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之後的東京,危險的暗夜侵襲而來,不久前還舒緩的鋼琴曲突然變成了激昂的急奏。


    唔.....這淵上靜流可真會玩,還能根據當前環境,自動切換背景音樂。


    雖然現在是夜晚,但周圍通明的燈火已經把對方的身影都照亮了。


    街道的盡頭,他們已經全都在十字路口的界線外就緒了,像是一隊隨時會衝過來的騎兵。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晴島鹿看著科執光問。


    “先上去會會他們吧,沒準是提前過來送一波呢?”科執光迴望向了身後的眾人。


    短暫的驚惶之後,這群人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紛紛露出了嚴陣以待的表情,燃燒的背景音樂將氣氛渲染得恰到好處。


    這段時間在棋院的加班加點確實把很多人搞煩了,迫不及待想要找點什麽打打。


    最重要的是.....反正有科執光在前麵扛著,他們躲在後麵劃劃水應該不要緊吧?


    “那咱們,就上吧!”有人這麽喊道,所有人都舉手讚成。


    在科執光的帶頭下,棋院這座堡壘的城門大開,大批次的人群集結,浩浩蕩蕩地開向了戰場的前線。


    周圍的小販們持續看傻眼。


    十字路口處,兩波人群以十字路口為界,相互對峙,彼此之間散出殺氣騰騰的氣息,人人西裝革履,看著跟那啥一樣。


    唔.....這番越來越黑手黨化了,就算下一刻自己的頭上突然跳了一撮死氣火焰出來,科執光也絲毫不會覺得奇怪。


    “來者可是.....科執光?”古人團隊中有一名老年棋手走在了最前麵,拱手而聞。


    “正是。”科執光也向前踏出一步,正氣凜然。


    讓人dna悄然一動的問答。


    繼續這麽走流程下去的話,搞不好等一下什麽“席卷八荒”“狺狺狂吠”等台詞全都要蹦出來了。


    “不錯,確實和國京大人說的一樣,是這個時代的最強者之一。”老人皮笑肉不笑地稱讚。


    這時晴島鹿在旁邊大聲嗶叨了一句:“那你呢?我們這邊已經報上姓名了。”


    “是啊,如果是古人的話,就給我老老實實走流程。”


    “有本事衝過來打我們,白癡們!”


    科執光的身後,一群棋手們群分激昂。


    罵著罵著,那邊也扛不住了,反擊道:“嗬嗬,有本事你們出來啊!天天龜縮在城堡裏,是想鬧哪樣?”


    “白癡,小時候學棋的時候老師沒教過你們嗎?在自己的厚勢上作戰,鬼才出來啊!”


    又被罵一句白癡,對麵更加憤怒:“你們再罵?”


    大庭廣眾的十字路口,兩波人就這麽對噴了起來,一旁的孩子好奇地指向這裏:“媽媽,他們在幹什麽呀?”


    孩子的母親趕緊把孩子扯走:“別指別指,一群神經病,再多看兩眼的話,我們也會被感染的。”


    唔......這幅場景在外人眼裏看來確實魔幻。


    兩波成年人團體在大馬路上隔空對罵,搞得跟要衝上去殺對方馬一樣。


    順帶一提,現在是綠燈,但愣是沒一個人走到對麵去,這就很喜感了。


    還好現在已經晚上十點了,這一片也不是繁華的夜生活區域,目睹這人間迷惑行為一幕的人不多,也沒有來往車輛。


    “夠了,還嫌不夠丟人現眼嗎?”為首的隊長振臂一唿,他的身後立刻安靜下來。


    他接著操起古風偏偏的口吻,莊重自我介紹:“老夫名為......丈和!你們大概都對這個名字不陌生!”


    仿佛有雷電從他背後劃過,照亮了他腳下張牙舞爪的龍影!


    這個名號,確實把科執光這邊的隊伍震住了,全都驚訝地安靜了片刻。


    丈和,日本的古棋聖之一,是日本古棋手中少有的力戰派人士,中盤近身接觸戰能力極強。


    說起來......《圍棋少年》中,這人也的確有出鏡,就是黑木的老師,那個眉毛厚到把眼睛團團遮住的地中海老頭,他的名字就叫丈和。


    古棋聖的威壓浪潮般拍打在這條街道上,眾人噤若寒蟬。


    丈和滿意地笑了笑,時至今日,他的威名依舊有效,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


    不過,科執光那邊的人,很快就相互之間小聲嗶嗶了起來——


    “丈和?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最菜的那個棋聖吧?”


    “是啊,他那被吹得天花亂墜的‘丈和三妙手’也就那樣,看上去很厲害,實際上就那樣。”


    “是啊,而且他後來還涉嫌收黑錢,在幕府裏搞關係,打壓競爭對手,被其他同夥爆出來了,搞得自己下不了台,隻能退隱。”


    “脾氣還差得一匹。”


    “是啊,因為中方那邊有三個實至名歸的棋聖,於是我們日方這邊想著不能被比下去,起碼要對位,所以就把丈和也算成了棋聖。”


    這樣的嗶嗶在科執光的隊伍中此起彼伏,聲音越來越大,漸漸地丈和也都聽得一清二楚了。


    最後,大家都一邊搖著頭,一邊嘖嘖嘖地看著對方。


    “你們、你們、你們......”丈和聽得怒火攻心,揮動著手臂,隔空猛戳對麵。


    他的黑曆史,他自己當然都知道,但沒想到這群後生仔居然這麽直白地揭他傷疤!


    這.....看著這熟悉的場景,科執光又感覺自己的dna在蠢蠢欲動。


    要是這時候再有人怒斥一句我從未見過那啥那啥,搞不好此人就要呃啊一聲,然後墜馬倒地了。


    “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晴島鹿一個蓄力,胸前微微鼓起(劃掉),然後一個原子吐息將後半截台詞發射出來。


    果不其然,話音落地的一刻,丈和的心理防線也到了極點。


    “呃啊啊啊——”一聲慘痛的嘶叫,他一個後仰倒了過去。


    “丈和大人!丈和大人!”左右連忙上來將其攙扶而起。


    有一說一,這一句句“丈和大人”都被科執光腦補成了“王司徒”。


    唿.....


    這可真是。


    上次的古人大規模覺醒的夜晚,差不多也是這個情況,看上去己方一群人好像深陷包圍,危機重重,但這群古人好像天生自帶沙雕光環之類的,立刻就能讓氣氛急轉之上,變得人畜無害。


    沒辦法,這群古人都太有梗了,“最菜棋聖”這梗,預計可以一直玩到危機結束。


    “那個,光先生......我們現在該.......”星嫁汗顏地笑問,一副“差不得了”的表情。


    “這.....我們不妨先吃點宵夜吧。”科執光謹慎地迴答。


    “好困呀,不如我們直接迴去睡吧,放他們這群人在這裏耍寶。”山岡也在這個隊伍裏,打著哈欠說。


    現在已經快十點半了,平日裏這個時候,他已經靠在床頭櫃上看睡前讀物了。


    “沒勁,還以為能來大幹一場呢。”又有棋手打算離開。


    這.....大概好比守城的隊伍氣勢洶洶從城池裏開出來之後,發現敵軍太不靠譜了,掃興地想要返程。


    各種意義上來說,好像對敵軍是一種侮辱嗷。


    “慢、慢著!”丈和垂死病中驚坐起。


    “說吧,有什麽想說的,一次性說完吧。”科執光也泛起困來了,撓了撓側腦。


    丈和重新振作起來,繼續鏗鏘有力道:“我今晚率眾來此,隻為一個目的,那就是與各位交鋒,想必各位困居這裏如此長久,也有類似的想法吧?”


    他的這番話拉住了想要散場的人群,腳步紛紛停住,迴過頭來看著頭頂棋聖光環的老人。


    科執光輕鬆地笑了。


    “既然這樣的話,那你們倒是早點說嘛,要是一開始就這麽直白,不就沒這麽多事了嗎?”


    科執光一邊如是而道,一邊向前方踏出。


    一腳踩在了斑馬線上,走向了街道的彼岸。


    人行道上的指示燈也剛好轉綠,好幾輛路過此地的轎車頓時有禮貌地停在了斑馬線側方,隻留下了一串車燈。


    雪白的車燈將科執光的身形照得錚亮,鏡頭感過於耀眼,以至於街道對岸的古人棋手們有種與神祇對陣的恐懼感,紛紛後退。


    “喂!這也能讓他裝到?”晴島鹿的小眉毛抽了抽。


    很奇怪,總感覺剛才是紅燈來著......但結果他應聲而上的一刻,燈卻忽然轉綠了,無縫銜接,仿佛交通局是他家開的一樣。


    於此同時,科執光的加中,零靠坐在了陽台欄杆上,蕩著腿眺望遠方,眼瞳裏倒映著這個十字路口的高空視角。


    “這一次,就免費讓你裝到吧。”


    順帶一提,這幾輛轎車,也是她叫來路過這裏的。


    棋院一公裏開外的十字路口,新的風暴中心正在形成。


    眾人遠望著斑馬線對岸科執光的背影。


    這種情形換在古代,那就是前排士兵看著武將上去單挑。


    “現在,可以開打了?”科執光朝街道拐角處比了一個戳大拇指的動作。


    意思是那裏不遠處就有棋館,隨時可以開戰。


    這迴輪到古人棋手那邊噤若寒蟬了,他們退在丈和身後幾米開外的位置。


    那是屠龍級的威懾力,沒人想接近這玩意,除了真正的龍。


    麵對科執光的近在咫尺,丈和並未表現出異狀,而是不動如山地發話:“我當然會與你交戰,不過我這次帶這麽多人來,可並不僅是來觀戰助威的,我是來發動團體戰的。”


    “團體戰?”科執光的第一反應是這玩意還來?


    “放心,不是什麽正規的團體戰,隻是我們雙方各出幾人,擺開了來打一打,同時開打,沒有主將或副將之分,就用今天這個晚上的時間。”丈和大聲地說,讓馬路對麵的人也聽得一清二楚。


    科執光靜思了一會,然後才迴應:“就不能我和你,倆個人來波主將單挑算了?”


    “這樣的話我就不能答應了。”


    原來如此,科執光大致明白了對方的戰略意圖。


    借著團體戰的名號,盡可能把己方這邊更多的有生力量拖下水。


    反正古人們輸了也不虧,隻是會暫且沉睡下去,過幾天就又能複活。


    “那你呢?要是被我擊敗了,可就複活不了了,最終開戰之前先折損一名棋聖,這應該不是夜神國京想出來的主意吧?”科執光問。


    “當然不是,這隻是我的個人決定,一個衝動卻又理性的決定......我啊,和大多數棋手一樣,也是很有脾氣的,不太喜歡頂著一頂‘最弱’的帽子,即便後綴是棋聖。”丈和負手而立,鼻孔裏吹出的氣讓整個胡須都一抖一抖。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脊背挺得格外筆直,像是一麵旗幟直插在了地麵上。


    所有人都為這個老人的氣勢肅然起敬,科執光也不例外。


    是啊,別看他剛才的一番表現像是鬼畜作品裏的喜劇角色,但等到他將脊背挺直,將目光收緊時,人們才會意識到這具老人的身體裏承載著的是不負棋聖之名的靈魂。


    丈和繼續說:“如果就這麽按照國京大人的劇本一直往下走,那麽直到我們完成使命離開之前為止,我將毫無與你對局的機會,所以我必須趕在最後的十二月份來臨之前,與你進行對局......今晚我恰好有空,是我難得的假期,也將是我唯一一次假期。”


    “原來如此,工作九十天,結果隻休一個晚上呀。”科執光隨便撿了個槽點,再配點淡笑,飄逸地將對話帶過。


    “你要是想證明自己不是最菜的......”


    “嗯?”丈和微微一皺眉,你這小子咋說話的?


    “咳咳,總之如果你想證明自己實力的話,去找其餘的棋聖們對決不就行了?”科執光說。


    雖然他現在挺想和對方錘兩局,但也很想知道對方更清晰的動機。


    丈和聳著肩發笑:“和其他棋聖對局?那當然可以,不過我和他們對局的話,隻能叫娛樂局了,什麽賭注都不用傾注,這樣的局.....真的能代表什麽嗎?”


    這一刻,丈和眼中的猩紅放盛了許多,嗜血的笑意勾出嘴角。


    相當暴力的台詞,隻有真正優秀的棋手才能明白其中的意味。


    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中國還是日本,棋手一旦成為職業棋手,就一定會區分普通對局和職業對局的區別。


    普通對局比如訓練賽,比如網棋休閑賽,比如指導後輩棋,還比如和領導來幾局。


    而職業對局與這些比賽的區別則是.....注定會賭上點什麽。


    在日本古棋的殘酷競爭下,有時候如果輸掉番棋的話,是會被流放到無人島上的,也的確有人用性命去賭過棋。


    總之必須在賭上點什麽的狀態下,職業棋手才能將自己的極限榨幹,去完成那一張張偉大的棋譜。


    對方的決意,科執光的確已經收到了,確實是如烈火般激昂的鬥誌。


    他和丈和之間的賭注已經很明確了,如果他贏了的話,那丈和會立刻退出這次聖杯戰爭,如果丈和贏了,那......誰知道呢?說不定零會悄悄地為自己兜個底。


    令一方麵,如果連丈和都幹不掉的話,那自己恐怕也沒必要挑戰夜神國京了。


    科執光燃起了安靜的戰意。


    “如何,我們以團體戰的形式開打,如果你贏了我,那我方就損失一員大將,就算你的夥伴輸了也不要緊,我們隻是暫時借用身體,順便讓你們損失有生戰鬥力,今年的十二月過後,一切都會恢複原樣,你們某種意義上也是穩賺不賠!”丈和喊道。


    “那就......擺出我們的陣容吧。”科執光牢牢地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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