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馨之慢悠悠吃了片刻,看謝慎禮那邊已經喝過一圈,遂善心大發,過去讓拚酒活動暫緩,把人救出來,好讓他填點東西。


    謝慎禮裹著一身酒氣在她邊上落座,感慨道:“還以為夫人打算灌醉為夫。”


    顧馨之:“時間還長呢,哪能啊。”她端起一盤羊肉下到鍋裏,揶揄道,“誰讓外頭都說你千杯不醉,我不得見識見識嘛。”


    謝慎禮無奈:“你發下這樣的獎賞,今晚為夫可就不好過了。”


    顧馨之下好羊肉:“那你多吃點,肉管夠!”話雖如此,她還是下了些蘿卜,“別光吃肉,蘿卜吸飽了肉湯,也很好吃的。”


    許氏笑吟吟地看著他倆說話,順手給他調了碗蘸料。


    謝慎禮道了聲謝接過來,然後問顧馨之:“那道臘味飯可還有?我先墊墊。”


    “有有,水爐裏溫著呢。”顧馨之麻溜起身,蹬蹬蹬跑到牆根爐子邊。


    莊姑姑見狀,忙要起身去幫忙,許氏按下她,道:“她沒那麽嬌慣,動動手還是可以的。”


    “鍋裏的水一直熱著,這要是燙著——”話音未落,就見一高大身影起身,往那邊走去。


    許氏笑眯眯,低聲道:“這下不怕了吧。”


    莊姑姑“誒”了聲,坐迴去,感慨不已:“想不到老爺看著冷冷的,這般疼人。”


    許氏:“咳,畢竟年紀大些。”


    莊姑姑悶笑:“可不是。”


    這邊閑聊自不必說,另一邊,謝慎禮趕在顧馨之上手前按住她。


    顧馨之:“誒?”


    謝慎禮溫聲:“我來。”將她輕推到後邊,自己挽袖揭蓋,隔著氤氳的水蒸氣看到一砂鍋。


    顧馨之:“燙,我給你拿塊布墊——”


    輕鬆揭起砂鍋蓋的謝慎禮看她:“什麽?”


    顧馨之:“……沒事。”迅速遞上碗、勺。


    謝慎禮看了她一眼,接碗裝飯。


    顧馨之看他忙活,想了想,轉去食材區,端了兩盤子迴桌。


    謝慎禮跟她前後腳迴來。


    還未近前,就聽見許氏帶著幾分嫌棄的聲音——


    “……你怎麽弄來這些玩意?”


    顧馨之理直氣壯:“先生愛吃。”


    謝慎禮:“?”過去一看,一盤歪歪扭扭的長條物,一盤暗色片狀,看著像是……


    顧馨之迴頭:“先生,快坐,我給你下你愛吃的鵝腸、鴨腎。”背對許氏的俏臉帶著幾分張牙舞爪的威脅。


    謝慎禮:“……好。”


    顧馨之頓時眉開眼笑,朝許氏道:“先生就好這一口……人各有愛嘛,你可不能嫌棄先生啊。”


    謝慎禮:“……”


    許氏有些尷尬:“也、也對,好些人家窮得揭不開鍋,也都會吃——不是,那個,吃吧吃吧,馨之說得對,人各有愛,嗬嗬。”


    顧馨之側過頭偷笑。


    謝慎禮看著她。


    顧馨之發現了,推他:“不是餓了嗎?快吃啊。”


    謝慎禮“嗯”了聲,這才端碗開吃。


    恰好鍋裏的湯也滾起來了,顧馨之忙抓起筷子,唰唰唰將羊肉掃上來,擺到他麵前。


    謝慎禮垂眸吃著,往日略顯薄情的狹長眼眸,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直到碗裏被塞了幾條腸子。


    謝慎禮:“……”


    顧馨之又夾了點到自己碗裏,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唉,先生喜歡吃,我隻能舍命陪君子了。”


    謝慎禮:“……”


    許氏讚同地點頭:“夫妻之間,自當互相遷就、互相包容。”


    顧馨之:“娘說的對。”然後自我陶醉,“唉,我真是大衍好夫人,先生三生有幸,能遇到我這般體貼的夫人。”


    謝慎禮:“……”


    掀眸望去,自家那洋洋得意的嬌俏夫人,正往自己碗裏扒拉鵝腸、鴨腎。


    他低頭看了眼碗裏。突然覺得,小時候被迫吃下水的屈辱,似乎也不是那麽的重了。


    顧馨之自然不知他心裏所想,見他果真不嫌棄,自己吃三塊,往他碗裏扔一塊,完美滿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


    吃吃喝喝,喝酒聊天,時間過得飛快。


    等大家都吃飽喝足,顧馨之帶著一幫管事婦人收拾,當然,大夥都不讓她多做,隻搭把手,端端盤子什麽的。


    鍋子、碗筷收起,爐子補上炭,擺上顧馨之讓人特製的鐵絲網——簡易小烤爐就架起來了。


    許氏笑罵:“這一出出的,怪不得你說今晚吃飯得自己動手。”


    顧馨之聳肩。燒烤嘛,可不得自己動手才吃得香。


    莊姑姑跟著笑:“可別說,這碳爐子一直燃著,全身都熱乎……就是忒費碳了。”


    顧馨之豪邁道:“一年到頭就這麽浪費一次,咱家負擔得起,對吧老謝!”


    謝慎禮正翻著網架上的肉片,聞言頓了頓,轉頭問許氏:“她喝酒了?”


    許氏忍不住笑:“哪能啊,這是撒歡了。”


    顧馨之不滿:“我叫錯了嗎?”她開啟念經模式,“老謝老謝老謝老謝……”


    謝慎禮:“……”算了,她喜歡便罷。轉頭迴去繼續翻烤肉。


    顧馨之見他沒反應,朝許氏攤了攤手。


    許氏無奈:“你就仗著阿禮縱容吧。”


    顧馨之嘿嘿笑。


    謝慎禮神情柔和,慢條斯理地給肉片刷調料。


    顧馨之在旁邊搭把手,時不時遞個油啊、醬什麽的,嘴裏還不停拍馬屁:“老謝你這是在西北學迴來的燒烤技術嗎?動作很嫻熟啊……”


    “哇,好香啊,你也來一口——再烤一點吧,太好吃了!”


    “不錯不錯,咱家以後要是沒錢了,可以去西市支個攤,賣烤肉串!”


    謝慎禮:“……”


    各桌幕僚、管事看得咋舌,隻覺夫人一等一的厲害。


    等謝慎禮吃得差不多,顧馨之又把他扔出去喝酒,自己則找了幾位幕僚的夫人、管事娘子,圍成一桌——打牌。


    她自己打還不算,還讓許氏、莊姑姑等人都去組局,將所有婦人都動員起來,賭資也很簡單,輸了吃東西,烤了什麽吃什麽。


    要知道,她們前麵吃過一輪鍋子,接著吃燒烤,幾乎都差不多了。這賭注一下,大夥頓時來勁了——可別輸啊,輸了可就得吃吐了。


    幾輪下來,就有管事娘子開始耍賴了。


    顧馨之樂見其成,還帶頭起哄。


    還有些婦人不識字不會打牌,就在邊上幫著烤東西,或是看護小孩。吃飽了的孩子,在掛滿燈籠的院子撒歡奔跑,笑聲吵鬧聲,混著打牌的說笑聲、男人行酒令時的起哄聲,整個園子吵雜得宛如菜市場。


    冬夜安靜,吵雜聲浪隨風飄遠,飄到一牆之隔的東院,也飄到幾道牆外的流雲苑。


    流雲苑裏點著通明的燭火,桌上擺滿了各種瓜果幹貨,屋裏三人卻安安靜靜,各自為政。


    鄒氏撐著腦袋昏昏欲睡;謝宏毅捧著本書,偶爾才想起來翻一下;坐在下首的張明婉則捏著荷包,認認真真地繡著,時不時給看書的謝宏毅換杯熱茶。


    外頭隱約傳來的吵雜聲,不清晰,卻又如蚊蠅般擾人。


    謝宏毅聽了半天,煩不勝煩,抬頭問:“哪處院子這般吵雜?守歲是怎麽守的?”


    鄒氏放下手,打了個哈欠:“估計是宏勇那小子又在折騰吧。”揉了揉冒出的眼淚,嫌棄不已道,“都這般年紀了,還整天顧著溜雞鬥狗的,往後也就是個小混混了。”


    謝宏毅不吭聲了,低頭繼續看書,卻完全不知書上所雲為何。


    張明婉卻抬頭,輕聲細語道:“娘,您在外頭可千萬別這麽說,萬一旁人聽見了,誤會你了就不好了。”


    鄒氏兩眼一瞪:“你這話什麽意思?什麽誤會我了?我說什麽了?”


    張明婉縮了縮脖子,看了眼謝宏毅,委屈兮兮道:“娘您別生氣,妾身就隨口一說,您不聽也無妨的。”


    那模樣,看得鄒氏一陣心堵:“既然不聽也無妨,你就別說。”


    張明婉頓時紅了眼眶:“是,妾身知錯了。”


    鄒氏最看不慣她這副受委屈的樣子,怒道:“大過年的,做什麽這副哭哭啼啼的樣子?”


    張明婉泫然欲泣:“妾身——”


    “好了。”謝宏毅不耐,“都知道是過年,少說兩句。”


    張明婉軟軟“嗯”了聲。


    鄒氏也翻了個白眼,閉上嘴。


    遠處又是一陣喧嘩聲。


    謝宏毅皺眉,朝邊上吩咐:“找人去那邊說說,讓他們安靜點。”


    “是。”


    小丫頭出去了,屋裏再次安靜下來。


    謝宏毅也再次低頭,一副專心看書的模樣。


    張明婉將針線收口,捏著荷包左看右看,終於滿意,看了眼謝宏毅,小心湊過去。


    “夫君。”她柔聲道,“這是妾身剛繡好的鶴鹿同春,您看看,喜歡嗎?”


    謝宏毅頓了頓,抬頭看了眼,道:“確實不錯。這夜裏光線暗,往後白天在繡吧。”


    張明婉頓時笑開了顏:“沒關係的,這會兒點的燈亮,妾身才繡的……”她臉帶羞澀,“而且,就差這麽幾針,妾身想趕在過年前給夫君換上。”她舉起荷包,滿臉期待道,“這是鶴鹿同春,過年佩戴正正好,雅致又吉祥……妾身給您換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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