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的門被打開了,船員帶著科執光步入這間擺滿救生器具的房間,成排的氣墊船隨時都能出動。


    “這裏就是全部的救生艇了嗎?”科執光問。


    “那當然不是,還有更多,根據國際標準,一艘遊輪的救生能力必須滿足這艘遊艇的承載人數上限,有的甚至還超過,這艘船的容載量高達4000人,本次上船一共就2000人,眼前的設備絕對足夠,像泰坦尼克那樣的事故絕不會發生,就算發生了我們也能全身而退。”船員非常有自信。


    唔......這人可真是不怕死,簡直插旗插的飛起。


    很久以前,遊輪對安全的要求還隻是要求能救1/3的船員,但後來人們發現這個標準蠢得離譜,於是改到了70%。


    結果還是好離譜。


    後來人們才明白,原來100%才是最起碼的及格線。


    科執光緩步巡視著這個儲藏間,以偵探般睿智的目光掃過暗處。


    從上船的第一刻起,他就在到處探尋可能存在的危險。


    本以為這裏作為惡龍的巢穴,應該掛滿陰間道具,結果這裏意外的幹淨整潔,沒有半分不適。


    像是一座空曠的城池,不設任何防備。


    “這裏有什麽秘密房間嗎?”


    “這......這艘船怎麽可能會有這種東西.....”船員無奈而道,“就算真的有,我也不知道啊。”


    之所以問秘密房間,是因為科執光始終記得那個音像店的存在。


    棄守那裏之前,越川龍己載了一滿麵包車的陰間道具,這些道具毫無疑問都被轉移到了這個地方。


    它們就藏在這個船上的某個地方。


    不知道它會以何種方式登場。


    這玩意不整明白的話,始終是一顆深水炸彈。


    “我明白了,謝謝你的指引。”


    結束了與船員的對話後,科執光迴到了甲板上。


    現在是下午六點,心曠神怡的大海變成了夕陽漸沉下的橘籃色,海平麵猶如燃燒的藍寶石。


    現在已經是六月初了,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夏天的白晝都很漫長,天很晚才黑,但作為北半球地帶現在緯度一路向南,溫度升高的同時白晝反而變短了。


    就好比名將戰的主題是家庭氛圍,龍座戰也一直有著旅行的主題傳統,棋手們一邊進行棋戰,一邊領略各地風光,淨化心靈,提升境界。


    在這段旅途中,棋手們也能夠帶自己的家人一起,比如本艘龍宮號,許多棋手都帶著家人一起上了船,泳池區裏有一堆小孩子在滑梯上玩耍。


    誰也不會想到,這樣看似平靜的表麵之下暗藏著洶湧的危機。


    “你怎麽看啊?”科執光轉向身邊,盡管身邊也沒人。


    是真的沒人。


    它並沒有跟著上這條船。


    上船的那一天,科執光隱約聽到有個聲音在耳旁低唿“一路順風”,反應過來之際,船已經離岸了。


    港口上仿佛有個光粒子形狀的少女在揮動手帕。


    就像它之前爆出的卡片,【那個地方,我就不能陪你去了咯】。


    最近幾天,科執光也的確感受不到它的存在,隻能感受到它蹲在了家裏。


    科執光總有種感覺,沒準藏寶圖所給予的電話功能,就是打給它的。


    “喂,我們打完了。”晴島鹿在一旁遠遠地招手,裙裾和馬尾一起被海風揚了起來,海鷗也在她身後飛過。


    穿在她身上的是一件連衣式的水手裙,還附帶白色貝雷帽,相當領先時代。


    唔......果然,怎麽看都是來旅行度假的呢。


    “哦,辛苦了辛苦了。”


    “嗬嗬,看你這反應,大概是連我們打誰都不知道吧?”


    “那怎麽可能呢,你們打......打......反正了拿了12分就對了。”科執光說。


    “是啊,相馬雅江她雖然很厲害,但完全不是我的對手呢。”晴島鹿得意地翻開手臂,“好了,你快迴答,我們今天到底打的是誰,如果答不上來,你現在就給我從這裏跳下去。”


    “成田俊治他們隊。”


    廢話,你都報出相馬的名字了,真當我不清楚自己親友團的成分構成?


    “呃.....你居然還真有關注隊友們的比賽。”晴島鹿正要表揚對方,但瞬間意識到自己上一句說漏嘴了,嘴角瞬間又撅了起來。


    果然,對白玩不過星彩,還玩不過她的咯?


    “別說這個了,我們其餘的三個隊友呢?”科執光四下張望。


    “竹刀他被老師拉去吃飯了,那倆姐妹則逛商場去了......哼,鄉下巫女就是鄉下巫女,一來到外界就忍不住想要多觀摩觀摩了。”晴島鹿優越地揣起了雙臂,仿佛有枚閃亮的小星星從她的眼睫毛上抖出,叮的一聲。


    唔......有一說一,人家的各項感官一直連接在星彩身上,起碼是高中生級的閱曆,審美程度應該要比你這種子供向要高......


    “所以說啥時候吃飯啊?”晴島鹿看著科執光說。


    有種不帶她吃飯,她就不知道飯該怎麽吃的感覺。


    “那就現在吧。”


    於是倆人隨便找了間自助餐廳坐了下來。


    黑夜的大海之上,龍宮號如同堡壘懸浮在海麵上,通明的燈火吸引魚群的探頭圍觀,船尾遊戈出鯨魚般的波紋。


    一簇煙花在窗外盛放開來,絢爛的光芒如同紅酒流向了夜空的四角。


    每個夜晚,這艘船上都會有這樣的節目環節,畢竟作為一艘承載2000人的遊輪,就這麽枯燥地舉行棋戰實在是太無聊了。


    月色更加濃鬱之後,海豚在不遠處的水麵上躍出。


    這是船上最安全的一個夜晚。


    .......


    ......


    第二個比賽日到來,有資格踏入賽場的人少了一圈。


    攝像機尾隨在棋手身後,以過肩的視角特對局室的門被打開的一瞬。


    鷹美看著今日的對局對手,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的老師,木古聖乃香。


    她的隊伍今天剛好應對九段組。


    “老、老師好。”鷹美拘謹地將頭低了下來,冷汗狂流。


    學棋時被支配的恐懼湧上心頭。


    “鷹美,你還是老樣子,一對上我,就會緊張。”女帝摘下了手指上的婚戒,將其放在一旁。


    意味當她開始對局時,她就不再是一個順從丈夫的日式妻子了,而是一個專注棋盤廝殺的女將軍。


    棋子如同玄冰落下,殺機遍布了整艘遊輪。


    另一邊,熊櫻對上了晴島鹿。


    熊櫻打了個冷戰。


    “吼吼,原來你也有光是坐在我對麵,就嚇得渾身發抖的一天了?”晴島鹿撐著臉頰,蕩著小腿問。


    “不,威懾力不是從鹿鹿子你身上散發出來的,是從隔壁那間對局室......是鷹美那邊。”熊櫻睜大了恐懼的眼神,“她,在和木古老師對局!”


    “為什麽你能感應到鷹美那邊的對局情況啊!再怎麽心有靈犀也得有個限度吧!”


    “不管,鷹美她那邊已經死定了,我必須要過掉你這關,才能比她多活一輪!”


    結果她們倆人在同一輪出局了,繼續保持著誰也壓不過誰的對峙局麵。


    科執光的一天依舊是白天閑逛,到了傍晚時才迴到房間,在棋盤上保持手感。


    船艙的高層,龍座主隊的活動室內。


    除了棋盤之外的一切娛樂道具都被撤走了,比台球桌。


    井上將門正坐於棋桌之後,認真打譜。


    棋局的內容來自星彩,剛好就是這兩天的對局。


    “井上先生,突然打起了女兒的棋譜,是覺得她真的有實力來挑戰你,好提前做準備嗎?”西千彰從門外進來。


    “不錯,我已經開始相信龍座先生說的話了,最終站到我們麵前的不是九段隊伍,而是科執光的隊伍。”井上將門說。


    “理由呢?”西千彰笑著問。


    井上將門搖搖頭:“隻是預感,尤為深切的預感。”


    西千彰不以為然地一笑,但也隻能承認:“嘛,雖然我也不相信,他們能過的了九段組的鐵壁,但這個預感我也真有。”


    “是因為老板一直在神神叨叨著這件事,無形中給我們施加了心理暗示,所以我們才會有這種預感的吧?”淵上靜流說。


    “這麽說倒也真是,或許還能用一句‘這就是運勢的作用’來帶過吧?”


    “對了,科執光這幾天一直在船上閑逛,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你們有人了解過嗎?”淵上靜流問。


    “停、停,越女小姐,你是為什麽會知道他一直在船上閑逛?”西千彰又有一種對科執光刮目相看的感覺。


    “偶爾出去幾趟,都能看見他在到處逛,他還特意查看過這裏的倉庫是否有足夠的救援器具......這是工作人員告訴我的。”


    “救援器具?他是覺得這艘船會沉嗎?”西千彰帶著一絲嘲笑。


    “我也覺得會,從見到老板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他可能是將這艘遊輪推向深淵的人。”淵上靜流一般翻著書一邊說。


    “你都覺得它會沉,那你怎麽還上來了?”


    “老板開的工資夠高,以及......總覺得就算沉了,我也不一定會死。”淵上靜流迴答。


    這是個出乎意料的迴答,西千彰思索了一會才覺得的確有道理。


    預感,是很神奇的東西,尤其是對於棋手來說,像是來自未來的啟示。


    他也覺得自己命蠻硬的,應該不會出問題。


    “那說到底,科執光到底在尋找什麽呢?”淵上靜流又將話題拉迴了原點。


    “不知道啊,但我聽說老大曾擁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不祥之物,從岸上帶到了這艘船上,沒準科執光的目標就是它們吧,找到它然後將其銷毀?”


    “哦?那可真是正義啊,我都想支持他了。”淵上靜流不太以為然地開口,手指在書本上翻過,“話說迴來,有一點我不太明白,為什麽我們的老板,這麽有表演欲望的一個人居然沒有在眾人麵前聲情並茂地演講兩下,反倒是從出航那一天起就再也沒下過這層樓,像個正常人。”


    “這個他和我說過,他說他暫時不想和科執光見麵。”西千彰解釋道。


    “那理由呢?”


    “大概就是王不見王吧,希望見麵的一刻就是決出勝負的一刻,是這個意思吧?”西千彰聳了聳肩。


    “蠻有儀式感的。”淵上靜流點了點頭。


    下屬們在這層房間裏七嘴八舌的討論,越川龍己則在隔壁的房間聽得一清二楚。


    房間沒有開燈,隻有月光和海平麵,以及紅酒。


    還有一首悠悠迴旋著的古典唱片,以及他閉著眼睛的哼哼聲。


    “這麽久的時間過去了,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越川龍己突然說,但沒有說話對象。


    “現在,我已經將該帶來的都帶來了,你是時候與我見麵了吧?”


    說著,他的手掌蓋在了桌麵上的一個木匣子上。


    和他在音像店時候,那層櫃壁的匣子是同一種型號。


    裏麵同樣裝著一件陰間物品。


    他抓起了木匣,一把拋向了海麵。


    撲通一聲,濺起了一個浪花。


    海麵開始變得不平靜,月光如同坍塌一樣,流逝而走。


    ......


    ......


    以兩天為一個單位,賽程緩步向前推進,盎然的戰意伴隨著航行軌跡一路燒向了太平洋的深處,海水如同沸騰。


    第六輪對局在即。


    對局雙方,科執光組,對戰,齋藤算道組。


    終於到了這個萬眾矚目卻又理所應當的時刻了。


    在這個特殊的賽製下,隻要副將這局贏下,其餘三局隨便贏一局就能直接晉級,擁有強大女流棋手的一方注定能走到最後。


    麵朝大海的房間裏,科執光收拾好了行頭,將自己武裝至完美。


    心情意外平靜,早就想好了這一天會要來臨。


    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是天氣吧,又變成了陰雨天,低緯度的燥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另一個房間裏,齋藤也在對著鏡子清理自己的衣裝。


    以往他出征時,都會有賢惠的妻子在他身邊打理一切,但現在隻有靠自己了。


    一身灰褐色的西裝風衣,像是幹練的刑警,一條老舊得有些年頭的圍巾繞過脖子。


    最後是折扇。


    科執光這邊的棋聖。


    齋藤這邊的.....風火山林!


    同一個時間刻度,兩人精神一振,一腳踏出門外,卷起颶風般的威壓!


    “科執光!”


    “齋藤老師!”


    兩人都露出了神似的魔性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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