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執光下意識抬手格擋,但靈魂一樣的衝擊力度還是穿過了他的身體。


    猶如遭到了攻擊力3000的怪獸直接突臉,lp8000→lp5000!


    “黑棋在左邊這個局部的作戰,比想象中的更成功,一下子挽迴了不少目數,局麵拉近了許多。”直阪摸了摸腦袋。


    “您之前說,這局科執光會在前100手取得勝勢.....”


    “這,就當是矢武他洗了把臉之後,把狀態調整迴來了吧。”


    焦灼陰沉的氣氛籠罩在棋盤之上,地獄三頭獅的瞳孔在陰影裏閃爍著猩紅色的光,時刻準備下一次攻擊。


    難以言喻的壓迫力。


    這種感覺和麵對普通的強大對手不同,除了感到棘手難以應付之外,更感受到了一絲刺入神經的不安。


    仿佛,它的爪擊,真的會在自己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跡。


    說起來,這是科執光第一次在棋盤上麵對這種象征靈黑化掉了的對手,從麵對麵的角度看,這的確像是個最終大boss。


    可是,為什麽它隻黑了一半呢?


    意思是還有挽救的空間?


    然而這並不是科執光該管的事。


    棋盤上的子數不斷變多,偶有棋子被提掉,重迴棋盒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跨斷、反扳、長出頭,白棋從黑棋的包圍中掰斷一條裂縫而走!


    雙頂,跳夾,再雙,黑棋的出頭也變得順暢了許多!


    黑白雙方的互攻在棋盤的左上方敲響,齒輪一樣交錯的聲音咯吱動出。


    在深度的思考狀態下,矢武的眼眸始終保持著緊繃如絲弦的狀態。


    平常他都會在棋局難走的情況下在心中咒罵幾句,但自從強行吞下那顆過苦的藥丸後,這一切似乎都消失了。


    焦慮剝離了,煩躁也剝離了,無數負麵的東西都去病如抽絲了,隻留下了一個存粹思考的理性靈魂。


    ——這種感覺,簡直美妙極了!


    地獄的三頭獅持續進擊!


    lp5000→lp2000!


    lp2000→1000!


    lp1000→lp200!


    ——“你的生命已如風中殘燭!”


    科執光隱約聽到了對方這樣的吼聲。


    講道理,這句話有梗......


    “稍微點了點目,兩邊盤麵上的目差已經基本持平了,但白棋更薄一些,因此大致可以視作優勢已經來到了黑棋這一方手中。”


    “也就是說科執光如果想贏棋的話,必須要在不損目的前提下,治理好孤棋才行吧。”


    “是的,這對他的個人治孤能力來說是個極大的考驗,需要如同手術刀一樣精準的手法才行......既保證關鍵的傷口能夠愈合,又不傷到其它重要部位,這就是治孤的精髓。”


    計時鍾嘀嗒地走過,對局廳裏已經陸陸續續有棋局下完了,雙方恭敬地退場,人影在中央的棋桌前安靜地晃過,分毫幹擾不到最中心的倆人。


    棋盤的一側,科執光半個身子伏在了棋盤前,目光在棋盤的格子和線條中來迴穿梭,像是一條手術線在傷口間來迴遊走,畫下一道道虛線,最終達成最理想的圖形。


    暫時,並達不到。


    備用時間,還剩1分鍾,即將進入讀秒倒計時。


    科執光深吸了一口氣,解除了過於緊湊的姿勢,轉而躺靠在了椅子上,冥想般閉上了眼睛,這個鏡頭也被攝像機捕捉住了。


    仔細迴憶,迴憶起來自己所學過的東西。


    無論是前世那種模模糊糊的印象,還是前不久和齋藤的修行。


    迴憶起來,都快點迴憶起來,很多問題的解答方案其實都埋在過去,不然的話也就不會有那麽多迴憶殺翻盤的環節。


    時間倒轉了十幾天,剛剛入夏的時候,風鈴和蟬聲織在了一起。


    地點又來到了學校的體育館裏,齋藤所傳授的一個實戰技巧。


    “實戰和訓練不一樣,實戰往往伴隨著更巨大的壓力,無論你多麽樂觀和心態好,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響,很可能在你連意識都沒意識到,就發現自己已經在大喘氣了,有些身體不好的人,這個時候就該戴唿吸機了。”


    他伸出了五根手指頭:“記住,如果在比賽中出現了一時半會思路不暢通的狀態,一定不要強行去思考,這樣的話效率會很低,這種時候就不妨深唿吸五下.....唿吸完之後,你會覺得一切都有所不同的。”


    科執光當時對這句話沉思了片刻,轉而反豎起了三根手指:“唿吸三個可以嗎?”


    “你......”


    迴憶殺結束,該動手了。


    用力吸氣——吐氣。


    胸腔一浮,一進一出,好像確實有阻塞思維的沙石被排出了,力量和氧氣一起湧了進來。


    繼續唿吸,二、三——狀態,恢複完畢。


    結束了漫長的冥想,科執光睜開了眼睛。


    抽出了棋子,狠狠地切在了棋盤上。


    讀秒時刻,開始。


    漫長的思考過去後,最新的一手棋終於落下,距離上一手棋已經過去了快二十五分鍾,時間的血條厚度直接逼近零點。


    “哦,科執光這裏終於落子了,第138手,他這裏落在了,在半空中鼻頂在了黑棋的二子頭上。”麵對最新的一手棋,直阪微微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這手棋的術語叫什麽,說是鼻頂好像有點掉價,感覺隻能用鬼頂這樣的妖異稱唿。


    反正遇見第一時間看不懂的棋,在它前麵加個鬼字就對了。


    但第二時間,它的妙意就噴發而出了。


    的確如同外科手術的精準打擊一樣,鎖定了該打擊的位置。


    猶如倒數了三聲一樣,三聲落地後,矢武本該絕對絕對鎮靜的眼瞳抖了抖。


    一抹手術刀的鋒光化開了整張棋盤!


    白棋那些薄弱的傷口環節,正在高速的愈合,每一道傷口都在放光。


    矢武也進入到了讀秒時段,沒有多餘的思考時間,憑借著未完成的計算圖,堪堪落子!


    以最強硬的手段,愚型自補!地獄的三頭獅被迫以別扭畸形的姿態對敵!


    衝出、反長,再拐住,這顆白棋纏繞在了黑棋的身上,寄生般恣長而開,子數越來越多,變成了一顆附著在黑棋上麵的毒瘤。


    “我懂了,科執光是打算棄掉這顆白棋和之後的子,來完成棄子治孤的定型。”直阪對著眼前的棋局說。


    “可是這顆白棋也跑得太長了吧,都快9顆子了,十八目,現在的棋盤上,已經沒有這麽大的地方了吧。”


    “不,你往下看你就知道了,棄到最後,白棋是能夠從左邊直接捅進黑棋的空中的。”直阪順著這個變化一路擺下去,再後退出幾步,遠遠一望,有種觀摩藝術品的美感。


    一道裂變般的筋脈橫插進了地獄三頭獅的體內,令其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矢武的眼神也動搖無比。


    能反擊嗎?


    有強手嗎?


    能夠將它放入空中圍殲嗎?


    疑問在他的心中接踵而生,像是許多個砝碼壓在了他的手指上,一時間執不動棋子。


    之前那顆138的棋子如同有了自我意識一樣,迅速蛀穿進了黑棋的棋形上,一步步將黑棋的形狀變得難看,氣也收緊了。


    打吃!


    再打吃!


    每打吃一下,都是一記爽感十足的入肉音效,仿佛對著沙包一拳又一拳,之前還薄弱不堪的棋形,立刻被鞏固了起來,變得堅實無比。


    快鏡頭刹至最後一個,科執光高高抬手,暴擊而下!


    終於捅穿了黑棋左邊的實地之中!


    更深更深的意識領域中,他仿佛奔跑在了棋盤上,一把精巧的手術刀倒握在手,絲線一樣的光順著刀尖托在了身後,所踏及的地方都被愈合而起。


    當所有傷口被修複完畢之後,這條手臂也就變成了滿是肌肉的堅挺手臂,然後就能狠狠地攥拳出擊了。


    最後一刀,是與之前寄生在黑棋身上的毒瘤做切割,滿是毒素的腐肉全都塞進了對手的口中,而精華則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


    精華已盡皆堪棄。


    “和預期中的一樣,為了自保右邊氣非常緊的棋,黑氣隻能將白棋放進來,這下就看白棋能不能在黑棋的空中挽迴剛才棄子的損失了。”


    高處的老人們也說不清發生了什麽,反正好像就是科執光連打了幾個哈欠之後,整個人突然就精神了。


    但再仔細一想想,矢武也是去了一趟洗手間洗了把臉後,也迴過了神來。


    “這盤棋質量不低啊,難以想象如此精彩的好局,出自兩個還沒定上段位的少年之手。”


    “說起來須賀征一九段真是慘啊,放棄了躺在夏威夷海灘上的公款度假機會,盡心盡責地幫弟子研究棋局,結果還是沒有力克齋藤的弟子。”


    “話不能這麽說,現在局麵還很細,我點了點,就算白棋最大程度破空做活了,兩邊的目差也十分接近,接下來可是半目勝負的局。”


    “我說,我們不如別切棋盤了,這種時候比起看棋盤,看兩位棋手好像更有看頭些。”


    “有道理。”


    鏡頭根據指示後方拉遠了許多,將兩位棋手全都囊括在了鏡頭中心,雙方的一舉一動間都散發著針鋒相對的氣息,安靜得暴烈得猶如藍火。


    棋力不夠的人,是察覺不到這份強大的。


    172手,白棋生根完畢,將龍活到了最大限度,鋒利的龍尾在一路上爬行,刺向了最遠處。


    科執光也終於能暫緩一口氣了。


    剛才自己的一連串操作,簡直是抽了張翼神龍,將生命值緊緊地鎖在了1的位置上。


    lp1,依舊是風中殘燭。


    棋子已經安頓,轉危為安,全盤厚實,現在終於可以反攻了。


    先手在他這邊。


    將棋子握緊,握久,將全身的力量灌入其中,再以一個打棒球用力投擲的姿勢將其投出!


    “科執光成功立在了右上角的角部,搶下了全場最大的一枚官子,這種先手活棋再搶最大官子的走法,我隻想用爽來形容。”直阪也鬆氣似地笑笑。


    漫長的官子階段拉開帷幕,到了這個階段,棋盤上的一切都能夠被量化,用數字來計算,根據官子的大小及先後手,排列最優解答就行。


    對局廳的人越來越少,窗外的光線也越來越灰暗,從下午一點鍾到六點,這局棋依舊在讀秒聲中緩緩推進,將齒輪咬合而上。


    隨著場外越來越安靜,棋盤上的摩擦越來越少,戰鼓一樣的背景音樂聲也越來越高亢。


    最後一片單官收完,點目開始。


    計時鍾停止工作,裁判走上前來,攝影機也在一旁變換著拍攝的角度。


    矢武的完美狀態也在這個時候結束,從吃下那顆藥丸起,也已經過了兩個小時了。


    狀態解除的一刻,仿佛玻璃被粉碎,被刺耳的聲音吵醒,自己的靈魂費了好大勁才重新裝迴身體。


    然後是頭痛,耳鳴,眩暈,許多不良症狀都來了。


    ——這個症狀,居然要持續兩個星期?


    一想到要在這樣難過的狀態下待兩個星期,他整個人就有些崩潰。


    但仔細一算也的確劃得來。


    科執光這個對手的強大,他已經深刻了解了,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他的強大的確超乎想象,沒準真的在自己之上——矢武如是想道。


    但他很快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這顆藥丸隻是幫自己激發了最強狀態,也就是說這依然是自己的力量。


    既然這樣,那現在他擊敗了科執光,依舊證明自己的實力在其之上!


    “科執光,勝半目。”


    “啊?”矢武聽到這個消息後,愕然在了椅子上,腦子仿佛被狠狠地撞擊敲響了一下。


    “感謝,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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