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文字跟她記憶中的有些不同,大多缺筆少劃,但基本上還都能猜出意思。


    戊酉摸摸鼻子,“這是我叔叔的診所,他私底下經常接一些黑活兒。”


    穆挽歌並未表現出任何意外的神情,因為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地方她也見過不少。比如說專業收集消息的老鴇,長一副老實相的采花大盜……


    見她不說話,戊酉不易察覺的蹙了下眉頭,然後才若無其事的領她進去。


    戊酉對這裏的確是很熟悉,他一進門就有前台小姑娘跟他說笑,一邊說還一邊偷瞟後麵帽兜遮麵的穆挽歌,似乎十分好奇。


    戊酉三言兩語的打發了麵色微紅的女孩兒,“叔叔在嗎?”


    女孩兒笑嘻嘻的說,“在後麵呢,剛才走了個想要矯正牙齒的,戊醫生應該在做模型。”


    戊酉點點頭,不顧對方的勸阻,領著穆挽歌長驅直入。


    “臭小子也不敲門!”


    裏麵果然有一個三十多歲年紀的男人在擺弄模型,見他進來笑罵道,“今兒刮得什麽風,還帶著姑娘。”


    話音剛落,他就抽/動幾下鼻翼,隨即斂去了笑容,“到底什麽事兒?”


    跟這個姑娘一起出現的,還有空氣中逐漸蔓延開來的血腥味,這種味道或許極淡,但絕對瞞不過長年累月跟血肉打交道的醫生。


    戊酉也沒打算瞞他,往旁邊讓開半步,開門見山道,“叔叔,這是我的學妹,她受傷了。”


    戊榮把手上的膠皮手套摘下來丟入垃圾桶,往前走了幾步,“給我看看。”


    正規醫科畢業的人,就算專業不怎麽對口,都多少會些外傷處理,因此戊榮一開始倒也沒怎麽在意。


    可傷口一露出來,他就臉色劇變,冷聲喝道,“什麽人,把臉露出來!”


    也許戊酉這個學生不知道,可戊榮明白,這樣的傷口根本就是槍傷,還是在槍支管控如此嚴格的華國……


    戊榮實在不想讓侄子跟任何危險人物扯上關係。


    戊酉也是第一次見穆挽歌的傷口,登時就吃了一驚。


    也虧的是□□擦傷,如果直接擊中,或是□□發威,怕是穆挽歌的整條胳膊都要廢了。


    穆挽歌一抬頭,戊榮就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後刷的看向自家侄子,聲音中滿是難以置信,“你竟然領著個懸賞犯滿街跑?!”


    這姑娘的頭像前陣子天天在國家台新聞黃金檔滾動播出,風頭一時無兩,比娛樂圈那些個一線的大腕巨星都熱!


    戊酉忙道,“她不是懸賞犯,挽歌是被冤枉的。”


    不管到底有沒有內情,是不是被冤枉的,在懸賞令未解除之前,她就是個懸賞犯!


    戊榮根本不聽他解釋,右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鋥亮的手術刀,刷的一指門,“鄙廟太小,容不下您這樣的大佛,請吧。”


    連日來的陰雨天氣本就不適合養傷,穆挽歌又隻是做了最基本的處理,這會兒傷口腫了一圈不止,最外圍的地方都有些化膿了。


    親眼見了之後,戊酉怎麽可能允許她就這麽離開?


    他難得跟戊榮叫板,“叔叔,別人也許不知道,可我清楚,類似的活兒你私底下接了不是一次兩次了,別人行,挽歌為什麽不行?”


    戊榮頓時一陣頭大,別人是別人,侄子是侄子啊!


    而且,這特麽的是個懸賞犯啊!能一樣嗎?


    再說了,他平時接活兒都是有講究的,白天絕不在自己的地盤兒上開工,夜裏也是挑沒人的時候從另一個小門進,絕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可戊酉倒好,光明正大的領人進來了,僅診所裏就有將近十個的工作人員和病患,誰知道一路上又有多少雙眼睛看到了?


    他們戊家第四代到現在就隻剩下戊酉這麽一個男丁,他怎麽可能允許侄子跟一個懸賞犯混在一起?這可是同罪了啊!


    而最令他煩躁的是,這丫頭片子究竟跟自己侄子什麽關係?他竟然連自己接私活兒的事兒都毫不顧忌的往外說!


    叔侄兩人尚在對峙中,穆挽歌卻已經下了決心。


    “幫我治傷,我馬上走,不然”


    “不然你怎樣?!”


    戊榮的話根本沒說完,穆挽歌已經神出鬼沒的將剩下的那把□□抵在他大腿上,“不然我也隻好依葫蘆畫瓢給你來一下,然後照你做的做了。”


    “挽歌!”


    戊酉被這一連串的變故給驚呆了,他根本就沒想到穆挽歌身上竟然還藏著槍!


    戊榮一驚,剛要揮動手術刀反擊,眼前一花,然後就發現刀子已經被對方不知用什麽方法奪過,翻手一揮,深深地紮進牆壁,隻剩下刀柄還餘在外麵輕輕顫動。


    “操,”瞬間被奪了刃的戊榮氣急敗壞的罵了句,然後對侄子怒目而視,“這就是你說的冤枉?我看她根本就是個暴徒!”


    這槍根本就是治安官用槍,上麵還有清晰的標識,天知道她是怎麽得來的!


    媽的他自己幹的就是見不得人的勾當,萬一把條子引過來發現點什麽端倪,可就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擺平了的!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早已超出了戊酉的預料,他的嘴唇開開合合,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先勸誰好了。


    若是戊榮配合一點,穆挽歌本也不至於此,但既然對方半點麵子也不給,她也隻好來點硬的了。


    傷勢惡化她也知道,昨天傍晚開始伴隨的低熱也讓她不敢忽視,她本打算先看看情況,然後挑個合適的機會找點藥物,誰承想機會竟就這麽送上門來。


    血薔薇,本也不是什麽好人。


    戊酉急的臉都白了,一方麵他發現自己竟像是從來都不了解眼前這個姑娘,另一方麵,他也自責於讓自己的親叔叔陷於危險的境地。


    “挽歌,你千萬別衝動,你要相信我,叔叔他”


    穆挽歌打斷他的話,“我信你,可是不信他。”


    說完,她也不去看對方青紅交加的臉色,直接衝麵前的戊榮道,“替我治傷,你和你侄子也不過是被我脅迫的受害者;不治,那麽你死,他也是從犯。”


    戊榮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當即冷哼一聲,“你以為隨便弄個破玩意兒就能嚇唬我了麽?誰知道裏麵有沒有子彈?”


    “叔叔!”不久前剛有過類似經曆的戊酉卻不敢看他再激怒穆挽歌,轉而帶些哀求的說,“你就快點兒吧。”


    穆挽歌曾經經曆過很多比現在更加危險的情況,但是劫持人質之類的事情,她卻很少做。


    戊榮這個人,讓穆挽歌沒來由的不喜歡。


    當然了,她自己也不是好人就是了。


    軟硬兼施之下,戊榮終於答應替穆挽歌處理傷口,包紮好又塞給她一包消炎藥、膠囊和紗布之類的,末了還強忍怒氣,陰陽怪氣道,“外敷內用,你體質不錯,以後就自己處理吧,求您高抬貴手千萬別來了,也放過我侄子。”


    何止是體質不錯,要換了旁人,輕者因為傷口發炎而高燒休克,嚴重點的話就直接去見上帝了。


    穆挽歌接了袋子,徑直往外走去,臨到門口了,她又一揚手,剛被用來威脅人的槍就進了垃圾桶。


    戊榮剛要好好教訓下侄子,卻見對方已經拔腿追了出去,登時被氣個半死,抬手將桌上的器械打翻在地,各種金屬器具嘩啦啦響成一片。


    “媽的!”


    現在正是白天,人流密集的時候,穆挽歌深知最不容易被人發覺的方式就是大大方方的走在路上,所以她也隻是拉高了衣領,又用帽兜稍稍遮擋,這樣就跟街上隨處可見的潮牌姑娘們沒什麽區別了。


    “挽歌!”戊酉一路小跑的追上來,不死心的問,“你去哪兒啊?”


    穆挽歌停下腳步,有些不解的看著他,“你還跟著我做什麽?”


    戊酉眼中是明顯的擔憂,聲音幹澀的說,“你一個女孩子,身上又沒有錢,能去哪兒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不能跟我說嗎?”


    不知為什麽,他的話好像特別具有說服力,甚至就連他的每一個表情,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信賴。


    他的眼神是那樣的溫柔繾綣,似乎能包容一切疲憊的靈魂,幾乎讓穆挽歌在跟他對視的瞬間就忍不住沉溺其中。


    穆挽歌盯著他看了會兒,然後用力眨眨眼,波瀾不驚的說,“我說我不是穆挽歌,你信嗎?”


    戊酉愣住了,半晌才幹巴巴地笑起來,笑容十分勉強,“挽歌,你說什麽呢,你怎麽可能不是”


    穆挽歌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轉而盯著過往的行人,“我是穆挽歌,但不是你所熟悉的那個穆挽歌,就像你是戊酉,卻也不是我所知道的那個戊酉。”


    說完,她再次看向戊酉,留心他臉上的每一絲反應。


    戊酉呆立片刻,似乎是有點艱難的說,“你的意思是,這世上有兩個穆挽歌,也有兩個戊酉?”


    穆挽歌既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繼續道,“我曾經生活的世界,也不是這個世界,就像你根本想象不出我會從一群官兵的包圍中逃脫出來一樣。”


    至少,那個六如公子戊酉的叔叔可不是個習慣接黑活兒的牙醫!


    “你……”


    戊酉的眼神已經變得無比複雜,臉上的表情也相當微妙,仿佛他已經有了什麽答案,但是礙於某種原因卻又不方便說明。


    穆挽歌卻突然輕笑一聲,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過分蒼白的臉瞬間如同一朵妖嬈盛開的花,幹裂爆皮的嘴唇也好似變得溫柔多情了。


    她的容貌本就極其豔麗,一雙略狹長的大眼睛又黑又亮,此刻近距離笑起來,更是美麗非凡,直衝的戊酉有片刻的失神。


    “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


    不等他迴答,穆挽歌已經點點頭,“我也懷疑自己瘋了。”


    迴過神來的戊酉放低了聲音,幾乎是哀求一樣的說,“挽歌,不要這樣,你沒瘋,隻是過去幾天發生了太多事情,我可以理解你的,跟我走,我們去看醫生,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穆挽歌一把打掉他伸過來的手,然後猛地轉身衝入背後的滾滾車流。


    這看上去簡直就是在尋死。


    “挽歌!”


    戊酉在四起的尖叫聲和刺耳的刹車中驚唿出聲,卻又在下一刻愕然發現,馬路上既沒有四濺的鮮血,更沒有橫陳的屍體,甚至絕大多數的行人和車輛也完全沒受影響的繼續行走著。


    剛才那個蒼白而美豔的少女,竟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他和一路罵著娘跳下車來的某司機一起瞪圓了眼睛,反反複複看了一遍又一遍,然而還是一無所獲。


    附近的交警跑過來查看情況,確認沒發生任何事故便又開始疏導交通。


    剛還一片混亂的馬路上,轉眼又變得秩序井然起來,隻有行人口中滔滔不絕的言論還能證明它確實發生過騷亂。


    重新迴到步行道上的戊酉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他抬起頭,衝不遠處一個正對這邊的攝像頭,輕輕的說了幾個字。


    在遙遠某處的巨大建築裏,一個年輕的姑娘從密密麻麻的監控屏幕前麵抬起頭,一邊摘耳機一邊迅速撥打了某個內線號碼,之後壓低了嗓子道,“二號,目標跟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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