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璃的心咚咚跳著,那個壓在心底很多年的畫麵,又一次跳躍在眼前。


    他身著白衣,青絲被風吹得有些淩亂 ,眼中是衝天的怒火。他手執長劍,精準的將劍尖刺入了自己曾經最心愛的女子的胸口,而就在同時,這個女子撲身向前,為他擋住了另外一個對手射過來的毒針,他的注意力因為震驚和憤怒而忽略了直麵的危險。


    於是,她為了他擋了三枚毒針,他卻親手將劍尖刺入了她的右胸。


    他和她背後的人都震驚了,他呆的說不出話來,她背後的那個人卻痛唿:“茉兒!”


    “子璃,你說過,隻愛我一個,你說過會為我守著自己的心一生一世,你會做到嗎?我也說過,我會!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的生命…..可是,我的責任不容許……”她用了很大的力氣,艱難的說出了那句讓他一輩子都刻苦銘心的話,便向後直直的倒去。


    他還保持著舉劍的姿勢,手在不停的顫抖,人在不停的顫抖,心也在不停的顫抖……昨日還是情深意濃,今天怎麽就變成了兵戎相見?昨天還在卿卿我我,今天怎麽就變成了生死兩隔?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茉兒,你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要利用我接近父皇、接近母後,為什麽要給父皇下毒,為什麽又讓太子皇兄代父皇喝下了那杯毒酒?為什麽?是不是,從一開始,你我的相遇,你接近我,都是一個陰謀?是不是?


    “是……從一開始就是……我要報仇……”曾經對他說愛他勝過愛自己的白茉兒,躺在那個男人的懷抱中,緩緩張開流血的唇,說出了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


    他像瘋了一樣,提劍刺向那個男子,男子放下白茉兒和他廝殺起來。


    滿山的落葉飛舞,劍氣震碎了沙石,塵土迷離眼睛,仇恨蒙蔽了心智,天地一片灰蒙。他還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他根本打不過那個男子,在被逼到懸崖的那一刻,癱倒在地下的白茉兒突然用盡力氣大叫:“不!天涯,你不能殺他…..你放了他,不放我就死……”


    男子住了手,帶著昏死過去的她,決然而去,從此再也沒有了消息。可是,他知道,白茉兒,根本活不了。


    天下人都知道,玉麵郎君段天涯擅長用毒,可是他的毒針他自己都沒有解藥,誰中了,就必死無疑,更何況,她還中了他的一劍。


    盡管他恨她,恨不能將她一劍除去,一了百了,可是,在劍端刺向她的那一刻,他還是迅速的從左邊轉移到了右邊,他下不了手,誰知道,就在他將劍端刺過去的同時,段天涯射出了劇毒的奪命針。他還以為她撲向他是為了殺他,誰知道她是為了救他!他想收迴自己的劍已經來不及了,段天涯的毒針更是收不迴來了。


    她終究還是倒下了,倒在了自己最愛的男子的劍下、倒在了最愛自己的男子的毒針之下……


    他清楚的記得,那一天是……八月初九!難道,白茉兒真的死了,靈魂附身到了夏沫兒的身體裏麵?那這麽說來,夏沫兒就是白茉兒,白茉兒就是夏沫兒?小王妃也知道了夏沫兒的病情,定然也了解到了一點什麽,可是,她卻沒有告訴他,她,是有意的隱瞞嗎?


    “六王爺……六王爺!子璃兄!”夏梓洵又是連喚了幾遍,他才清醒過來。


    “子璃兄,你很冷嗎?”梓洵關心的詢問道。


    “哦,不!不冷…..不冷……”子璃收緊了袖口,將自己還在顫抖的手嚴嚴實實的藏了起來。


    “我看你一直在發抖,還以為你很冷呢!若是冷,我們就到屋裏說話吧?若是不冷,我們就在這裏再坐會兒…..咳咳…..”梓洵又詢問道,可是話未說完,他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子璃強迫自己穩下心神,忙開口說:“王爺的身體還沒好,不能受涼,我們還是進屋去說會兒話吧?”


    “咳咳…..咳……也好,咳咳……”梓洵咳嗽的臉色都變了,蒼白的皮膚泛起了一絲微紅。


    “太醫還住在行宮裏嗎?讓他再來給王爺看看吧?”子璃忙探詢道。


    夏梓洵看來病的真不輕,那咳嗽絕對不是裝出的,他咳嗽的厲害時,都險些憋過去了。可是,他心裏卻是不後悔的,最起碼,他也曾經有過和她單獨相處的機會啊!如果,能夠一生一世都在一起就更好了…..


    這個想法將他自己嚇了一跳,卻又像魔咒一樣,從這一刻起,便種在了他的心裏,一步步的誘導著他,向著她畫的牢裏繼續淪陷。


    兩人向著梓洵的房間走去,走到廊下,梓洵又站住了腳步,想了想說:“我們先去看看皇姐吧?我得看著她喝下藥才放心,她總是說吃藥吃的太痛苦了。那日,她還說要向王爺當麵致謝呢!今兒王爺就來了。”


    子璃還沒有反應過來,夏梓洵已經轉身向著夏沫兒的房間走去了,他便也跟著走在了後麵。


    一進門就看到笑語和羅清月正圍坐在夏沫兒身邊說笑,見到子璃和梓洵進來了,笑語和羅清月便站起了身。


    笑語的目光帶著笑意投向子璃,卻驚見子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目光直直的落在斜靠在榻上的夏沫兒身上。而羅清月的目光,自然也落在了子璃的身上。


    夏梓洵的視線掃過眾人,在笑語臉上頓了頓,又轉向了夏沫兒,笑著說:“皇姐,王爺特地來看望您了。”


    夏沫兒的目光柔柔的落在子璃臉上,帶了溫婉的笑意,微微欠起身,抱歉的說:“王爺見諒,沫兒身體有些不適,不能起來見禮了。”


    子璃忙上前一步,又隔著恰當的距離,擺擺手說:“無妨,公主保重身體要緊。在東平讓公主受驚了,子璃理當謝罪才是。”


    夏沫兒忙說:“當然還多虧了王爺呢!若不是王爺,我恐怕……”


    “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子璃不救,定然也會有其他人來救的。公主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的!”子璃說著說著,就已經分不清自己心裏在說的是誰了。


    這樣一張熟悉的麵容,這樣熟悉的笑臉,分明就是茉兒啊!他的心有些說不上來的觸動和淩亂…..


    笑語原本平靜的心,被子璃的失態觸動的又開始跌宕起來。他是不是真的把夏沫兒當成了白茉兒?他是不是依舊忘不了白茉兒?不是他親口說的,白茉兒已經成為過去了嗎?不是他親口說的,即使是白茉兒迴來了,他要的也是她雲笑語嗎?為什麽,在見到夏沫兒的這一刻,一切誓言都灰飛煙滅?


    不!一定是自己多想了!是自己又開始衝動和多疑了!她不能再不相信他了!不能再讓彼此好不容易恢複的平靜,又變成了一團糟。


    她轉移了視線,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們,以免胡思亂想,卻驚訝的發現,方才還站在這裏的夏梓洵,已經不在了。


    她扭過頭去左右看了看,似乎聽到廊下傳來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她便悄悄走了出去。


    夏梓洵躲在長廊的盡頭,手執一條帕子,將唇埋在帕子上,正在不停的咳嗽著。他似乎在有意的壓抑,不讓自己的咳嗽聲太大,可是,從那顫抖的背影來看,他的咳嗽還是很急促的。


    他越是想要控製,想要放低聲音,就憋的越難受,唿吸也重了,他一手執帕,一手捂住胸口,似乎是咳嗽聲震動的胸口都有些痛了。


    他彎下了腰,想要咳出氣管裏麵的痰,可是痰沒有咳出來,可胸口卻震得越來越痛了。一隻柔軟的小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另一隻手撫上了他的背,重重的幫他拍著。


    熟悉的梔子花的香味,讓他的心顫顫的、軟軟的,他知道那是誰……在這一刻,他突然希望這咳嗽永遠不停止,希望這場病,永遠不會好。也許,這一場相思的病,果真就好不了了……


    “好些了沒有?”她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他連忙點點頭。點了頭便又後悔了,因為她的手也馬上鬆開了。


    於是,他又咳嗽了起來,那一雙手果然馬上又給他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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