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萬眾矚目的父女局!”


    “雖然星彩小姐實力稍欠,但我聽說她長久以來所打的棋譜,都是父親的,該怎麽說才好呢,算是羨慕將門前輩能被女兒敬仰吧,哈哈。”


    “話是如此,但我覺得更像是時刻被女兒的瞄準鏡鎖定著......”


    “那也是種福氣啊,對不對?”


    倆人睜著眼睛說瞎話。


    無論怎麽看,這倆人的關係都不太好......


    第二個頻道開出,收視率一個箭頭向上跳起,仿佛被拋上天空的硬幣。


    將門沉穩地從棋盒裏抓子,星彩則在閉上了眼睛,手在棋盒裏醞釀甚久。


    像是在感知什麽似的.....


    輕輕的吸氣,輕輕地挪動手指,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星彩小姐,能快.......”裁判正要提醒。


    “沒事,讓她這樣,所有人都在看著她的任性。”將門發聲。


    “請再給我點時間,執黑或執白對我很重要。”


    “這.....”


    裁判這個職位日常被選手雙雙懟迴。


    棋戰的猜先,說到底隻是一個翻硬幣式的碰運氣儀式,這還能整出手段不成?


    星彩加快了唿吸的頻率,一口一口的將壓力吃掉。


    這兩個月的訓練成果,將能利用的時間分秒不差地全部利用上,就為了這一局。


    若真要按硬實力來算的話,她的實力當然還不足以坐在這個男人麵前。


    但軟實力的話,或多或少已經具備了。


    這兩個月以來,石泉一直都在模仿井上將門的棋風行棋,扮演這個對手,雖然不知道他能模仿到幾層,但起碼在心理上給了星彩十足的自信。


    “令尊的黑棋明顯強於白棋,搶下黑棋是你首先要做的。”石泉囑咐道。


    執黑,這是擊敗父親的最先決條件,長達兩個月以來,她就一直在以這個為前提進行訓練,絲毫不考慮自己執白的情況。


    唯有極端的訓練方式,才能逆轉這場實力懸殊的較量。


    至於猜先錯誤,執到白棋......嘛,用科執光的話來說,叫不考慮輸的後果,有利於增加贏麵。


    一個屏氣,兩枚棋子被星彩翻手拍出。


    猜雙!


    將門鬆手,落下的棋子果然是雙數。


    執黑成功。


    第七手,一束黑光從棋盤上劃過。


    點在了邊星右兩路的位置上......


    “這、這是變相光之流的起手式,莫非這個套路他們全隊人手一份?”


    晴島鹿拘謹地盯了科執光一眼:“為、為什麽她也這麽走棋啊!”


    第一直覺是科執光偷偷給對星彩開過小灶。


    科執光摸了摸後腦勺:“這就觸及到我的知識盲區了......其實我在這個局部上也沒啥具體攻略,反正就是把普通的迷你中國流......呸,光之流往旁邊挪一路嘛,有利於加護角部。”


    竹刀鍛補充道:“是嘛,我覺得主要是把左邊的口子放更大一些,更容易爆發戰鬥。”


    “哦對對對,還有這個目的,還有......還有啥來著?”


    “合著你真的沒啥研究啊!”


    被吐完槽後,科執光繼續安靜看棋。


    星嫁曾提到過她們這一家的運勢都是蟲草物種。


    妹妹是蜜蜂,姐姐是蝴蝶,媽媽是花,基本上一家人能拍一部快快樂樂的《草原家族》動畫,聽上去就是晴島鹿的菜。


    而父親,則是獨角仙,世界上最昂貴的昆蟲物種。


    雖然隻是昆蟲,但在日本的文化中,獨角仙可是被賦予了神聖性的,完全有資格成為一名足以代表九段棋手的聖物,好比齋藤的狐神。


    堅強,勇敢,超強的防禦,極高的爆發穿透力,雄性的象征,許多武將都喜歡給自己弄一個獨角仙頭盔。


    【帝王獨角仙】!


    在形而上學的領域中,山林的深處,要塞般巨大的獨角仙盤踞在了山頂,角部如陡峭的山峰插向了天際!


    棋盤之上,將門因這一手“光味”過濃的棋抽動了下眉目,但瞬間平複。


    第十八手,將門的寬厚的手掌拍了下來,如山般的重量按著棋盤下沉。


    那是一記非常型的角部斷打,屬於局部新變化。


    令人不悅的氣息從這一手棋上傳來了。


    這不是父親棋的原本氣息。


    某種極為邪惡的力量混雜了進來,像是跳動著瘋狂舞蹈的音符。


    星彩搖了搖頭,無視了這層感受,繼續落子。


    在船上的某個角落,琴房的窗戶被打開了,海風卷著雨水湧入,琴聲順著海風灑向了整艘龍宮號!


    “還不夠還不夠,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越川龍己的十指同時扣在了琴鍵上!


    西千彰和將門在同一個時刻落子!


    “第三十六手!二路透點,西千好像發現了一步絕妙的好點!”


    “第四十八手!將門成功占據了當前的急所要點,這下星彩小姐會很麻煩!”


    兩盤棋同時傳來了不好的訊號!


    “請副將戰選手做準備!”


    “這麽快,就到我上了嗎?”晴島鹿還沒反應過來。


    “上吧,是時候兌現你打她如你媽打你的打崽宣言了。”


    “去!”晴島鹿一吐舌頭。


    藍色的龍圖騰衣襖一批而上,衣擺掠著風簇擁在她身邊......看得出這個穿衣的動作,她也練了蠻久的,就為這一刻帥氣的鏡頭感。


    “那我就上了!”撐開“女流第一人”宣言,晴島鹿邁著生風的步伐穿過走廊,推開了對局廳的大門,黑白色的地板格仿佛棋子。


    淵上靜流也在同一時刻推門而入,高跟鞋的聲音仿佛冰塊碰撞。


    她穿著的是演出用的白色禮服,裙擺如同白薔薇,光滑潔白的背部露出,單從氣勢而言並不弱於對方。


    兩人在星空般的閃爍之中走向對方,女王級的鋒芒撞在了一起,像是兩顆耀眼的流星。


    這就是女流棋手的特權,不要求穿正裝,隻要求穿好看就行,當兩位既強大又好看的女棋手對戰時,整個對局廳當然會淪陷為舞台。


    “啊這,曆史性的對局!公主vs越女!真·女流第一人vs女流第三人!”


    這個“真”是昨天粉絲們剛封的,作為再次擊敗女帝的證明。


    三大女流頭銜的持有者,就隻有晴島鹿在一直活蹦亂跳,井上星嫁天天蹲在家裏,而淵上靜流又常年在國外,她們之間的對局格外稀少,也格外珍貴。


    而在本次龍座戰的最後一關,這三人居然全都聚在了一起,足以使本屆比賽永恆載入史冊。


    “你這個妝,很適合你哦,小公主。”淵上靜流打量對方良久,隨即從嘴裏吐出了一個俏皮的音節。


    “你、你好端端地,關注這些幹什麽!我想化什麽妝,關你什麽事!”


    “是嗎,原來這個妝是你想化的,我還以為是巫女小姐非要幫你化的......沒想到,女流第一人,原來是這個品味啊。”淵上靜流搖了搖頭。


    “呸!快猜先,猜先!”晴島鹿慌張地擺手。


    科執光看著這一幕,不禁噘嘴一吱。


    這可真是,之前還在想星嫁給晴島化一個兒童妝的含義是什麽,但現在看來......嘛,可能就真的隻是在埋坑吧。


    當淵上靜流的第一枚棋子落下之後,科執光再次感受到了那種奇怪的感覺了。


    不可名狀的掉san恐懼,猶如大海之上詭異的迷霧。


    既然每個對手都有這種現象,那麽就隻能說明有問題隻有越川龍己一人。


    又到了驚心動魄的猜象征靈環節了.....


    算了,不用猜了,克總預定。


    雖然不知道越川龍己的象征靈該如何在日式元素+龍元素的大框架下與克係家族沾邊,但此人身上的確一直散發著克係特有的神秘和毛骨悚然。


    搞不好,此人就是克總本人,或者克總的忠實信徒。


    “喂,你對主將戰的準備進行得怎麽樣了?”竹刀鍛忽然問。


    “差不多準備好了吧,該做的都做了。”科執光說。


    “是嗎,他的棋譜你都是從哪裏找到的啊,我問老師要都要到過。”


    “這個你就不用在意了,我有特殊門路。”


    “切,那你怎麽評價他的棋啊,他是真的如傳言中那麽難對付嗎?我隻聽說他的棄子戰術出神入化。”


    “比傳言中更難對付,但更難辦的是他對於勝負時機的掌控......”科執光說,正要進一步解釋時,屏幕上的三局棋又有了最新的動靜,打斷了其發言。


    竹刀鍛也收起了發問,專注屏幕。


    再進一步解釋的話,就會涉及到很玄奧的東西了,比如過於頻繁的讓一追二,乃至讓二追三都有。


    他在第一局棋裏,往往不怎麽發揮,就被對手擊敗了。


    但在第二局棋中,他的棋力會在一個關鍵的截點爆發,一舉逆轉成功。


    第三局,他的勢頭將會延續上一局的末尾,而對手則像是由於被翻盤之後心態受損導致視力下降,被越川龍己摧枯拉朽地帶走這一局。


    翻譯過來就是,被碾,翻盤,再碾過去,用電競術語來表達就是反向nb式bo3。


    幾乎是天生的冠軍命,絕地勝負師。


    ——“他是個喜歡將自己逼入絕境的男人。”科執光又想起了夜神國京親口說的。


    但好消息是此人的三番棋第二局並不是那麽穩,他也經常被二比零直接帶走。


    換句話說,就是麵對他,第二局的勝負將至關重要。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值得讓科執光警惕的話......那就是越川龍己同樣擅長執白,勝率高達90%,而他的黑棋勝率隻有68%。


    和自己的數據,幾乎一模一樣。


    “你和他很像,等你在棋盤上見到他,就會知道了。”這也是夜神國京說的。


    如是迴憶道,天空更加陰沉了,雨水在海麵上點出的痕跡像是怪物在水下唿吸的氣泡。


    三局棋同時推進,東京的電器街道上,很多棋客們都撐傘駐足,看著櫥窗內的棋戰畫麵,雨水形成了灰蒙蒙的天際線。


    一根絲弦緊緊地崩住了三局的平衡。


    西千彰抽動著麵頰,用奇怪的表情來舒緩心中的煩悶和思考過熱的大腦。


    眼前這個巫女,過分難纏。


    比起棋難纏,更難纏的是她的鎮靜。


    西千彰是那種下出了妙手,喜歡抬起頭觀察一眼對手驚愕表情的棋手,這是種莫大的滿足感。


    但無論何時抬頭,對方永遠掛著營業性微笑的麵容,叫人非常不爽。


    委實說,在他看來,女人就應該老老實實地退出男人們的戰場,要麽當個全職太太,要麽當個用於調節氣氛的花瓶女棋手,連女帝都有隱退歸家的打算了,為什麽還有那麽多蠢女人不明白呢?


    “先鋒戰這邊,星嫁居然撐住了局勢,不愧是微笑巫女,其實她一直保持著一個記錄,那就是在對局生涯中,沒有打過一次勺,犯過一次低級錯誤,這點很多男棋手都做不到,無論怎樣的劣勢局麵都能撐住,尋求翻盤機會,足以見其冷靜。”直阪讚許道。


    “懂了,直阪是鹿黑!”屏幕外的粉絲說道。


    笑話部的編輯們則想到了新章——


    【直阪在解說完這句後,就被晴島鹿的粉絲投訴了。


    直阪辯解道:“有那麽多棋手打勺,不論男女,我又沒說是誰!”


    晴島鹿的粉絲笑道:“嗬嗬,我看了那麽多年的棋,你以為我不知道說的是誰?”】


    科執光聽完這番講解,當然也第一時間想到了晴島鹿。


    不過這個東西,當梗就行了,沒人會真地把這些計入實力範圍。


    而且對方也是個女孩子,誰打勺還不一定呢!


    最關鍵的局,還是在星彩這邊。


    她的這局,竟然出乎意料樂觀。


    對局廳中,沸騰般的高壓盤踞在了穹頂上,扭曲著光影的效果。


    汗珠一顆顆地掛在她的下顎上,眼瞳時而收縮放大。


    能行......這個方法可行......


    石泉的模擬戰術確實奏效,下到目前為止,雖然盤麵勝負尚不明朗,但時間優勢卻被她大幅度地握在了手中......


    “沒必要花太多時間在初盤布局上,隨便走走就完事了。”這是石泉的教導。


    之所以這麽說,不是說初盤簡單,相反恰恰是在強調布局的困難。


    它的困難體現在會消耗大量時間尋找好點,因此棋手們的研究和鑽研也往往隻在布局上。


    而她由於事先進行過大量模擬訓練,而且僅以黑棋為主,以至於在一開始就占據了起跑線優勢,將時間差拉開了。


    一切,都走在了勝利的劇本上.....


    嗎?


    伴宿著父親棋子落下的一刻,她的心髒也顫動了下。


    58手,角部點方。


    她最討厭的棋之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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