。別人給他扁擔,我還要給扁擔下麵掛倆糞筐呢。那才叫鍛煉。”師姐說。

    我立刻對蕭淑慎和誇春說:“快上飛機了,我和師姐單獨聊聊。”然後把師姐拉到一邊。

    “你啊,就不能與人為善嘛。”我說。

    “滾蛋

    ,用得著你來教我做人啊。我和她們相處得不錯啊。”

    “還不錯呢,跟誇春剛剛還夾槍帶棒呢。”

    “你懂什麽?恰相反,我覺得誇春這個女孩很性情。那個蕭小姐,我還看不出她的道行深淺,總覺得不倫不類。”

    “哎呀,你可真是,搞得跟在一線服役多年的老幹警似的。三眼兩眼就把人家潛意識無意識看個門兒清?你放心吧,人家是港澳同胞,還在劍橋深造過呢,。”

    “還劍橋,見鬼了。明明港腔裏有股茬子味兒,怕不是從大連海邊抱倆籃球偷渡到香港的吧。”

    廣播裏播報了我們的航班要登機了。

    忽然間看見師姐的眼睛裏有了一絲慌亂,她抬起手想再次拍拍我的頭發,但遲疑中又放下了。

    “不知道怎麽迴事,我覺得現在這種生活很有勁兒,真的不想再迴學校了。”我說。

    “快樂有很多種,不都是好的。你得學會把握自己。”她說。

    “是不是不求上進啊?”

    “那又怎麽了,覺得內疚?”

    “嗯。”我其實內心中一刹那的想法倒是對她感到內疚。

    “你看‘疚’字怎麽寫的?一種追求恆久的病就是疚。你感到內疚,說明你誌向遠大。”

    “嗬嗬,你不是這段時間去了山西麵館了吧,太能扯了。”

    “不要小瞧扯字。‘扯’字也很能說明問題。說明我要適可而止。否則你趕不上飛機了。”

    “還真是。”

    我握住她的手搖了搖,就急忙跑向登機口。

    “真是你師姐?”誇春問。

    “誰還會冒充這個?”

    “她自己不說,我還以為是你師母呢。”誇春說。

    我蹙起眉頭問:“有那麽老嗎?”

    “不是老,是那眼神,就好像瑪利亞在看耶穌。我們學校這種聖像畫看得我都反胃了。”

    蕭淑慎據說是個博士。

    她身材秀頎,皮膚白淨,薄嘴唇,平額頭,怎麽也看不出是嶺南女孩。

    她的聲音清晰平靜,沒有港腔,也沒有錢鍾書說的“糖醋排骨”那種甜膩。

    誇春和我每每問到她的家庭情況,她就稍作敷衍之後立刻盤問我倆。

    誇春似乎怕她問自己的學習經曆。

    我怕她問我師姐和

    我的關係。

    所以最後我們三個就像各自捂著臉跟對方周旋的拳擊手一樣。

    趁著蕭淑慎去洗手間,誇春好像忍了好久一樣對我說:“蕭淑慎的真名叫邱春梅。”

    “你怎麽知道?”

    “護照上寫著的。當然是我偷看的。”

    “這個名字似乎和她很不搭嘛。”

    “嘁,你咋也看不出來像曾國雄啊——不過確實夠土的。”

    到了長春,誇春和我原以為要住一晚。

    但一下飛機,就被領上了一輛半新不舊的吉普車。

    開車的是個記者,叫大歡。

    “你不是說這裏人生地不熟嗎?明明早就安排好陪了的嘛。”誇春問。

    “我們是在網上認識的,他也關注到有毒飼料的事情了。”蕭淑慎說。

    “對,有好幾個地方的人打電話給我們報社,說養的猞猁和水貂吃飼料死了一大批。”

    我們趁著夜色前往興安嶺腳下的新安。

    大歡說他已經和“蒙利生科集團”裏的內線聯係好了,今晚就在“蒙利度假村”見麵。

    “你們早就安排了臥底啦?”我問。

    “啥臥底,是一個被撤職的化驗員。”大歡說。

    “為什麽撤職,因為他不能幹昧著良心的事?”誇春問。

    “這個——是吧,總有人良心發現。”

    “然後呢?”誇春問。

    “我們偷偷潛入倉庫取樣,在車間拍攝添加有毒物質的工序,在化驗室翻拍他們的原始化驗數據。”大歡說。

    “哇,難度大不大?是不是有人像《諜中諜》那樣吊威亞。”我真的有點擔心起來,危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我覺得這有點非法竊取的意思,這過程本身合法嗎?

    “沒那麽牛x。你要是看見實際的過程,‘科技’倆字都太抬舉他們了。一個給豬牛生產飼料的地方能有啥生物科技啊,美國蒙大拿州來的科技吧。就是地方官們吃飯泡澡的時候相互吹吹牛x而已。你們縣有啥啥高科技,他們市有啥啥創業園,你們那生產啥芯片,他們那搞啥轉基因。還是我舅爺那句話在理: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啥飼料都不如糧食,啥肥料都不如農家肥。”

    “那他們的飼料怎麽這麽暢銷呢?”我問。

    “那當然還是有點秘方了。這正是我們要弄明白的。”

    大歡說。

    蒙利度假村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

    這個度假村坐落在一個火山口裏,火山口內有一池天然的湖泊,蒙利度假村的核心建築號稱極樂城,背依青山,俯瞰湖水。

    吉普車穿過茂密的原始鬆林,沿著火山外層的盤山路蜿蜒而上,然後再沿著火山內層蜿蜒而下。

    在由外入內的山巔最高處,看見皓月如水,微雲如畫。下麵精潔如翡翠般的湖麵映著月亮的光輝,好像一個原始的聖湖裏閃爍著神的心髒。

    蒙利的極樂城明顯仿造著布達拉宮的形製依山而建,璀璨的燈火粲然於湖水和林海之上,好像一座晶瑩的仙宮。

    “天哪,這是五大連池嗎?”我驚愕了好久才說出話。

    “五大連池?中央的療養名單上記錄在冊的,他們哪敢這麽顯擺。這裏發現得比五大連池晚,一發現就被蒙利集團給搞下來了。修了這個伊甸園,省裏市裏的人也樂得有這麽一個獨享的寶地,從來不去申請啥4a還是5a的風景區。”大歡說。

    極樂城腳下的房屋、店鋪、酒店、夜總會也是鱗次櫛比,簡直就是一個微型城區。

    我們在一個買東北山貨的土特產超市那裏停下來。

    那個“臥底”據說就在這。

    下了車,抬頭看見燈火輝煌的極樂城巍峨於上,讓我想起“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進了超市,一個紅色碎花棉襖的婦女詭秘地朝裏麵努了努嘴。

    我們幾個就徑直穿過超市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很小,放著一張床一台電視,隻見一個破木凳子,上麵鋪著一張《參考消息》,報紙上放著一堆雞骨頭、幾隻啃得半幹不淨的雞爪,半瓶高粱燒。

    估計是給晚上的更夫準備的屋子。

    穿過這小屋,沿著一個狹窄的台階往上走,來到閣樓間。

    閣樓間幹淨多了。

    一個u形真皮沙發,茶幾、盆花、衣帽架該有的都有,牆上還掛著俗了吧唧的安格爾的《泉》。女人的裸體上還被人猥褻地畫了幾個巴掌印。

    裏麵的那個臥底似乎已經等了好久了,茶幾上的煙灰缸裏一小堆煙頭。

    “你們才來啊。我在這裏一小時都像一年。”這個瘦高的小四眼叫卞三。

    大歡對我們說,比卞三大的可以叫他小卞,比他小的就叫他大卞。

    “去你娘的,你妹子是我小蜜,叫卞秘。”卞三罵道。

    卞三說晚上十點去倉庫換班,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偷偷溜進去。

    “那化驗室的那邊呢?”蕭淑慎問。

    “我早偷偷配了鑰匙。”卞三說。

    離十點還有兩個小時,蕭淑慎和大歡說出去一下。讓我們在這裏等著。

    小閣樓南北都有窗子,背麵看得見極樂城,南麵看得見湖水。

    “你們這個火山口叫什麽山,那湖叫什麽湖啊?”我問。

    “山叫小須彌,湖叫拈花湖。”卞三說。

    “呦,好雅啊。你們東北不是見山就叫啥崗子,見湖叫泡子嗎?”誇春說。

    “那是。不過取名的人不是東北人。”

    “誰啊?”

    “吳法天。”

    “沒聽說過啊?”

    “在新安,他就是法,他就是天。沒人不知道的。”

    “哦,莫非他就是蒙利的老總吧。”我預感到。

    卞三點了點頭。

    “這個人既然這麽有禪心,怎麽會做這麽殘忍的事情呢?”我有些不解。

    “殘忍?我倒沒覺得。”他說。

    “給動物吃有毒飼料,讓千萬隻生靈飽受疾病折磨,難道不殘忍?”

    “你喝的豆漿裏有明礬,吃的鱔魚裏有避孕藥,泡菜裏有蘇丹紅,臘肉用硫黃熏的,海鮮是福爾馬林發的,洗發水裏砷過量,洗衣粉裏氯超標,坐在家裏家具散發甲醛,走到街上汽車排放廢氣。比起這些,你覺得是吳法天殘忍嗎?”卞三麵無表情地說著,好像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似的。

    “這麽說,吳法天簡直算是我國商人的楷模了。”誇春說。

    “商人嘛,不傷人還叫商人嗎?吳法天也就是幹了些對不起畜生的事,而其他老板呢?成天在幹對不起人的事。我原來在內蒙古做過奶站的技術員,我的師傅每次都往收來的牛奶裏添什麽‘蛋白精’。後來我才明白,那東西學名叫三聚氰胺。這東西可是劇毒的。我在興安嶺兩邊來迴跑,發現這個秘方還真是膾炙人口。”

    哇,我還真沒想到在蠻荒僻遠的邊陲之地,忽然撞見了一個具有強烈批判精神的知識分子。

    “既然你覺得雞鴨豬狗吃死了無所謂,那你為什麽辭職呢?估計蒙利集團效益也不錯,你應該也算個人才了。”誇春問。

    “我不是辭職,我是被開除的。”他說。

    卞三說自己在化驗室本來幹得不錯,不過偏偏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一個女孩。這個叫麗霓的女孩在極樂城的台球廳裏工作。卞三的台球打得相當不錯,最崇拜的人是亨得利,打球的做派也故意模仿亨得利,冷靜得像伯爵,細膩得像畫師。麗霓很崇拜卞三,經常兩個人勾結在一起挖陷阱,拉那些初來乍到的高官大款們賭球。但麗霓後來不知靠哪種浪法,搭上了吳法天。從此麗霓成了吳法天的指定用雞。

    卞三沒有再往下說,但很容易推論,由於一雞不能兩用,所以當然隻能是讓卞三走人。

    “吳法天人品還是成問題啊,你和麗霓一刀兩斷不就行了嗎,幹嗎炒你魷魚啊?”誇春說。

    “他讓我去哈爾濱市裏做一個分公司的副總經理。隻不過我不去。”

    “哦,原來是你自己不識時務,那確實怪不得別人了。”誇春說。

    “你們怎麽會認識蕭淑慎呢?”卞三靠在椅子裏,細長的兩條腿高高地架起來。

    “在北京,很偶然,覺得她很有正義感,我們想和她共襄義舉。”我說。

    他薄薄的嘴唇咧了咧,像臉上有傷不敢大笑的那種:“正義感?嗬嗬——你們倆還在讀書吧?什麽學校?”

    “我是京華大學的。她是女子大學的。”

    “哦,不錯的大學,難怪了。”

    “難怪什麽?”我問。

    他沒有迴答。

    “你們真年輕啊。”他說。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是羨慕還是揶揄。

    這時候,蕭淑慎和大歡就迴來了。

    行動就要開始了。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就像我每次公眾場合發言的時候那樣,心跳震得我的頭發暈。

    我們分成兩組,誇春和我去倉庫。蕭淑慎和大歡去化驗室。

    我和誇春的任務也很簡單,就是拿著攝像機全程拍攝,從倉庫裏飼料和有毒添加物取樣的全過程。

    吉普車先把蕭淑慎和大歡送到“蒙利科研所”,然後把我們送到了大倉庫。

    從外麵看,大倉庫大部分都挖進山體深處,搞得像巨大的防空工程。

    我和誇春進了倉庫,卞三告訴我們飼料在哪裏,添加劑存放在哪裏,他負責拍攝。

    當我們把這些“罪證”

    裝進包裏的時候,誇春忽然問卞三:“你的鏡頭蓋怎麽一直沒打開?”

    “用不著,你們要的錄像早被閉路電視拍下了。”他冷酷地說。

    接著忽然四麵八方的燈都打開了。

    保安和警察不知什麽時候從飼料桶後麵鑽出來。

    這是一個圈套。

    我們怎麽都沒好好想想那句老話,這是誰的一畝三分地?

    我們本以為這就是邦德度假時順便解決的小case。

    看來007的確最適合七周歲的人群觀看。

    那個年輕的警察把手銬熟練地扣在我手腕上,我忽然覺得那東西真的很涼很涼,或許不隻是鐵器本身的溫度,那意味著一種隔離,戴上手銬的人從此將被剝奪被人道對待的權利。

    誇春驚訝地瞪大眼睛,淚珠在眼眶裏蕩漾著不肯淌出來。

    “你們出示逮捕證,否則我告你們非法拘禁。”她大叫,做出很兇悍的表情。

    那些人沒有什麽表情,把我們塞進警車,而且和我們坐在一起。

    我在想,他們會怎麽樣?

    把我們關進拘留所,然後挑唆那些牢頭狠狠收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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