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忽然凝重了起來。


    “沼澤之主,在那裏嗎?”科執光直直地發問,聲音也嘹亮了些。


    他的目光也沉了下來,帶著些侵略性。


    前一刻還有些歡快的空氣陡然被掐滅。


    一片落葉在午後四點的陽光中緩緩落下。


    齋藤算道定在了原地,半天沒有挪動步子,扭動脖子,眼角餘光轉向了身後。


    “還有其他人在嗎?”淸瀧步滿頭霧水地問,但沒人迴應他。


    休息室外的走廊上——


    清沼洶澤靜默了片刻,眼睛微微睜大。


    沼澤之主,他並沒有這個外號,但它被喊出的一刻,清沼洶澤就天然覺得,這是在稱唿他。


    ——這個聲音,好像在哪裏聽過。


    清沼洶澤忽然記起來了,這是前幾天晚上,路過千代田區某個商業區的時候,他聽到這個聲音大喊“沼澤君,請留步”。


    其實當時他就覺得這個聲音是在喊自己,但沒太在意。


    沒想到現在又遇上了。


    ——我被盯上了嗎?


    即使隔著一道牆壁,他也能感受到牆背後所傳來的敵意。


    像是一把刀鋒扼住了他的後頸上。


    相當有趣。


    “沼澤之主啊,我第一次被別人這麽稱唿呢,感覺不錯,這個綽號我就收下了。”清沼洶澤滿懷笑意地迴應道,相互之間看不見對方。


    “有興趣,等我比賽後結束來一局嗎?”科執光說。


    “真是直截了當地開場啊,單從這點來看,齋藤你和他還真像啊。”清沼洶澤說。


    齋藤算道沒任何反應,隻是簡單哼了一聲,眼鏡上折出一片白光。


    科執光:“接受我的邀戰嗎?”


    “真是可惜呀,我沒有與你交戰的理由,但我不妨聽聽你如此迫切想與我交戰的動機,我應該和你無冤無仇吧?”


    “非要說的話,那就是我現在有一個朋友出了點心態上的問題,隻有把你暴打一頓,她才能治愈。”


    “她?還是位女朋友啊,那我可真是罪孽深重,居然惹到了人家的女朋友。”清沼洶澤拍了拍巴掌,發出陣陣自嘲。


    他接著說:“我可以和你對局,但是我有一個條件——立刻對局,也就是說你必須放棄接下來的最後一局比賽,這個條件如何?”


    聽見這個提議,淸瀧步反倒不淡定了,他越來越詫異,科執光和這個沼澤之主到底是什麽關係?居然以放棄最後一場副將戰為代價來一局?


    清沼洶澤當然也不是真的在開條件,而是試探性提問,想看看他的決意到底有多高。


    “當然不同意。”科執光沒有停頓半秒。


    “那我就沒什麽好說的了,我現在就要走,汝能耐我何?”


    “那我就隻好直接衝進你的老巢找你了。”


    清沼洶澤怔了怔:“你知道我的具體坐標咯?”


    “當然知道,晚上十二點之後見,記得準時開門營業。”


    過了幾秒,清沼洶澤的聲音才從牆的另一側傳來:“那小生就隻能恭候了,但小生每天晚上很忙,未必有空能親自招待你。”


    “到時候再說。”


    “那就再會。”


    說完,清沼洶澤跺了跺木屐,便要離開。


    “你就這樣走了?”齋藤算道象征性關心地問道。


    “本來我隻是出來陪齋藤前輩你走走而已,也沒什麽重要的事,通常情況下,現在還是我的休眠時間呢,我現在得迴去好好補覺,準備晚上的工作。”清沼洶澤說。


    但沒走出幾步,他忽然想到什麽似地駐足。


    一道帶著濕寒的陰笑從嘴邊勾勒而起。


    “科君啊,接下來一場比賽,你就沒有想過,你會輸嗎?”


    “什麽意思?”


    “我當然不是懷疑科君你的實力啊,隻是來的路上,我也聽旁人說起了你的事跡,你是當前少有的力戰派棋手,一直用那種棋風下棋,壓力會很大吧,手一直在發抖吧?一定會有要是這步棋沒落對的話,整局棋會大敗的擔憂吧。”


    科執光沒有迴應,知道這是盤外招,賽前給壓力擾亂心理。


    “還有,你就不懷疑你的下個對手可能會有些問題嗎?比如,他和我有某種聯係。”


    科執光的拳頭忽然捏緊了,眼瞳微微收了收。


    “甚至,他可能就是我啊,當你陷入某個局部長考的時候,你抬起頭來,赫然間發現......我,就在你對麵。”


    半響沒有迴應。


    “嘛,就當我什麽也沒說了,晚上期待您的光臨,科執光....喲。”


    腳步聲在走廊由近及遠,他走了。


    “你和他有過節啊?涉及女人方麵的?”齋藤算道摳著腦袋問,不太懂年輕人的世界。


    “隨口一說而已,但直覺告訴我他是個大反派,把他幹掉的話會有很多人因此獲救,齋藤先生你應該也是這麽想的吧?”


    齋藤聽後,先是一愣,哈哈笑了兩聲:“也是,他這種家夥,誰不想把他掛在架子上,當沙包狠狠練一練呢?”


    他繼續說:“那麽狠狠練他的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雖然你擊敗他的機率微乎其微,而且你也很有可能永久倒在他的巢穴中,但.....這就是棋道吧,每個人都會有渡劫之戰的,渡過去就是另一個世界,渡不過的,就沉入三途河之底。”


    眼見沒有什麽話可繼續說,齋藤轉身就要離開:“再叮囑一句,神和佛,在我們棋道可是有實際指代的,分別指代一個無法超越的人,以及一個最好不要超越的人,私下口嗨沒什麽,但在公眾場合說出來,可就得三思了。”


    淸瀧步立刻搶答:“是!我下次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


    他的插話,讓本來僵硬沉重的氣氛瞬間瓦解。


    “有緣再見。”齋藤離開了。


    科執光的肩膀也鬆了下來,仿佛經曆了一場高壓冷戰。


    “不好意思,采訪先到這吧,接下來我要去比賽了。”科執光對淸瀧步說。


    淸瀧步反應了半天才記起,自己的確是來采訪科執光.....都怪剛才的場麵太緊張了,讓他忘了這茬。


    “剛才那個人說的話你不用在意,你下局的對手我事先了解過了,是個北海道的,絕對不會和這什麽沼澤扯上關係,至於賽場中途換人那就更不可能了,這都是他的心理戰術。”淸瀧步說。


    “淸瀧先生你特意這樣提醒我,是有那麽一個瞬間信了他的話嗎?”


    “這.....我當然不信啊,我是怕你真信了,才提醒你的。”


    “這個是常識吧。”科執光平平無奇地說。


    “這.....好吧,祝比賽好運。”清瀧步啞了啞,看樣子對方並未受到任何影響。


    就這樣,今天最後一局副將戰開始。


    .....


    .....


    晚上六點半,最後的比賽結束。


    科執光踏出了體育館,天空是一片鮮豔得有些刺眼的晚霞,暗紅暗紅的,像是裏世界畫風。


    社友們立刻興奮地圍了上來,仿佛要把他舉高高。


    “三戰全勝!幹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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