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過去一看,就見穆挽歌和梵漠倆人遊刃有餘的站在一端,一個兩個滿臉理直氣壯的無辜,而黃泉則氣喘籲籲地站在大開的房門口,兩邊似乎在對峙。


    見他過來,黃泉暴跳如雷道,“趕緊把這兩個小崽子拖走,走走走!”


    頭大如鬥的戊榮非常蛋疼,他甚至很好奇,這倆人究竟幹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瞅瞅黃泉那樣兒,跟被人刨了祖墳似的……


    真是一物降一物,果然變態還得靠更變態的人來壓製。


    雖然親眼見到黃泉這麽個禍害被氣成這樣,戊榮心裏也是舒爽非常,但經驗告訴他,還是不要表現出來的好。


    然而穆挽歌的表情非常淡定,也很認真,“這麽多天了,你都沒有一點進展,我覺得你可能需要點兒幫助。”


    多麽平緩的陳述語氣啊,甚至還表達了自己想要伸出援手的意圖,可戊榮愣是從裏麵聽出了滿滿的鄙視。


    偏梵漠又在旁邊煽風點火,“唉,小師妹,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了,想來也不能對他抱太大希望。”


    氣還沒喘勻的黃泉一聽,登時又炸了,但是他手邊能作為武器扔出來的東西早已經被他扔幹淨,他總不好把假牙從嘴巴裏麵摳出來……


    已經自暴自棄的戊榮望天,已經開始琢磨,萬一到時候這人被氣死了,自己的尾款還能拿到手麽?


    幾個人正站著呢,卻聽見電梯那邊有腳步聲往這邊來,貌似人還不少。


    隻聽噌的一聲金屬脆鳴,兩把長劍出鞘,劍身在空氣中微微顫抖。


    “住手!”戊榮怕慘劇再現,連忙解釋,“是自己人。”


    大約三兩分鍾之後,一個在四個黑衣人簇擁下的男人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他金發藍眼,身材高大,深栗色的濃密頭發被整齊的向後梳去,臉上的絡腮胡修剪的整整齊齊,一身筆挺的西裝一看就價值不菲。


    戊榮上去跟他簡單的握了下手,然後滿是疲憊的說,“太難搞了,得加錢。”


    不到一個月下來,他都快神經衰弱了,必須得申請精神補償和心理撫慰金。


    對方大笑幾聲,非常豪爽,張口就是極其標準的普通話,“錢的事情好商量。”


    說話的時候他一直在盯著穆挽歌和梵漠看,又問戊榮,“就是他們嗎?”


    戊榮點點頭,“對。穆挽歌,梵漠,”他又抬手朝這名外國人示意一下,“薩爾曼j弗裏德先生。”


    弗裏德笑了下,幾步來到穆挽歌麵前,紆尊降貴的伸出手去,“穆小姐,你好,”頓了下,他又由衷的讚美道,“您真美!”


    他簡直就像是全然無視了對方指著自己的鋒利長劍,而是像一個花花公子那樣單純的讚美一位美人,神態落落大方。


    梵漠發出一聲冷笑,將蝕月的劍尖穩穩地抵在他伸出的手腕上,“麻煩你後退一點,假如還想保留完整的四肢的話。”


    話音未落,弗裏德的皮膚上就冒出了一顆殷紅的血珠,四個保鏢頓時如臨大敵,剛要上前卻被他抬手止住。


    “好吧,”他有點遺憾的聳聳肩,毫無懼意的收迴手,從口袋中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往手腕上一抹,又隨手將手帕丟在地上,“為我的不謹慎致歉。”


    說完,他又微微欠身,右手覆上左胸口,衝穆挽歌眨了眨眼睛。


    而後者突然就覺得,自己在劉強富家裏虐殺的那個家夥貌似有點死冤了,跟眼前這個外族人相比,他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嘛!


    梵漠在心裏哼了聲,當即決定找個機會幹掉他。


    弗裏德似乎跟黃泉非常熟悉,他就隻是朝對方點了點頭,後者也嗯了聲,然後一副理所應當的口吻跟他提了一大堆要求,之後就在大家眼前重重的關上了門。


    “二位遠道而來,”長了一副標準洋鬼子皮相的家夥卻在像一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一樣演講,“我如果不盡一盡地主之誼的話,就太不像話了,那麽我就帶二位出去逛逛吧。”


    阻攔未果的戊榮望著一行人離去的背影,重重的歎了口氣。


    ***


    初次見麵的弗裏德順利給穆挽歌和梵漠留下了一個驕奢*,有錢沒處花的無良富豪形象。所以哪怕兩人同意跟他出來散心,內心深處也並沒抱什麽希望,最多就是當成普通的散風,到時候想走的話,難道還能有人能留下他們?


    但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車子逐漸駛出了繁華的市中心,外麵的景物也從一開始的高樓林立、車流如織變成植被密布、滿眼綠色。


    穆挽歌和梵漠不動聲色的交換了個眼神,卻又略嫌心理陰暗的想象起來:


    也許等會兒他們下車之後,看到的就是某個修建極其隱秘的,類似於青樓之類的淫/穢場所,一群穿著暴露的年輕女子揮舞著手絹嬌笑著喊大爺什麽的……


    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車子停穩,自始至終都一言未發的弗裏德率先下車,又轉身衝穆挽歌做了個請的姿勢。


    外麵竟然是一片火紅的楓葉!


    現在正是上午十點多,初秋的空氣分外幹爽清冽,抬頭看去,一片碧空如洗,幾乎看不見雲彩。而在無邊無垠的藍天下麵,就是蜿蜒開來的團團火焰,何等震撼!


    來的路上分明都還是鬱鬱蔥蔥的綠色,剛進入這一片山區的時候也有不少盛開的花卉,顯然按照自然規律,現在還不是欣賞紅楓的時節。


    或許是穆挽歌和梵漠臉上所流露出來的顯而易見的驚訝極大地取悅了他,弗裏德爽朗的大笑幾聲,衝著眼前蜿蜒開來的山脈深吸幾口氣,語氣愉快的說,“很美吧,是不是很意外。”


    其實他的本意是,眼下才不過十月初,按理說這一帶的楓葉不到十月中下旬絕不會紅,而他們眼前之所以會有如此美景,必然跟他這個領路人脫不開幹係。


    但穆挽歌和梵漠卻先掃了他一眼,然後幽幽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原來不是妓院啊……


    這種一看就縱欲過度的家夥竟然會有心思過來賞楓葉,真是沒有天理。


    沒能得到預期的答案,弗裏德先生臉上的得意明顯僵硬了片刻,但既然此人能在短短幾十年內聚攏起如此驚人的財富,他必定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自控力和救場能力。


    “哈哈哈!”弗裏德就像沒聽出對方的弦外之音來一樣,十分爽朗的大笑幾聲,然後就領著客人上山。


    不過,作為一名成功的商人,持之以恆的特性同樣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哪怕對方不買賬,他照樣有辦法把話題往自己這邊帶。


    然而,那兩位他試圖拉攏的年輕客人對他的談話邀請卻總是顯得興趣缺缺……


    ************


    不同於一般的學生,戊酉本身家境就不錯,又拿著別動局的高工資,為了行事方便,他就在郊區租了套房子。


    確切的說是兩套,一套專門用來應付經常過來看他的叔叔戊榮和偶爾過來的同學,另一套則專門用作處理別動局事宜,不然很容易就會露餡的。


    他是個很愛幹淨的人,除了每天都有保潔阿姨做例行清潔外,他自己也會主動把東西收拾得幹幹淨淨。


    但是現在,一貫整齊有序的房間內卻是一團糟,活像遭遇竊賊洗禮。


    戊酉趴在書桌上奮筆疾書,地上早已丟了好多大大小小的紙團,電腦開著,旁邊還有一大摞書“四仰八叉”,從檔案室拿來的黃泉的檔案也在其中。


    他想了一路,一迴家就將這幾年來的經曆列了個清單。


    他的記憶力雖然不能算是多麽的出類拔萃,總也不至於到了老年癡呆的程度,但他卻無比驚訝的發現,三年前那一整年的記憶幾乎沒有!


    那一年他應該是高三的,正常人一生中印象最深刻的年份之一。


    之前不在意也就罷了,可是現在細細的一迴憶,他竟然什麽細節都想不起來了!


    普通人的大腦容量和記憶都是有限的,一段時間之後就會自動清空和遺忘,但是不管怎樣,你都肯定會有一些事情特別難忘,一些細節特別清晰……


    可是現在,戊酉卻想破頭也想不起自己那一年究竟是怎麽過的了。


    傳說中徘徊在天堂地獄的突擊複習,越到畢業越顯得彌足珍貴的同學情誼,以及經曆那場足夠改寫人生命運的考試時的激動心跳,甚至是一切結束時的酣暢淋漓……


    沒有,什麽都沒有,他完全想不起來!


    那一整年就好像一塊看似完整的卡通版奶酪,大框架猶在,但完全經不起推敲,因為它裏麵滿是空洞,幾乎什麽都沒有!


    高中前麵兩年,甚至是小學的事情他都能輕易的數出來很多,可是唯獨高三,就像書架上那枚葉脈書簽一樣,隻留下一個空洞的框架,裏麵的填充物不翼而飛。


    等等,黃泉是兩年前被關起來的,而自己在這以前一年的記憶消失了……


    “據說你曾經很推崇他,那麽想必也知道他是三年前大學生失蹤案的最大嫌疑對象吧?”


    雷霆的話再一次毫無征兆的迴蕩在自己腦海裏,震得他整個人都發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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