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風已有了涼意,尤其是海邊的風,輕輕地拂過臉龐卻像是被冰水甩了一耳光,讓人心裏一哆嗦。付川裹緊了外套麵朝大海站在沿岸沙灘sh水不時翻滾上來濕了他的鞋。此時付川的怒氣已然褪去,他甚至有些懊惱自己一時的衝動,隻是一想起畢業這兩年事情的發展脫離自己原本計劃的軌跡,便有些不甘心,另外今天又接到父親催促自己迴家的電話,那種不甘心更是加劇。付川拾起好不容易衝刷至岸邊的貝殼,用力地將它又扔迴了海底,迴頭看著已逐漸空曠的沙灘,付川將手插進口袋,“還是迴去吧。”


    付川打開門,發現屋內一片漆黑,開燈後,一眼便瀏覽完這個小房子的每個空間,立雅並不在家。付川看到餐桌上留了張白色的紙條,是立雅的字跡,清清楚楚地寫著:“付川,我們最近都發生了許多事,或許,我們各自需要冷靜一段時間,我先出去住一段時間,勿念!”付川看完後頹然地倒在沙發上,將紙條揉成一團隨意地丟在了一旁,然後急忙拿出手機撥通了立雅的電話,可“嘟…”的一聲後便掛了,付川歎了口氣,手一鬆不小心將手機摔到了地上。


    這場冷戰已經持續近一星期了,這對付川來說是從未有過的煎熬,他去過醫院、顏母家、立清的住處、立雅的公司等等立雅可能會出現的地方,可偏偏沒見到立雅的蹤影,然而,每當別人問起他立雅時,他還必須裝作一切依如從前的樣子。


    終於,付川急不可耐,他再次找到了立清,隻望能從她嘴裏打探到一點消息,可惜立清也絲毫不知情,當她聽說姐姐搬出去住時,驚訝極了,“我前兩天才見過姐姐,還問起你來,她隻說你工作忙沒空陪她一塊兒,我絲毫沒發現有什麽問題。你們到底為什麽吵架?”


    付川猶豫了會兒,迴答:“也沒什麽事,我不放心立雅去美國,就多說了兩句。”


    立清歎口氣說:“我以為多大的事呢,哎,姐姐心裏不好受,神經自然有些敏感。去美國的事你也不用太擔心,一軒到時也會陪著一塊兒去,姐姐不會有什麽事的。”


    立清接著說:“我估計姐姐這兩天氣也消了,你放心,我幫你說說,估計明天就迴去了。”立清看著付川望著自己的眼神,怕他不放心,於是又說道:“你看,姐不要去美國嗎,總得迴家收拾個行李什麽的,你就在家安心的等著。”


    付川看著立清堅定的眼神,最後隻能欲言又止,低了頭,輕輕“嗯”了一聲。


    立清讓付川多坐會兒,去給他泡了杯茶。付川喝了一口,隨意地問道:“你和聞一軒最近還好吧?”


    立清苦笑了一聲,喝了口茶說:“什麽好不好,就和從前一樣唄,他有時間咱們就見個麵,說上兩句話,哎,我這輩子估計就和他這麽過了。”


    “你們也在一起好多年了吧。”


    立清聽出付川的言下之意,但心情卻很平緩,立清迴答道:“其實,我沒抱怨的,他家的情況我清楚,我也隻能等。不過好在,他對我也算不錯,凡事也盡力幫我安排,就連我家裏的事兒他也是很上心,我有什麽不知足呢?隻是,有時候看到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多少有些不甘心罷了。”立清看付川聽得認真,自覺自己似乎太容易便敞開心扉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打起了哈哈:“我沒把你當外人,才說這麽多,也就隨口抱怨,你別放心上啊。”


    付川擺擺手,笑了笑,又陪立清坐了一會兒,才離開。


    人要有心躲著一個人,自然會做到不讓那個人發現,而且對對方的行徑會一清二楚。過了這麽些天,立雅心中的氣也早散去了七八分,隻等著有個台階下便就迴去了,所以立清一打電話說讓她迴去準備過兩天去美國的行李時,她二話不說便同意了。


    付川知道立雅要迴來,心裏甚是高興,把家裏裏裏外外打掃的幹幹淨淨。果然,近傍晚的時候,立雅迴來了,見付川殷勤迎接,眼都沒抬一下,直接走進臥室,開始收拾衣服。


    付川將立雅的手按住,說:“你別忙,我幫你收拾。”說完,就一件件拿起立雅的衣服,問:“你這件要不要帶走,這件綠色的還是不要了,配不上你這朵大紅花。”立雅沒好氣的將付川拿過來的衣服推向一邊,付川便將衣服推得更遠:“嗯,這些都不要。立雅哪裏都不去了,幹嘛還要收拾衣服什麽的。”付川笑著瞥了一眼立雅,立雅正用力地瞪著他,於是付川又將衣服拿了過來,“咱們就留在家慢慢收拾嘛,要不然又要把衣服搬去酒店,搬來搬去多麻煩。”


    立雅沒忍住嘴角悄悄上揚,於是坐到了床邊,看著疊衣服的付川問道:“那你還讓我讓我去美國了?”


    “去,當然去,你不去誰能去!誰不讓你去,我打斷他的腿。”


    立雅笑了,“油嘴滑舌,就打斷你的狗腿!”


    “是是,女王大人,就打斷我的狗腿。”付川邊說邊將腿高高抬起,立雅見付川這樣,氣早已全消,便和他一塊兒收拾起行李來,付川問道:“寶貝,你什麽時候去美國啊,要不要我陪你一塊兒去?”


    “大後天吧,我機票都已經訂好了。”


    “這麽快?”付川驚訝地問道,他有些措手不起,“你怎麽都不和提前我說一句呢?”


    “我是要和你說,倒是你想聽啊。”立雅沒好氣的答道。


    “可是,可是我明天要迴w市一趟,爸喊我迴去有事。”


    立雅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付川問道:“你要迴w市,你怎麽不和我說?”


    “那天我倆不是吵架了嗎,當時我不是說了我迴家麽?”付川小聲地辯解道。


    “那你是怪我咯?這倒好了,我想迴來你倒要走了,我還迴來幹嘛!”


    “你別急啊!我明天迴去後,盡快趕迴來,我這不是也不知道你走得這麽急嗎?你放心,我到時候會去美國看你的。”說完,付川便去拉立雅的手,立雅想掙開卻還是沒有掙開,立雅撇撇嘴,說:“你後天要是趕不迴來,我這一去美國還不知多久呢,到時候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能來美國。”


    付川笑得眼睛眯了起來,“你想見我,是不是?”立雅聽完將付川用力一推,見付川四腳朝天的倒下,不禁又笑出了聲。


    第二天,立雅送付川去火車站,當二人在站台揮手告別時都很是不舍,付川於是又從車廂下來,緊緊擁抱眼眶濕潤的立雅,隻等車要開了,付川才依依不舍的上了車,立雅不忍看著付川遠離,當即轉身離開。


    果然不出立雅所料,隔天付川在電話那頭“支吾”的聲音已經讓她明白付川趕不迴來了。隻是等到了去美國的那天,立雅到了機場時仍抱著一絲希望,迴頭時卻隻看見立清和顏母的淚水,於是立雅頭不迴的踏上了前方的路,但不知為什麽心裏有了些悵然和忐忑。


    到了美國後,聞一軒將一切安排妥當,吳母也立即送去了醫院進行診治,但結果卻是不盡人意。醫生告訴立雅吳母的癌細胞已經轉移,而且她的身體已經不能負荷手術了,隻能通過藥物治療維持一段時間再行觀察。吳母了解完自己的病情後便想立即迴s市,在立雅的努力說服下才勉強同意等身體養好些再迴去。


    因為母親的病,立雅兩個月來消瘦不少,外加自來美國後便一直聯係不上付川,立雅更是心力交瘁,之後寫了兩封信直接寄到付川的老家也未見迴音。立雅一麵擔心母親一麵擔心付川,每日鬱鬱寡歡,好在聞一軒一有時間便會趕來美國陪在立雅左右,分擔了她些許憂愁。


    吳母病情惡化的很快,身體每況愈下,最近更是不思飲食,隻靠葡萄糖水維持身體所需。立雅看著雙眼緊閉、身體幹枯如柴的母親心痛不已,每迴好不容易止住哽咽想和母親多說兩句話,吳母也是閉口不語,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好一陣子,終於有一天吳母精神好了些,她倒主動拉著倒在床邊的立雅的手,輕聲的喚她。


    立雅見母親精神似是好了些,忙將母親扶起,想帶她出去透透氣,吳母隻擺擺手,看著立雅說:“咱們迴s市吧!”說完,便又躺了迴去,不再看立雅一眼。立雅抹幹母親眼角的淚水,止不住自己眼淚直流,她努力平複了情緒,給聞一軒打電話說要迴去。


    結束了在美國的三個月治療,吳母終於要迴s市了。吳母知道自己要不行了,可她已經沒有遺憾。身後事她一年前就已經備好,她原本擔心立雅會無法承受,可此行之後,她知已經盡力的立雅應該能好好麵對她的死亡了,關於其他的事,吳母也無心去想了,她現在隻想靜靜的閉上眼,然後做個美夢迴到從前,看見父母站在一片碧綠的西瓜地旁揮手,而小妹正笑著朝自己奔跑而來。


    因為醫護人員一路的照料,吳母順利迴國,但是在從z市轉機去s市的路上,吳母閉著的雙眼突然緩緩撐開,然後瞳孔一點點擴散開來,不一會兒被立雅緊握的手便耷拉了下去,眼睛卻還是沒舍得閉上。立雅合上母親的眼睛,緊抱著母親的身軀,撕心裂肺地哭了出來。聞一軒輕拍著立雅劇烈聳動的背,慢慢地將她攬入懷中,身邊的醫護人員為吳母做最後一次檢查。


    立清一家連夜趕到s市參加吳母的葬禮,按老家的規矩,棺木放置七天七夜後方才能被火化,這七天,所有的親人都要白日吊喪、夜晚守靈。已經連續四天了,顏母和立雅都未曾合一眼,立雅還好些,偶爾還會和大家說些話,顏母卻隻抱著棺木不動,聲音一直哭泣著,眼淚卻似已流幹,旁人都害怕顏母再次哭昏過去,幾個人拉住她的胳臂好不容易才將她抬迴房間。


    立清安撫母親入睡後,繞到屋後透口氣,結果又看到一軒在和姐姐聊天,立清看到一軒不時地拍著低著頭的姐姐的肩膀,心裏感到異樣,卻不敢多想,便輕輕走了過去。立雅和聞一軒仿佛有了默契一般,見立清走來,兩人立刻散開一些距離,眼神也瞥向別處,立清看著姐姐眼睛仍是通紅,眼角還有淚痕,便猜她定還是為母親傷心,聞一軒定是在安慰她,於是也想安慰姐姐兩句,立雅卻轉身走進屋內。立清便麵向聞一軒,一開口卻感到陌生,才覺自己已好些日子未曾和聞一軒說過一句話了,“我姐,她還好吧。”


    “能有多好呢?你不清楚?”聞一軒卻是語氣不善,似在責備立清對立雅不夠關心。聞一軒不等立清思索下麵該如何迴答,迅速朝屋內走去,立清追了上去,拉住聞一軒,聞一軒轉過身皺皺眉推開立清的手:“你還想問什麽嗎?”


    立清呆立在原地,看著聞一軒問道:“一軒,我做錯什麽了麽?我們都多久沒見麵了?這個月你去美國後我們幾乎都沒有任何聯係,我現在想和你說說話,讓你感到這麽厭煩嗎?”


    聞一軒於是將立清拉向一旁,說:“你有思考我們關係的時間為什麽不多關心你姐?你是她妹啊,她母親不在了,付川又不在她身邊,她有多傷心,這幾日你怎麽不好好陪陪她?”


    “我……”立清欲言又止,她想解釋卻又覺解釋無力,其實自吳母病情惡化以來,立清每每想安慰立雅,可又怕觸及她傷心之處,和立雅聊一些別的,立雅卻又將自己包裹的嚴實,不予理睬,立清也不知該用什麽樣的方式對待立雅。


    “我,我姨媽過世了,我也很傷心,你為什麽不好好陪我呢?”立清似乎隻能這樣辯解。


    聞一軒瞥了一眼立清,沒有隱藏眼神中透露的厭惡:“你現在很可笑。”說完,聞一軒便離開了,立清心裏涼了一截,也沒了再次去拉他的勇氣,轉而想想聞一軒說的話,才覺自己也有幾個月沒見過付川了,這樣一看似乎自己真的對姐姐不夠關心,心裏不禁多了些自責。立清一個人靜了靜,將眼眶的淚水吞了迴去,然後進屋想看媽媽醒了沒。


    顏母這一覺睡了很久,醒來都已是深夜了。顏母一睜開眼,便又急忙朝靈堂趕去,見立雅、立清、聞一軒在一塊,心裏安心不少。大家看到顏母過來,忙讓她吃些晚餐,顏母迅速扒了兩口,便讓立雅去睡覺,立雅這次卻沒推辭,點點頭往裏屋走去。顏母接著讓其他人都去睡覺,隻剩立清不肯走。


    難得這樣清靜的夜,隻有顏母和女兒兩人獨處。窗外的蟲鳴像天空星星閃爍的聲音,也讓靈堂顯得光亮了些,立清像小時候一樣,輕輕地將腦袋靠在母親的大腿上,顏母愛撫著她的長發,一遍遍摩挲著,像是哄她入睡。立清安心的閉上雙眼,聆聽了一個她從未聽過的故事,可是顏母說的故事卻又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似得。


    “從前,有一對姐妹,感情很好,姐姐挖到一個紅薯,一定會分一半給妹妹吃,可能還會再多些,妹妹要是撿到一朵很美麗的花,也一定是立刻送給姐姐的。


    那時候,姐妹倆的家庭條件並不好,因為爸爸家曾經是地主犯了錯,所以每天要被批鬥,媽媽為了生活則要每天去地裏幹活,爸媽常常都是半夜拖著腫痛的雙腳迴來,帶來一點點明天的口糧,姐姐這時會立刻端洗腳水幫爸媽泡腳,妹妹便幫爸媽揉肩捶腿。那時即使大家都吃不飽穿不暖,但一家人在一起便還是開心的。


    後來,文化大革命結束了。可是爸爸常年烙下的腿疾沒讓他撐過那年的冬天,媽媽傷心欲絕,僅僅過了一年,便也撒手而去,一家人隻剩下姐妹倆人,那一年,姐姐19歲,妹妹14歲。


    姐妹倆相依為命,姐姐心疼妹妹,舍不得讓正在讀書的妹妹幹活,於是一個人跑到公社幹起了賣柴火的生意,就那麽弱小的肩膀,卻像個小夥子一樣要每天將柴火背上背下,送到每一家,換了錢還給妹妹做紅燒肉吃。


    s城,夏天很熱,幸好家裏有一片西瓜地,姐姐便摘了西瓜去了籽,給熬了汁,灌上一大瓶,讓妹妹帶在走去學校的路上解暑。姐姐熬得西瓜汁很好喝,很快便出了名,大家都想來嚐一嚐,於是姐姐琢磨著想把西瓜汁做成飲料來賣,正好那時姐姐認識了一個瓜農,瓜農每天幫姐姐配各種西瓜汁,不久s城第一瓶西瓜汁飲料開始賣了,賣的第一天便一售而空。


    生意越做越好,姐姐也懷了瓜農的孩子,於是準備結婚,那年妹妹也畢業了。姐姐想讓妹妹留在s城幫她一起打理生意,妹妹卻一心想去z市賺大錢,姐姐心疼妹妹年紀大小不讓她去,姐妹第一次吵了架。最終,妹妹還是同意暫時先留在s城。


    那個瓜農本是性情淳樸的漢子,可是賺了些錢後人反變得輕浮,外加交了些豬狗朋友,開始常常喝酒,喝完酒後經常對妹妹動手動腳,甚至哄騙妹妹等拿了她姐姐的錢就送她去z市,妹妹雖有些動心但也不敢,但這一切卻被姐姐看在了眼裏。那時姐姐已經懷孕六月,有一天她又看到瓜農想占妹妹便宜時,氣急之下和瓜農動了手最後不小心流產了,沒想到今後卻再也無法生育,躺在床上的姐姐將瓜農和妹妹都趕出了家門,妹妹傷心的去了z市。


    妹妹一個人在z市起初靠擺攤為生,過得很是清苦,所以當遇上一個老實巴交的z市人時,她就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她來不及考慮其他,一心隻渴望有個家。很快,她便和這個男人結了婚,結婚後,妹妹帶著老公去看姐姐,姐姐依舊避而不見,但當妹妹迴到z市後,姐姐卻寄來一大筆錢。妹妹本想用那筆錢開個小店,但她老公卻將錢借給了朋友,最後朋友跑了,錢也沒了。妹妹知道她老公是個老實愚笨的人,念在他平日對自己的好,也沒多責怪他,何況那時已懷上了孩子,日子就算過得苦一些,也還是能過的。


    可妹妹生了孩子之後身體很不好,孩子也照顧不好,姐姐聽說後,終於來到z市,她並沒說過要原諒妹妹的話,但照顧起妹妹卻是盡心盡力。經過這一陣子的相處,姐妹倆算是和好了,妹妹想讓姐姐留在z市,姐姐卻執意要迴s市,她說,老家總該留個人照應,父母雖然不在了,家還在。


    後來妹妹又懷了個孩子,便把第一個孩子讓給了姐姐。姐姐疼孩子如親生,便漸漸和妹妹疏遠了,隻是常常會接濟貧困的妹妹,讓她在z市的日子好過些,尤其是在妹妹老公工廠改製被迫下崗時,姐姐幫了不少忙塞了不少錢,才讓妹妹那愚笨的老公還有活幹。


    妹妹自知虧欠姐姐,當自己做起了小本生意時便不再肯要姐姐的錢。可怎知,姐姐原來每年都把給妹妹的錢備下,直到死也不曾動那份錢。”


    “姐你是求問心無愧啊,但卻把遺憾留給我了啊。姐,你這留給我的錢我真是要不起啊,是我當初對不起你,我受之有愧啊!”顏母本是平靜的語調又一次顫抖地哭訴起來,立清睜開眼替顏母抹去淚水,卻怎麽也抹不幹。


    說完這個冗長的故事,顏母撫著棺木喃喃地說:“姐,你放心的去吧,我一定會照顧好立雅的,你放心……”立清聽著也心如刀絞、眼淚直流,不忍心看著母親又再次痛哭流涕,便扶著母親讓她休息會兒,顏母隻無力的擺擺手讓她出去,“讓我一個人好好陪陪我姐!”


    立清於是用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淚,悄悄地退出靈堂,她突然想去看看立雅睡著沒,便輕輕地走到了立雅房門口,但見門口無光,猶豫了會兒沒敲響門,退迴下了樓去找聞一軒。隻見在客房裏的聞一軒睡得正香,而在他身邊躺著的立清的表叔也睡得直打鼾,立清輕輕地搖著聞一軒的手臂。


    聞一軒被立清搖醒,心情很不愉快,於是翻了個身繼續閉上眼,沒想到立清依舊搖著他,聞一軒才不耐煩地坐了起來,瞪著立清,立清指指門口,示意他一塊兒出去,聞一軒推開身旁正在熟睡的陌生人,等立清已走出門口,才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好不容易才睡著,你又有什麽事?”聞一軒打著哈欠問道。


    “我想解釋。”


    “這大半夜的,你想解釋什麽?非要現在說?”聞一軒不耐煩地說道,說完便準備迴去繼續睡覺,但立清卻拉住了他,說:“立雅是我姐,我能不關心她?隻是我們之間有些特別的情況,使得我們中間便好像隔了一堵牆。可是,我希望你不要誤解我,我很在乎立雅,為了她,我願意做任何事。”立清將心底的話說出輕快不少,隻等著聞一軒能認同她。


    聞一軒卻是冷笑:“你這是什麽解釋?而且,這話你不用對我說,你告訴立雅就好了!”


    “一軒!”立清停頓了會兒,問道:“你知道付川在哪兒是嗎?”


    聞一軒這時才有些認真地看著立清,迴答道:“立雅沒告訴你嗎?那我也不知道。”


    立清看著聞一軒一副知情不說的樣子心裏更是難受,咬咬嘴唇問道:“那你能告訴我我姐和付川之間發生什麽事兒了嗎?我也能想想辦法啊?”


    聞一軒“哼”了一聲,他此時心底對立清已極度厭煩。聞一軒自知自從陪立雅去美國之後,他的心早已被立雅占據,他如今再看立清的臉,也早沒了立雅的影子,隻有一副總是無知地卻讓人感到厭倦的表情。聞一軒不想再多迴答立清一個問題,於是轉過身往前走去,立清卻從他身後抱住了他。


    立清冰涼的臉靠在聞一軒的背上,輕聲卻顫抖地問道:“一軒,你想要離開我了嗎?”說完,立清溫熱的眼淚流了下來。


    聞一軒心一驚,聲音也頓住了,然後慢慢地用雙手將立清緊抱住自己的手掰開,點了點頭迴答:“嗯,我累了。”


    “你是不是又有其他喜歡的人了?”


    聞一軒沒有迴答。


    立清額頭頂著聞一軒的背,聲淚俱下,問道:“是我認識的人嗎?”


    聞一軒皺皺眉頭不再說話,突然間朝前走去,立清冷不防往前栽了兩步,然後蹲了下來,抬頭看看二樓立雅黑暗的房間,反複的想著這三個月裏一直在心裏煎熬的秘密。


    三個月前,付川和立雅吵架和好之後,付川找了時間去了立清的學校表示感謝,臨走之前,付川對立清說:“聞一軒陪立雅去美國我很放心,畢竟他們大一就認識了。”


    立清聽了心裏自是驚訝,按理來說姐姐和聞一軒認識應該是在大三的時候,但聽付川這麽一說,倒是姐姐先和聞一軒認識一般。起先,立清也並不是很在意,可是自聞一軒陪立雅去美國之後,倆人的話題越來越少,隻有談到立雅時聞一軒才願多說兩句,這便讓立清上了心,按理自己男友關心立雅也是應該,可是她已經漸漸感到聞一軒關心立雅甚於關心自己。


    聞一軒去美國後,立清常常住在聞一軒家,方便幫他整理房子。有一迴,在清掃聞一軒的臥室時,立清一時興起整理起他的抽屜和櫃子,結果在書桌最下麵的一個抽屜裏翻出一本書,立清本打算幫他把書放迴書架上,翻了幾頁書後,卻看到裏麵夾了一封情書,收信人竟是吳立雅,立清反複將情書看了好幾遍總算是確定,心也涼了一截,立清將書放迴了抽屜,努力裝作若無其事。


    s城真的很小呢,立清心裏想,她已經一個人走了好幾公裏,可迴過頭時還能看見立雅家發出的光,就好像是黑夜的啟明星,閃耀著把天邊都快照亮了。立清的眼淚已經被風吹幹,可想起聞一軒時,心還是會痛,忍不住鼻子又是一酸。


    立清在這份愛情裏一直是自卑的,她自是愛聞一軒多過於他愛她的,但她從來沒有過不甘心,她也沒想過有一天她會放手這段愛情,她一直是美好的相信,隻要她願意,她一定就能守護好這段愛情,或者,即使聞一軒有一天不再愛她,但兩個人能好好過日子就好了。而且,想想這麽多年,她既已付出那麽多,怎麽能忍心將聞一軒拱手讓人呢?


    可是這一次,聞一軒喜歡的對象是自己的姐姐,立清似乎真的要放手了呢。可是,她還是不敢主動說出口,立清看著遠方的光芒,轉過身往迴一步步地走,抬起頭看看已白的天,像是祈禱耳邊響起讓她停留的聲音,又像是祈禱明天不要來臨。


    可明天已經來臨,立清也已做好準備,準備好聞一軒和她說再見時她也能瀟灑地轉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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