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顯身而出的兩名符師,一前一後成合圍之勢將自己困在正中,特別兩名符師腦後都煌煌五層霞圈飛旋,魯英臉色微變,像是被高明獵人給堵在了洞穴裏的惡狼,心頭濃重的危險感泛起。


    “兩位不知如何稱唿,為何在此攔下老夫,意欲何為?”魯英目光閃動,冷冷地道。


    “我們怎麽稱唿倒是不用計較了,特特追上來,我就是想問一句,剛才在接引平台與我徒兒玩得盡興嗎?”幹瘦小老頭自然是姬浩師父袁桓,眨巴著黃豆眼,撚著稀疏胡須,笑眯眯地道,“知道你不怎麽盡興,因此我特意來讓你盡興的。”


    “姬浩是你的徒弟?”魯英一顆心直沉向了無盡的深淵,情知此事再無轉圜餘地。


    “敢將我的徒弟打得半死,不知道打了小的、惹出老的?今天我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麽叫做現世報。”袁桓輕佻地道。


    魯英吃了一驚:“你、你當時就在旁邊看著?你也不怕我一巴掌將你徒弟拍死。”


    “你也有那個本事。”袁桓不屑地道,“幾十年家主做下來,你是被人給捧傻了,變成了坐井觀天的蠢貨,也忘了有些人是你不能招惹的。”


    魯英徹底呆住,像是想起了什麽,身軀一哆嗦,臉色“刷”變得慘白,額頭一層細密冷汗滲出,——這一幕如被魯家中人看到,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們心目中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神通蓋世的家主,世上竟然還有讓他也感到恐懼的物事?


    “你是自裁,還是我們費一番手腳?”無視魯英恐懼哀求的臉色,袁桓像是冷酷的判官,冷冷宣判了魯英的最終命運。


    數日後,一個震動整個東南玄境黃字疆的消息在諸多大小家族間流傳開來,黃字疆四大家族之一的魯家當代家主魯英隕落,據說死在另一個大家族封家的老祖封饒日的偷襲之下。


    試煉之地外的營地。


    隨著試煉結束,沒有通過試煉的子弟也盡數被傳送迴來,營地上駐紮的一頂頂營帳隨之不住拔起,潮水般紛紛退去,露出了一望無際光禿禿的原野。隻有最東方薑家的那等金色大帳,還矗立原地。


    帳篷內,麵皮暗黃一副病容的馮蒙,雙眼密布血絲,腦後霞圈暗淡,站立帳篷正中那麵一人多高的長形古鏡前,手訣變幻,不住一道道符訣打入鏡內。然而任憑他多少道符訣打入,古鏡鏡麵總是一片灰暗,什麽景象都沒有呈現,即是如此,馮蒙卻絲毫不敢停息,像是不知道疲倦般以穩定的速度不住一道符訣一道符訣打出。


    馮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打出了多少道符訣,激發了古鏡多少次,就在他又一道符訣打出時,古鏡鏡麵一陣閃爍,忽然條條符線浮現,淩亂畫麵飛閃,漸漸一幅景象顯現出來。馮蒙猝不防及,慣性之下,下一道手訣又打出了一半,才陡然驚醒,慌忙將手訣散掉,病怏怏的老臉滿是驚喜,巴巴看著鏡內。


    出現鏡麵的,是一名麵貌與薑鳳梧很有幾分相似、身材明顯高他一頭顯得很有幾分長身玉立、渾身散發著莫名陰鷙氣息的少年。少年身上絲袍七零八落,遍布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黑洞,像是自火窟中逃出來一般,裸露在外的肌膚更遍布一條條巨大傷口,恐怖翻卷的傷口並不是血紅色,更沒有流血,而是呈焦黑色,像是被刀劍砍中,然後又被火焰給狠狠燒炙了一通一般,至於他的整條左臂,更直接被一團繚繞的黑焰包裹,燒煉他的肌膚“滋滋”作響,經久不滅。


    這一幕馮蒙這個外人直看的頭皮發麻,脊背發寒,少年卻毫不在意,神色從容自若,好像黑焰燒煉的不是他的身軀一般。


    “見、見過薑無道少爺。”馮蒙隻覺嗓子眼發幹,躬身畢恭畢敬地道。即使以前麵對薑鳳梧,馮蒙也從來沒有如此發自內心的恭敬過,然而麵對這名隔了一麵符鏡、實際距離更是不知幾十萬裏的少年,他卻是心頭發寒,本能的一股深重畏懼湧起。


    “原來是你?馮蒙,我剛自‘苦修魔窟’歸來,一身傷勢都還沒有來得及清理,就接到你的傳信。如果沒有什麽重要事情,浪費了我的時間,讓我多忍受了這麽長時間的痛苦,咯咯,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麽,你相比應該很清楚吧?”表麵出身薑家分支、實則薑鳳梧父親私生子的薑無道,兩道犀利冷厲的目光亮起,透過鏡麵,投注到馮蒙身上道。


    一瞬間馮蒙脊背一層冷汗滲出,膝蓋發顫,差點沒有跪在地上,雖然隔著一層鏡麵,然而少年眼神依舊犀利如劍,給他造成了莫大壓力。


    馮蒙嗓子像是吞了一塊火炭,越發幹澀,下躬的身軀又彎了幾分,絲毫不敢廢話,澀聲道:“老祖傳來話,薑鳳梧少爺死在試煉之地,而兇手很可能通過試煉,成為了‘雲虛秘境’子弟,隻有無道少爺找出兇手,殺了他為鳳梧少爺報仇,老祖承諾將允許你進入家族內門,成為嫡係子弟。”


    “哦,薑鳳梧死了?這也太無趣了吧?”少年搖了搖頭,臉上一絲濃重失望掠過,“原本我還想親手殺掉他,好讓我那父親大人親眼看看,到底是他的嫡係兒子厲害、還是他的私生兒子有種。”


    對於馮蒙傳來的,薑家老祖讓他進入家族內門成為嫡係子弟的承諾,少年竟無動於衷,毫不在意。


    對於薑無道的悖論無道之言,馮蒙聽得額頭冷汗直流,渾身都不住微微哆嗦起來,一時間恨不得刺聾自己雙耳,好讓自己剛才沒有聽到那番言論。


    “你緊張什麽,對於你,我自然放心,知曉你不會到那老賊跟前胡說什麽。”看了恐懼萬分的馮蒙一眼,薑無道忽然咧嘴“桀桀”一笑,而即使是笑,這名少年給人的感覺依舊充滿了寒冷的殺機。


    聽薑無道此話,馮蒙哆嗦更劇烈起來,差點昏厥過去。


    將完好的右手舉起,無比平靜的審視了一番,薑無道緩緩吐出口氣,悵然道:“還是太弱了啊,那個大家族還不是自己能夠掀翻,不得不聽命恨之入骨之人的命令,真是讓人不爽啊。”轉而對馮蒙平靜道:“你轉告老賊,這個任務我接了,找出殺死薑鳳梧的兇手後,我一定砍下他的腦袋。”


    馮蒙一咬牙,忽然用力一叉手,沉聲道:“馮蒙懇請無道少爺收留。”


    對於馮蒙的投靠,薑無道絲毫不感覺意外,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他,半響淡淡道:“馮蒙,你知道我與薑鳳梧誌趣相同,他喜歡的東西我也都喜歡,但是,對於他用過的東西,我卻是沒有興趣。”


    馮蒙臉上一抹兒羞辱掠過,然而更多卻是失望。


    “他用過的東西,我自然不會染指,但他苦苦追求卻不得的東西,我卻不妨接手,比如‘曙光城’蕭家的那大小姐。”薑無道冷漠冷厲的雙眼眯起,臉頰卻一抹兒潮紅掠過,明眼人一看便知,那分明是叫做“**”的東西。


    “馮蒙,離開薑家,或者好好享受你的餘生。不離開,薑家覆滅之日也是你的死期。”薑無道轉身離去,古鏡一閃而逝。


    看著重新灰暗的鏡麵,馮蒙渾身汗水淋漓,軟綿綿癱在了地上,脫水的魚兒般張大口不住劇烈喘息,眼神中滿是濃重的恐懼。


    這是一個怪異的空間。


    天空是壓抑灰暗的鐵灰色,日月星辰一無所有,像是一個厚厚的殼子罩子;地上則盡是熔化的岩漿形成的河流深潭,不住沸騰動蕩,漫卷湧流。極目而望,整個熔漿世界漫無邊際,不知有幾萬裏幾十萬裏。


    在熔漿中遍布一座座大大小小、被燒得焦黑滾燙的巨岩、小山,稍稍能夠給人提供立足之地,然而充斥每一寸空間的數千度的恐怖高溫、以及滋生出的色塊斑斕的鮮豔毒瘴,即使有人僥幸到達此地,也在瞬息間化為灰燼。


    至於滾粥般不住沸騰動蕩的熔漿中,不時一個個巨大氣泡冒出,“波”的一聲炸裂,一頭頭頭上雙角、雙足四爪、高愈數米的“熔漿惡魔”就誕生出來,瞪著血紅的雙眼,發出一聲聲咆哮,兇殘攻擊吞噬著周圍所能夠看到的一切有生命的生物仰或符獸。當沒有生物可以廝殺吞噬,那這些“熔漿惡魔”就會相互廝殺吞噬,勝利的一方將挖出落敗一方的心髒,塞入口中吞掉。整個熔漿世界,無時不刻不住戰鬥,沸騰的熔漿中、焦黑的山岩上,密密麻麻螞蟻一般眾多的“熔漿惡魔”,不住相互攻擊、廝殺、吞噬,演繹著萬年不變的樂章。


    當一頭“熔漿惡魔”滅殺了足夠多的同類、生物,吞噬了足夠多的心髒,掛滿滾燙熔漿的身軀就會暴漲一倍,變成十米之高的“熔漿大惡魔”。那時“熔漿大惡魔”目光所及,被它釋放出的龐大威壓所籠罩之地,所有的“熔漿惡魔”就會自動轉化成它的部屬、仆從,在它帶領下向距離最近的另一個“熔漿大惡魔”的領地洶洶撲去,再次展開激戰、廝殺,直到其中一個倒下被滅。在“熔漿大惡魔”之上,還有“惡魔領主”、“惡魔王”。而“惡魔領主”,已經是身高五十多米、宛如一座小山般的巨無霸,行動間熔漿如雨滾落,地動山搖,至於“惡魔王”,更是直接超過百米高。


    整個熔漿世界,戰鬥可以說是唯一的旋律。而這等嚴酷不毛之地,是“熔漿惡魔”的樂園,對於人類、甚至絕大多數符獸來說,都是不敢涉足的禁地絕地。


    然而在這片絕地的一個不起眼角落,一小撮人類符師揮舞著一柄柄強大符器,正在與一頭頭“熔漿惡魔”激戰。


    十幾名人類符師占據一座高出熔漿河流幾十米的焦黑小山上,身上衣袍盡數被火焰烤炙成灰燼,就那麽赤身**,腦後霞圈飛旋,抵禦著高溫,催動著錘、斧、刀、鉞等等重型符器,拚命與“熔漿惡魔”廝殺著。整座焦黑小山除了十幾名人類符師牢牢占據的方圓百米的山頭外,密密麻麻爬滿了“熔漿惡魔”,不住前仆後繼向山上衝去。不時有“熔漿惡魔”被打落下山頭,墜入熔漿河流中,然而剩餘惡魔根本沒有恐懼畏縮的概念,繼續悶頭向上攀爬。


    無論是符師還是符獸,隻要是彌漫著鮮美的血肉氣息的生物,對於“熔漿惡魔”來說就是無可抵擋的誘惑、無比甘美的美餐,所有“熔漿惡魔”全部陷入瘋狂之中,必欲吞之腹中而後快。而這時所有“熔漿惡魔”也會放棄相互之間的廝殺攻擊,轉而矛頭齊齊對準看到的血肉生物。


    十幾名人類符師不過十幾歲年紀,卻盡是高品三才,符器強大,“熔漿惡魔”饒是渾身掛滿熔漿,力大無窮,兇神惡煞戰力驚人,依舊不是人類符師敵手,被接連擊斃。“熔漿惡魔”一被擊斃,赤紅熔漿流動的身軀迅速變黑變硬,最終變成一塊焦黑石頭,而墜落迴熔漿之中,則會重新變成熔漿的一部分。


    “熔漿惡魔”身上隻有一處要害,就是它們的心髒,隻有挖出它們的心髒才會徹底斃命,因此人類符師符器鼓蕩,專挑它們心髒下手。心髒被挖出,就會變成一塊赤紅晶瑩、蘊含莫名能量、價值不菲的能量晶玉,而這,才是人類符師甘願在這等兇惡之地廝殺的最大動力。


    這處不起眼之地的廝殺,“熔漿惡魔”死亡過多,終於引起了為首的“熔漿大惡魔”的注意,它大聲咆哮著,自遠處飛快撲來,及到近前,身軀高高躍起,赤紅熔漿雨點濺落間,揮舞著四隻赤紅巨爪對人類符師中最為高大、衝在最前的一名符師猛然抓去。


    那名少年符師神色冷肅,皮膚黝黑似炭,如同腳下的山岩般巋然不動,腦後霞圈飛旋,將飛濺而來的熔漿盡數迫開,手中一柄古樸無華、卻似乎沉重至極的大劍,一條條玄黑符紋交織,向上一撩,如同一道劈裂黑暗夜空的巨電,就此斬斷“熔漿大惡魔”的兩條手臂,順勢一舉剖開胸膛。“熔漿大惡魔”合抱大小的心髒迸出,下一刻化成能量晶玉落在符師手中,被他收入“虛空戒”內。


    十幾名人類符師所站方位頗具奧妙,自高空俯瞰,就會發現赫然成一符紋之形,相互通聯,遙相唿應,密不可分。而隨著十幾名人類符師各自符力流轉,符紋催動,一個淡不可察的灰白光罩隨之不住浮閃,從而使得他們攻守有度,防禦嚴密,“熔漿惡魔”雖多卻就是攻之不破。


    “熔漿大惡魔”戰死,剩餘的“熔漿惡魔”變得更加瘋狂,攻擊更加兇殘。隨著時間慢慢流逝,符力消耗,十幾名符師腦後霞圈漸漸暗淡,一步步不住後退,那灰白光罩籠罩範圍也不住後縮變小。而在十幾名符師身後中心位置,焦黑岩石上,一枚兩米方圓的巨大符紋靜靜懸浮那兒,不住微微閃爍著。


    在符紋旁邊,一名身材幹瘦、麵目精靈伶俐的少年符師盤膝端坐,腦後霞圈蓄而不發,抱著一柄長劍符器,精光四溢的眼睛不住掃視著十幾名符師,做好了隨時接應的準備。


    伶俐少年符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自“虛空戒”內取出一隻時間沙漏看了一眼,接著神色一振,掠到最為高大符師身後,大聲叫道:“隊長,時間到了,新一屆子弟馬上就將抵達‘雲虛秘境’了。”


    高大少年符師兩道濃黑劍眉一挑,冷酷臉龐一絲亢奮掠過,一劍將一頭“熔漿惡魔”腦袋砍飛,沉聲道:“我吩咐你準備的物事,你可都準備好了?”


    “早就準備好了,就等隊長你吩咐了,我辦事你還不放心?”伶俐少年笑嘻嘻道。


    高大符師眼神如電,掃了周圍十幾名符師一眼,“哈哈”一聲長笑發出:“好,既然如此咱們退,不與這些殺不盡的土鱉玩了,免得耽擱我的大事。”


    聽高大符師命令,明顯將近極限的十幾名符師齊鬆了口氣,而那伶俐少年一個跟頭翻迴符紋前,一道符訣打出,那枚巨大符紋乳白光暈大作,就此化成一道巨大傳送門矗立那兒。


    “各位哥哥,我先走一步了。”伶俐少年略一叉手,一聲嬉笑,身形一晃最先鑽進傳送門消失不見。


    十幾名疲倦莫名的符師一陣笑罵,當下一名接一名,接連退進傳送門而去。眼看著鮮美可口的人類一名接一名消失不見,一幹“熔漿惡魔”憤怒莫名,雙足在焦黑山岩上用力一蹬,高高躍起,黑壓壓一片,對傳送門洶洶撲來。


    高大符師親自斷後,站立傳送門前,看著遮天蔽日蜂擁撲來的“熔漿惡魔”,一聲長嘯,手中大劍分化萬千,劍氣縱橫,怒放盛開的蓮花般陡然向外噴射而出,蜂擁撲來的“熔漿惡魔”就像是彈弓發射的石塊倒飛出去,夾雜著一聲聲不甘怒吼,下餃子一樣“簌簌”墜落進下方熔漿河流之中。高大符師輕輕一笑,收起大劍,施施然跨進了傳送門。就在下一批“熔漿惡魔”撲來之前,傳送門光芒一閃,憑空消失。失去目標的“熔漿惡魔”捶胸頓足,一陣驚天動地咆哮發出,過不多久,瞪著血紅的小眼忽然看向了同類,下一刻相互就此廝殺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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