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穆挽歌和梵漠,戊榮一直都是很好奇的。


    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環境才能養育出這麽兩個人,好奇他們之前過的到底是怎樣一種生活,甚至好奇他們口中仗劍江湖的世界到底是否真的存在。


    尤其是穆挽歌,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大多應該還在校園中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每天上上課,眉飛色舞的談論下流行和時尚,以及含羞帶怯的說一說各自心中的那個他。然而這個姑娘的生命中卻好似完全沒有這些,她的世界同樣宏大,森羅萬象,精彩紛呈,但卻全然不是戊榮認知範圍內的任何一件。


    或許是女孩子天生心慈手軟的先入為主,或許是接觸以來穆挽歌安靜乖巧的表現,又或者是穆挽歌連續幾次都手下留情,再跟後麵梵漠動輒殺人的舉動形成的鮮明對比,戊榮心中一直都殘存著一絲連他自己也沒覺察的僥幸:這個姑娘雖然表現的兇悍,大概也是柔軟而惹人憐愛的吧。


    但是自從親眼目睹了穆挽歌月下殺人之後,這絲僥幸著實碎成了渣渣,用世界上最強力的粘合劑都粘不起來。


    雖然一個大男人說這兩個字有點丟臉,甚至當日穆挽歌確實也救了自己一命,自己竟然連一個“謝”字都沒說出口……不過,自己究竟得是有多蠢,才會把狼當成羊?


    她不殺人不代表下不去手,而僅僅是因為沒必要沒興趣吧……


    然而,當戊榮一轉頭看見抱著自熱米飯吃的無比認真,一顆米粒都不放過,最後甚至連邊邊角角的湯汁也刮幹淨的穆挽歌,腦袋又是一陣暈眩。


    嗬嗬,如果不是自己有病,那麽絕對是對方人格分裂!


    提前一步吃完的梵漠匪氣十足的把牆角展示櫃裏的一塊紅木鎮紙據為己有,從十幾分鍾前就抱著鼓搗,中間戊榮幾次斜著眼睛瞥過去看,每次看每次都覺得十分心驚膽戰。


    他用的是一把最普通不過的水果刀,十塊錢兩把的那種,可那刀子和他就跟天生一對兒似的,靈活的不像話……真不愧是一雙殺人的手!


    戊榮就看見一片銀光閃爍,木屑紛飛,剛還方方正正的木塊頓時就有了點張牙舞爪的雛形,看上去相當氣派。於是他心裏頓時就有了點兒酸不拉幾又憤恨的想法,這小子要什麽時候給人打傻了,忘了老本行,就上去街頭擺個攤子買木雕估計也餓不死。


    他正胡思亂想著,那邊吃飽飯的穆挽歌一抹嘴,抱著星辰問道,“你跟季飛揚什麽關係?”


    戊榮條件反射的就像滿口胡謅,可又轉念一想,他們都跟雷霆確定了合作關係了,論理也該坦誠相待。而且眼下形勢這麽惡劣,朝不保夕的,再藏著掖著的也沒意思,於是略一整理思路就給說了。


    “我跟季飛揚研究生時候跟的同一個導師,因為都是跨專業的考生,所以關係難免比別的人要好一些,”戊榮盯著虛空中的一點緩緩開口,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追憶的恍惚,“後來又一起進到同一個研究組研究一個課題”


    正埋頭雕刻的梵漠突然插了一嘴,“什麽課題?”


    戊榮的眼神變得很複雜,似乎相當不願意提及這一段,不過既然他問了,也就講了,“癌細胞的融合與轉換。”


    說完之後他才想起來在場倆人貌似都有相當大的文盲嫌疑,於是又主動解釋,“簡單地說,就是將癌細胞和健康細胞融合,利用癌細胞旺盛的繁殖能力和持久生命力增強人體新陳代謝和自我愈合能力,以期達到增強體質和延長壽命的目的。”


    他這麽一解釋之後,梵漠基本上就懂了,而最近一個月努力惡補常識的穆挽歌大體明白了什麽意思。


    也許是兩人恍然大悟的表情極大地鼓舞和取悅了他,也許隻是單純的想要找人傾訴一番,總之戊榮苦笑一聲之後就繼續說下去。


    “現在想來,當時我的真是太天真了。我一直都以為那隻是很單純的臨床科研項目,一旦成功的話勢必能夠攻克一係列頑疾,解救人們於水火之中什麽的,”他的臉上浮現出幾分自嘲和譏誚的表情,“可到了後來才發現,研究成果竟然是被用在軍事方麵。”


    “軍事?”梵漠吹了吹手上落的木屑,微微挑眉問了句。


    “嗯,”戊榮換了個姿勢,似乎也是調整下自己的情緒,說,“代號【超級戰士】,顧名思義,體能各方麵都遠超常人,放在戰場中能一騎當千的那種。老實講,第一次見到你們的時候,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實驗品失控了,可是後來越來越多的細節開始反駁這個猜測,直到後來你們跟雷霆說的那番話,才真正解答了我的疑惑。”


    不過哪怕是到了現在,戊榮還是覺得時空穿梭的事情有點兒天方夜譚、難以置信,假如真的能夠批量應用的話,那麽……他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


    收拾好天馬行空的思維後,見師兄妹兩個都沒什麽特別的反應,戊榮又說,“其實這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都曾經或正在進行類似的實驗,哪怕在高度依賴高科技作戰的今天,一旦能夠成功擁有一支由超級戰士組成的部隊……”


    世界和平、大國爭霸什麽的從來就不是穆挽歌的關注點,於是她毫不留情的喚醒了已經腦洞大開的戊榮,“那後來呢,你為什麽又成了牙醫?”


    哪怕她對這些東西所知不深,想也知道那什麽見鬼的軍事研究比牙醫有前途的多吧?


    戊榮花了三秒鍾平複心情,不答反問,“失敗是成功之母,這話聽過吧?”


    然而穆挽歌和梵漠都對他這種故意賣關子吊胃口的行為非常不滿,於是齊齊搖頭,理直氣壯地說,“沒聽過!”


    戊榮一滯,又好氣又好笑,“意思就是,任何一件複雜且高難度的事情在成功之前,都會經曆無數次的失敗,而很多時候失敗所帶來的後果遠遠超出了人們的預期。”


    他似乎迴憶起了很可怕的事情,唿吸加快,麵色泛白,兩隻眼睛也發直了。


    覺察出他的變化,穆挽歌和梵漠不由得對視一眼,然後前者突然小聲吐槽,“誰家的媽會生無數個孩子啊……”


    哪怕這邊通過高科技讓母豬量產也有個限製的說……


    戊榮:“……”


    喂,重點不對啊好嘛,你應該關注的點不是這個好吧!


    終於意識到話題已經偏離到一個跟本意南轅北轍的地步,戊榮清清嗓子,終於試圖亡羊補牢。


    他微微歎了口氣,“季飛揚特別聰明,學什麽都特別快,我們導師是出了名的事兒多愛訓人,可對他就是愛得不行,”頓了下,他神情複雜的笑了聲,“這種人其實挺招人恨的哈。”


    大概是想彌補剛才的吐槽,穆挽歌充分發揚了自己小天使的一麵,表情嚴肅的講,“既然如此,那跟他是同學的你也應該挺厲害的吧?”


    雖然現在隻是個黑牙醫……


    戊榮果然有些受寵若驚的挑了下眉毛,“這可真是謝謝了,不過,我雖然也是跨專業,但總還是在醫科的大範圍內重新選擇,難度有限。可假如我告訴你說,季飛揚原本是個以第一名的成績進入本校國際關係學院的文科生,結果短短八個月就嫌沒意思,然後通過旁聽和自學輕鬆轉了兩個院係,最後幹脆壓製絕大多數科班出身的考生了考取醫學係研究生呢?”


    穆挽歌和梵漠聽後難得都沉默片刻,然後齊齊看天,覺得人要作妖果然得有幾分本事的。


    就好比一個人從出生開始就練刀,最終成了天下第一刀之後突然又一時心血來潮決定棄刀練劍,結果特麽的竟然又輕輕鬆鬆成了天下第一劍!


    假如真的這麽個人,那絕對是……人人望誅之而後快!


    話匣子一旦打開,再想關上就不那麽容易了,雖然中間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插曲,但戊榮的講述還是得以繼續。


    “……隨著我們級別的提高,參與的也越來越多,最終終於到了人體實驗階段,”他的聲音逐漸變得幹澀,好像有什麽東西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這麽說或許很慫,但當時我真的接受不了,因為事情的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期,甚至跟最初的誌向背道而馳!”


    “印象中應該被用於造福人民的技術竟然會被拿去製造戰爭機器,”戊榮艱難的吞了下口水,臉上勉強擠出來的笑容似乎隨時都會崩塌,“我第一次跟季飛揚產生了分歧,很嚴重的分歧。”


    “後來一起參與實驗的大前輩夫妻兩個因為事故去世,實驗也因此一度擱置,就算我是懦夫,但我甚至不止一次的竊喜,要是一直這麽擱置下去,或者幹脆就叫停,那該多好!”


    “可是天不遂人願,計劃在停滯了兩年之後再次啟動,一部人被調走,一部分人又被調進來,其中就包括黃泉……我完全沒辦法跟黃泉合作,他就是個瘋子……季飛揚變得越來越陌生,我再次感到了恐懼,是那種明知道事情已經開始朝著一個滿是黑暗的方向狂奔,可是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恐懼。”


    “我不止一次的找季飛揚談話,可他似乎已經完全陷進去了,雖然表麵上看起來跟原來沒什麽不同,但是他的眼神不一樣了,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講到這裏,戊榮長長的吐了口氣,用力搓了把臉,“剛好周哥他們的孩子出院了,我借口要幫忙照顧,選擇了主動退出,然後,就是你們看到的這個樣子了。”


    穆挽歌迴味了半晌,問,“你說的那個周哥的孩子,就是戊酉?”


    戊榮點點頭,隨即臉上又浮現出一絲悔恨,“對,唉,也是我大意了,沒想到兜兜轉轉他還是被黃泉害慘了,雖然生命沒有危險,但記憶產生了一點混亂,我也不願意他在摻和進這裏麵去,就在某些細節上做了處理,可誰知……”


    誰知還是被別動局這汪渾水攪了進去。


    想到這裏,戊榮忍不住狠狠地捏起了拳頭,早知道,早知道在當初決定要退出之前就殺了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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