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沒有人向科什皇叔說起這件事來?”張伯倫一邊擦著嘴邊噴出來的酒水,一邊問道,臉色精彩無比。


    古爾曼搖搖頭,幹脆拎起了桌上的酒瓶子,猛灌了一大口之後,這才說道:“說了又有什麽用?最近在第十八深淵裏,第1811騎士團、第1814輕裝步兵團和第1822重裝步兵團組成的混編軍團遭到了巴托惡魔的伏擊,第1811騎士團團長戰死,1814輕裝步兵團團長重傷,三個團接近半數的戰士陣亡,名字刻上了聖山腳下的石碑,第1822重裝步兵團險些被撤銷了番號。”


    皇室在第十八層深淵裏投入的力量並不算多,三個兵團遭受重創,已經可以算是傷筋動骨了,用這個由頭來說事兒,也不是不可以的,然而這種調動……還是怎麽看怎麽覺著太胡來了。


    看了一眼張伯倫緊鎖的眉頭,古爾曼又是一口酒下肚,這家餐廳的酒水明顯品質不錯,就連初階聖域實力的古爾曼在猛灌之下,臉上都浮現了兩坨紅暈:“之前,雖然德萊易思和莫坎兒那兩個渣滓不太聽從科什長老的調遣,但他們最近被扒出來的事情,卻被扣在了科什長老的身上,罪名就是監管不力,所以在雙重考慮下,科什長老也不好多做幹涉。”


    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貝爾加德等六人在祖靈祭壇上被處決,肯定不是因為叛國,但不是傻子的人同樣不會去尋根究底,所以在麵對著最有可能知道具體情況的張伯倫時,古爾曼也沒有發出絲毫關於這件事的疑問。


    活得長久的秘訣,很多時候僅僅是壓製住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張伯倫沉思了一下,抬起頭:“培訓主官被調動,最後吃虧的肯定是各個兵種的訓練營,難道那些副官們就沒有什麽異議?”


    “抗議如果有效的話,整個皇室的軍部早就一團糟了。”古爾曼身上的鬥氣一陣閃爍,將體內的酒精逼出體外,整個人說話的聲音也恢複了正常,眼中的無奈也漸漸斂去。


    張伯倫默然,也隻能點點頭表示同意。


    封建集權製之下,上位者的威嚴必須得到最大限度的保護,上位者的命令也必須得到最徹底的執行,哪怕這個發布命令的上位者,本身就是一坨狗屎,發布的命令也全都是昏招,並且導致了極其嚴重的後果,當場發出抗議的下級也要受到最嚴厲的處罰。


    這關乎整個封建社會的統治秩序,也關乎整個封建社會上層的威嚴,一旦幾個小士官、小尉官蹦出來鬧鬧事兒,或者鼓搗一幫僅僅是熱愛軍隊的普通皇室成員出來抗議軍部的昏招,就要撤下一個相當於三把手的軍部大員,上層統治者整體的麵子往哪兒擱?以後的命令還怎麽貫徹下去?


    至於犯了錯的上級,隻要位置足夠高、後台足夠硬、實力足夠強,都會在風波徹底平息之後調離,掛到一個很顯眼、但沒有任何權力的位置上。


    “現在,涉及到的部門裏,中下層軍官都應該接收到了最嚴厲的命令了吧?”張伯倫咂了咂嘴,感覺原本醇香的酒釀索然無味,從封建社會,不,甚至是從奴隸製社會開始,人類或者說智慧生物的政治鬥爭手段和套路,似乎都沒有一星半點的變化。


    人類果然是不會進化的物種,神創論簡直是該死的正確。


    張伯倫這樣想著,將杯中剩下的酒水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水順著喉嚨滑下,帶著一股火熱流到胃裏,他的臉上也浮現出兩朵紅暈,不過一閃即逝。


    “當然,這個節骨眼上,誰鬧事就是在挑釁整個皇室軍部數千年來形成的潛規則,簡單的死亡都不足以彌補他們的罪過。”古爾曼迴答道,就像說著一件和自己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的事情,他隻是想著發泄一下,順便增進一下和張伯倫之間的關係,能夠走到軍部後勤部門負責人這個位置上的他當然能夠輕易看出,張伯倫前途無量,今後他脫離第六層深淵迴到皇室軍部的願望,可以一部分寄托在張伯倫的身上。


    張伯倫的心裏瞬間轉過千百個念頭,最後隻是化作一聲歎息:“吃菜,吃菜吧。”


    對抗整個皇室的官僚體係,挑戰整個皇室的潛規則,張伯倫就是再狂妄也不敢做出這種事情來,事實上就算是他最終在“開門,送民主”、“開門,自由貿易”的過程中,成功鼓搗出了資產階級革命,這種情況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變,即使到那時他真的加冕為王,最多的感慨也隻不過是一聲“政令不出貴族院,到了地方就變態”。


    因為就是皇帝陛下,也沒有那麽多的人力和物力,去監管每一項政令的實施。


    吃飯中的兩個人都不再說話,而且雙方的食量和進餐速度都和自身的實力相仿,很快,兩人麵前的食物就被一掃而空。


    “以後接替你執掌後勤部門的人會是誰。”放下了刀叉的張伯倫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他現在最大的收入來源當然不是皇室的軍需采購,但皇室的軍需采購肯定是最重要的一環,它在一定程度上表現出皇室對張伯倫實驗室的重視程度。


    很多時候,還真的是態度決定一切,因為那些小貴族們敬畏的僅僅是皇室而已,他們無從得知皇室對張伯倫的具體重視程度,比如資源傾斜,所以他們隻能通過他們能夠了解到的部分進行分析,比如藥劑采購。


    古爾曼同樣放下了刀叉,說道:“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腓特烈家的墨菲。”


    張伯倫眯了眯眼睛,點頭表示釋然。


    皇室就如同一輛行駛在鐵軌上的載重列車,奧古斯都、腓特烈、查爾斯代表了中、左、右三個角度,共同維持著這輛列車的平衡,一旦一方過於強勢,極有可能導致列車的傾斜甚至是脫軌側翻,這是皇室內部的平衡之術,從皇室建立伊始保持至今。


    在這次變動之中,腓特烈一脈的損失最為慘重,所以為了維護三脈之間的微妙平衡,將腓特烈一脈的力量進行增強,也是維持這種微妙平衡所必須做到的,隻不過以後張伯倫想要向皇室軍部賣藥劑,似乎就不那麽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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