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近屋裏,看向安兒和瑞初,問道:“你們知道如今朝裏做官的都是什麽人嗎?”


    瑞初對前朝的印象全部來自於在乾清宮的見聞,對這倒是不甚清楚,安兒好歹是入了學的,便掰著手指頭道:“漢官多是科舉靠上來的,滿官走科舉的少,多是投軍或考筆帖式上來,家世好的便直接入宮做侍衛再被皇父指派入朝,太子的外叔祖索中堂便是一例。咱們家,舅舅是投軍入朝、四舅舅考的筆帖式、五舅舅在汗阿瑪身邊做侍衛,滿官入朝,大約就是這幾條路了。”


    敏若長長地舒了口氣,道:“他們經過如此途徑入朝,由朝廷授官。指派官員是朝廷的權力,是你們汗阿瑪的權力,隻有從朝中出去的官員才會忠於我大清、忠於皇上,若是地方百姓舉官,舉上一位不知根底的官員,不忠於大清,那又怎麽辦呢?”


    安兒一時有些糾結,瑞初坐在那裏,雙手乖巧地搭在膝蓋上,也像他剛才一樣幽幽道:“隻要舉上來的官對百姓好不就成了嗎?他們若真心對百姓好,皇阿瑪是英明君主,他們自然也會被皇阿瑪折服,效忠於皇阿瑪。”


    敏若低低一歎,道:“前朝開國後前後四位英明之君,可宣宗之後,英宗可算得上是英明君主?”


    安兒還沒學到明史,瑞初也有些茫然,但聽出了敏若話裏的意思。她喃喃道:“額娘是說,江山未必代代有明君嗎?那官員名望重而不忠於朝,確實易生亂。君主無道……為何要有無道之君呢?就不能、就不能全都是英明君主嗎?”


    她的小腦袋瓜裏一團亂麻,到底還小呢,哪怕再聰明,許多事情也有想不到的地方。


    敏若揉了揉她的腦袋,失笑道:“一朝一家,哪能生出那麽多英明之主來?有些事情,等你再大些,開始學史便明白了……或者額娘教你恬雅姐姐的時候,你在旁邊悄悄地聽,到時候有什麽問題感想,便私下告訴額娘,好不好?”


    瑞初繃著小臉用力點了兩下頭,腦袋點得飛快,可見是早有這個想法了。


    敏若笑了笑,然而沒等她笑完,又聽瑞初低聲嘟囔:“一朝一家,可為何天下隻是一朝一家之天下呢?若是一家的子孫不行,就換另一家的有能之人唄。”


    她笑容僵在臉上,心突突猛跳了兩下,急忙抱住瑞初和安兒,甚至放心不下地推開窗子往外看了看,確定沒人才關上窗,也不敢帶著兩個孩子再在榻上說話了,來到臥房床上,房中窗子緊閉,床榻在房間中央靠著牆,不似才坐的榻臨窗。


    她看著瑞初,鄭重道:“這句話,千萬不能在你皇父麵前說,也不能在外人麵前說,知道嗎?自夏至今,九朝六十幾國,都是一姓、一家、一朝,你此言若出,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也是在違背你皇父——他正是這家天下的家主、君王。”


    她抱緊了兩個孩子,忽然久違地感到了迷茫,但並不驚慌,她定定地注視著前方,道:“皇權是這世上最大的權利,言語之間便可定人生死,皇權穩固之下也沒有父子父女之情,漢武帝殺太子劉據,武則天殺太子李弘,皇帝心裏最重要的永遠隻有權力穩固獨坐江山。今日你的話若傳出去,咱們母子三人必死無葬身之地!”


    安兒頭次聽她說這麽嚴重的話,嚇得忙伸手抱緊了敏若,連聲道:“額娘不怕,有安兒!”瑞初也忙道:“瑞初知道,額娘別急!瑞初出去一定不說!”


    “好,好。”敏若長長地舒了口氣,定了定神,輕撫著兒女的脊背,“額娘隻求你們兩個都能平安健康地長大,你們知道嗎?”


    二人用力點頭,岑靜許久之後,敏若問道:“瑞初,你的第三問呢,是什麽?”


    瑞初才被敏若嚇了一下,雖然從前敏若也隱隱地告訴他們這一點,但她還是頭次如此清楚地知道——她的阿瑪不僅是她的阿瑪,還是天下君王,那麽疼愛她的皇父,也會不顧一切捍衛自己的權利。


    她抿緊了唇,內心鬥爭激烈,聽到敏若這樣問,想了一會,才低聲道:“第三問,我有兩疑。第一疑,若是虞雲有心勸咱們離開,為何不在一開始便開口,進屋之內他也有幾次開口的機會,卻直到我和哥哥喊出‘阿瑪’,哥哥說打她板子的時候,才叫咱們離開,並說破虞謝氏與知府的關係呢?


    第二疑……我想我或許已經明白了,額娘。”


    她坐在敏若懷裏,仰頭看著她,“阿瑪一定要在門口宣判虞謝氏罪行、對他們的懲處,迴來之後又那麽高興,說我是他的福氣,是因為權力的穩固,對嗎?”


    她呐呐道:“因為民心,阿瑪需要民心,需要百姓的信服,可如果真心對百姓好,百姓過得好,自然萬民歸心,民心為何還需要算計呢?……阿瑪喜歡我,也是因為我一出生就給他帶來的民心,對嗎?”


    瑞初仰著頭,敏若看出她的眼圈有些紅了,一瞬間心裏也酸酸澀澀地不是滋味,但此時此刻,敏若忽然明白了。


    今日一行,瑞初的奇遇不是明麵上遇到、施恩並帶了迴來的虞雲。


    瑞初的奇遇,在她的心裏。


    一顆仁人之心,一顆尚且稚嫩天真,卻莫名通透的心,一顆,裝著百姓的心。


    敏若伸手貼著女兒小小的胸膛,傾身在瑞初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


    她的女兒好像要長大了。


    敏若想,不知能長到多大、多高,但她會盡她所能,為瑞初遮擋還不能直麵的風雨,讓瑞初能平安成長。


    作者有話要說:


    1:《史記》


    第八十八章


    她思忖良久,她並不願在女兒這樣小的時候就將人性清清楚楚地告訴給女兒,但瑞初早慧,若隨意糊弄過去,一怕糊弄不住,二怕對日後不好。


    半晌,敏若方道:“你汗阿瑪當然很疼你,額娘相信這份疼愛是出於真心的,你皇姐們出生時都沒有吉兆,你汗阿瑪不也一樣疼她們嗎?”


    瑞初板著小臉,眉頭皺著,輕輕搖頭,“不是的,不一樣。……額娘最疼我和哥哥,不是因為吉兆,對吧?”


    她仰起小臉看向敏若,敏若笑眯眯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額娘當然最疼你們,你們是額娘的骨肉,額娘怎麽會不疼你們呢?哪怕你們淘氣、再氣額娘,額娘都是最疼你們的。”


    瑞初抱緊了敏若,把頭埋進她懷裏,聲音有些悶悶的,“那就夠了。”


    安兒也把自己擠了進來,道:“額娘當然最疼咱們了,妹妹你不知道,額娘生你的時候,有那——麽疼,趙嬤嬤說生我的時候還好危險,那麽難過額娘都把咱們生下來,當然最疼咱們!”


    他活潑強壯得小牛犢子一樣,說話也擲地有聲,瑞初見過宮中女子有孕,但還沒見識過生產,聽到安兒這麽說,皺著小臉抬頭看敏若,伸出小手摸摸敏若的肚子,“額娘——很疼嗎?”


    敏若笑了笑,揉揉她的腦袋,“誰生孩子不疼呢?不過看到你和哥哥的時候,額娘就一點都不後悔了。……好了,咱們不說這些,你的問題,額娘現在就能迴答你。但人心是這世上最複雜的東西,隻有你自己學會看、學會分析,才能真正掌握其中的關竅,你真的要額娘現在就告訴你答案嗎?”


    瑞初想了一會,輕輕搖了搖頭,敏若便又笑了,溫柔地替她理了理鬢發,輕聲帶:“不要怕、不要急,你還有額娘,你與哥哥都可以慢慢長大,一切都有額娘呢。”


    有額娘為你們遮風擋雨,有額娘為你們謀劃前路。


    瑞初今日見了太多、想了太多,心神激蕩,敏若牽著她迴了房間,命人煮了安神湯來,少少叫她喝了半盞,坐在床邊輕輕拍她,“睡吧,睡吧,後兒個咱們再出去逛去。”


    瑞初乖巧地閉上眼睛,敏若知道她一時半刻怕是睡不著的,便沒等她睡過去,略坐了一會就起身離去。


    出了瑞初臥房的門,就見安兒等在門口,她一揚眉,笑著道:“怎麽,你也有惑要解?”


    安兒抿著唇點了點頭,敏若道:“迴去說。”


    安兒道:“兒子隻有一個疑惑,邊走便說吧,等會我也迴房裏。”


    “也好。”敏若自然欣然應允。


    安兒思忖著,緩緩道:“今日虞雲,是否存了利用我們之心?”


    他半大不大的年歲,會看一些人,又做不到將人分析得十分清晰透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向額娘求教。


    敏若知道他多半是想問這個,笑了笑,道:“你要知道,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是非黑即白的。虞雲那會是看出你們身份不凡,才喊破此事,不過倒也不算多壞的心思,在苦難中艱難長大的孩子,懂得保護自己是一件好事,我們不能強求他一定剛正不阿、是非黑白分明。


    為了保護自己,有一點小心思無妨,額娘倒覺著他是個好孩子,眼光清正、不卑不亢,相仿的年歲,不同的處境,看到你和瑞初也沒有嫉妒之心,多好的心性啊。你舅舅會教好他的,這世上已有太多的可憐人了,咱們能幫到一個是一個吧。”


    她低頭看著安兒,見他皺著眉若有所思的,忍俊不禁地道:“你舅舅當年可混不吝多了,紈絝子弟一個,如今還不是威風八麵威嚴得體?他是額娘教出來的,如今,看他能把虞雲那孩子教成什麽樣吧。”


    安兒認真地道:“兒子知道了,以後看人不會再武斷地下定論,如額娘您一樣,多看、多思。”


    “好,真是額娘的聰明崽。”敏若用力揉一把安兒的鋥亮的大腦門,安兒總感覺他額娘這個動作像極了他和四哥揉那隻小京巴,但想想額娘揉舅舅也是這樣揉的,也沒影響舅舅威武莊嚴啊!


    於是那點怪怪的感覺就都煙消雲散了,乖乖地站在那裏讓敏若揉了好一會,敏若收手的時候他還怪不舍的。


    走到他房間門口,敏若轉身迴正房去,安兒行禮送敏若,站直了身子後抬手摸摸頭,認認真真地想:額娘若是每日都這樣揉我的腦袋,我是不是就能更快長得如舅舅那般高大威武了?


    迴到正房裏,敏若隻留了蘭杜蘭芳在近身侍候,忽然問:“今年幾幾年來著?”


    蘭杜明顯愣了一下,半晌才笑道:“娘娘您今日是累糊塗了不成?您是皇上登基那年生的,您說今年是多少年了?”


    敏若其實是問公曆,問出口就知道得不到想要的迴答的,她隻能對蘭杜笑了笑,然後輕聲囑咐:“你幫我記著,迴京之後告訴蘭齊,讓他轉告出海的商隊,多注意海外的新鮮消息,尤其是海外大國。”


    她隱約記得英國的光榮革命是在清康熙年同期,但已記不清具體對應的是什麽侍候了。


    蘭杜有些疑惑,但她習慣了服從敏若的所有吩咐,立刻點頭應下。敏若看了眼窗外隱約的影子,倒是半開玩笑地解釋了一句,“容慈她們就要遠嫁,打聽打聽外頭的民生疾苦,一有了對比,嫁到蒙古大概也就不算苦了。她們心裏倒是沒有怨懟,我隻怕她們因離鄉去土鬱鬱不歡,聽聞外國的公主多是和親別國,終生難見父母一麵,還比不得她們嫁到蒙古呢。”


    蘭杜點點頭,看了眼窗外,心內稍安。


    這樣的話,不是敏若說得出來的,但若是有“耳報神”在,倒是也正常。


    她扶著敏若坐下,笑道:“今兒折騰一天了,娘娘你就好生歇歇吧。烏希哈燉著燕窩羹,等會端來您用一盞,再眯一會吧。”


    敏若搖頭道:“不急。你先去找找安兒的衣裳,尋花紋平常的,簡單改改,給富保送去,讓他給虞雲穿。他們一群大男人,哪裏想得到這個,咱們同行的又沒有什麽孩子,一下要找衣裳也難,且拿安兒的先改一改吧。叫竇春庭給他瞧瞧。”


    敏若這樣安排,不因為虞雲是瑞初撿迴來的,也不為他將是法喀的徒弟,隻單純是想為那個孩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蘭杜笑著道:“娘娘悲憫仁愛,奴才們都知道,您就放心吧。那也確實是個可憐孩子,叫人忍不住心疼。從此跟著公爺,夫人最是心軟,他日子必然好過,若再能好生習武上進,也不愁前途光明,倒也算是否極泰來了。”


    “但願吧。”敏若隨口應著,卻沒依著蘭杜所想就此歇息,而是忍不住又去看了看瑞初,果然瑞初還沒睡下,踮著腳去取架子上的書。


    這別院是當地官員安排布置的,臥房中一應陳設布置齊全,書籍古琴這些“風雅”之物自然少不了。瑞初認得字、也跟著姐姐們蹭過課,不至於是個小文盲,書還是能看懂的,平日在京,常蹭敏若的書看,隻是自己還沒有一兩本而已,別院中的布置正合了她的心。


    敏若見她翹腳取下一本《墨子》,思忖半晌,才記起其中有一句“堯舉舜於服澤之陽,授之政,天下平1”。


    《墨子》她並未全篇列入公主們的課程當中,隻略選兩篇佳文講解,其餘都是公主們自行研讀。容慈讀得深些,曾與她就這一篇進行討論,如今才想起瑞初當日似乎在側。


    那應該是瑞初對《墨子》唯一的印象了。


    她不由感慨,瑞初的記性天資,可真是比她這個做娘的要好出十萬八千裏不隻啊。


    蘭杜見她在窗邊久站,不禁低低喚她。


    敏若迴過神來,轉身往安兒房間走去,進去一看,安兒睡得活像一頭無憂無慮的小豬,她在床邊輕輕坐下,安兒便抱著被子哼哼兩聲——更像小豬崽了。


    敏若忍俊不禁,眉眼間透出溫柔神采,輕輕拍了拍他,半晌才起身離去。


    因此“意外之喜”,康熙在紹興又停留了兩日,一日安排布置種種事宜、趁熱打鐵刷民心聲望,一日帶著敏若、瑞初與安兒出門閑逛。


    大阿哥本也應該同行,奈何日前宮中來報惠妃有恙,大阿哥快馬加鞭迴宮盡孝去了,便隻剩下四人帶著侍衛出行。


    對康熙而言,紹興一行已有了最大的收獲,他也願意多停留一日,陪女兒逛逛。


    並且作為大財主承包了逛街的花銷。


    敏若樂得花大戶——康熙每年從她這得到的分紅就足夠把這條街買個三四遍了,便宜不占白不占。


    這一迴就沒什麽奇遇了,敏若帶著孩子們痛痛快快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迴去的時候成功塞滿了船上小半間屋子。


    紹興的下一站是杭州,可惜來這時節趕不上三秋桂子,十裏荷花,但煙柳畫船,風簾翠幕2,亦別有一番清新雅趣。


    康熙本不欲在杭州久留,但當地官員再三奏請康熙停留幾日,敏若趁空尋茶園買了數瓶新采的今春茶葉,雖不及曆來貢上的龍井珍品,喝在口中也別有一番滋味。


    蘇杭的胭脂香粉、布錦絲綿、工匠巧手天下聞名,女人的銷金窟、男人的小金庫在哭。不過敏若還得吃康熙的飯呢,沒打算把康熙花得肉疼,她帶著孩子們逛了兩日,到最後還是自己承擔了大部分花銷。


    出來一趟,她看到不少新鮮的東西,打算打給海藿娜和書芳她們的是大頭,宮內素日點頭之交的嬪妃們也不可疏忽,她待人親熱疏淡全憑喜好但行事一貫周全有禮,這是宮內人皆認可的。


    出門一趟,給親近的人都帶了禮物,素日的點頭之交也需帶點東西才算是周全禮數,至於有的人私底下怎麽想,管他呢!


    三月至南京,南京的織錦絨花巧奪天工,康熙見了敏若的陣仗,不由打趣道:“你這出來一趟,倒真正算是‘藏富於民’了。”


    敏若知道他是存心打趣,這詞原也不是放這地方用的,一麵收整著東西一麵笑道:“出來一趟總不好兩手空空地迴去,得給她們帶些禮物。阿娜日好顏色明豔的錦緞、書芳好茶……皇貴妃好這些精巧扇子,畫絹是給黛瀾帶的,這些胭脂、絨花帶給榮妃、宜妃她們。


    容慈她們也不能落下,我看什麽新鮮的都覺著正襯她們,小姑娘家家,正該是好生打扮的年歲,自然要多給她們帶些。何況……容慈與繡瑩都大了,我不得準備著給她們添妝的物什了?”


    康熙不禁感慨一聲,“貴妃有心了。”


    他感慨於敏若對容慈她們的細心,又道:“你在她們身上花的心思,趕上尚書房的師傅們了。”


    敏若聽了,滿臉受寵若驚,“這麽多年了,可是頭次聽您誇我勤勉,您若真有心誇獎,不如咱們落到紙上來?也不用多書,‘克勤克勉’四字就足夠了,我迴去裱在牆上,看哪個還敢說我懶怠!”


    她此刻在康熙眼裏簡直是算盤打得啪啪作響,邊說著,還邊得意地輕哼一聲,康熙睨她一眼,也輕哼道:“你算盤打得倒是響!”


    往日說敏若怠懶最多的他總感覺好像在不知不覺間被攻擊了。


    敏若最終還是沒能忽悠來康熙的墨寶,等康熙走了,安兒蹭過來道:“兒子給額娘寫!寫一屋子的‘克勤克勉’!”


    敏若臉色一僵,低頭看他一眼,默默無語半晌——她崽……可真是實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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