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張用石頭踮起的破床上,鼓著一個小包,看上去硬邦邦滿是補丁的被褥外露著一顆頭發幹枯焦黃如茅草般的小腦袋,寡瘦的小臉,幹裂的嘴唇,緊皺的眉頭,顯得異常可憐。


    屋外已經持續吵吵嚷嚷了很久,哭泣聲,哀求聲,奚落聲,刻薄的咒罵聲,甚至還有孩童的嬉笑叫好聲。


    歐陽鈺笙其實早就醒了,隻不過渾身疼痛無力,除了手和腦袋能夠微微移動之外,其他地方居然無法動彈,再加之腦海中暴增的記憶作亂,頭疼得厲害,所以他幹脆就不動了,努力清理著腦海突然多出來的記憶。


    他歐陽鈺笙居然沒死!引爆微弱的異能源,加上新型的人體內置式炸彈,他相信那威力能炸毀一個小型基地,他怎麽可能還活著!


    破舊的被褥下費勁地伸出一隻幹瘦的小手,歐陽鈺笙看著眼前這隻明顯不屬於自己手,他可是清楚的記得他的手十指修長,指節分明並且充滿繭子,微微顫抖的枯瘦手掌左右擺了擺,正反翻了翻,他終於確定,他是真的死了,然後又不可思議的活了。


    他再也不是那個被迫四處逃亡的歐陽鈺笙,從今天開始這裏隻有一個叫做段笙的十歲男孩。


    段笙張大眼睛,轉著腦袋和黑溜溜的眼珠,觀察屋內擺設,確實如記憶中的一貧如洗,窄小的屋子裏空蕩蕩的,除了身下的這張木板床,居然就隻有床邊上兩個破爛得快看不出是什麽的草墩子,桌子凳子櫃子箱子之類的完全沒有。家中僅有的幾套衣服,整齊的疊放在床頭,用兩塊打滿補丁的灰色布片充作枕巾鋪上當做枕頭。


    這已不是一般的窮了,是超級窮啊。這具身體的父親早已在他六歲時就已經病逝,生母帶著他在段家這狼窩子裏艱難的討生活。


    屋外的的哀求聲,哭泣聲,不用想肯定就是他現在的母親,聲音裏那帶著掩飾不住的傷心和絕望。聽得段笙眼睛酸澀,心裏悶痛。


    母親,段笙這一世的親人,那個纖細柔弱的女人,不管麵臨著如何艱難的困境或是無數令人發指的苛待,卻從未想過要拋棄這個比丈夫還要病弱的孩子,不得不說原身不幸的人生中,有這樣一個母親,就是他最幸運的事,真是令人羨慕!不過從今天起原身的母親也將是他的母親了,他來享受這份無私偉大的母愛,接了這因,自然會護好這果,苛待過這對母子的那些人怎麽可能讓他們好過!


    這具身子先天不良,又加之後天沒有好好照料,吃不飽穿不暖,重度營養不良,經常一不小心就病得氣息奄奄,刻薄的奶奶趙氏怎麽可能為一個本就不討她喜歡的病貓子請大夫,要知道看病吃藥可是很貴的。這次比以往病得更嚴重,段笙的母親苦苦哀求趙氏為唯一的兒子請郎中,趙氏如以往一樣不願,言語一如既往的刻薄惡毒,句句惡言猶如詛咒傳進段笙耳中。


    哼,原來的段笙可不就是死了嗎!惡毒的老太婆,咒死自己親孫子,也不怕折壽下地獄。還有其他幾人,段家從小到老全都不是好東西!


    按耐下心中的怒火,現在想什麽都是多餘的,至少要想辦法讓身體恢複健康,不然人一個指頭就能夠摁死他,別提還要為母親和原身出氣。這具身子的情況不容樂觀,小小年紀居然如年邁老人一般將近遲暮。


    靜下心來發現精神力居然暴漲兩倍不止,而且異能也跟了過來?雖然他的異能並不是攻擊性的,也不是自然異能,但架不住好用啊。


    段笙前世五歲時覺醒稀有草木精華提取異能,這種異能提取的草木精華極其純淨,效用能量保存最為完整,就算是精密儀器也是做不到的。所以覺醒那一刻就被默認為未來最尊貴的藥劑師,因家族震懾,各路人馬忌憚無人敢動。


    可惜還未長大,八歲時就因為無辜牽連進恐怖爆炸事件,雖僥幸未死,卻損傷了異能源,異能終生注定不能晉級,隻能再一級徘徊,成了一個尊貴的廢材,身體無法恢複最佳狀態,即使修煉體術,終生也無法晉級高級武者,至多成為中級武者。


    此後被家族放棄,因異能太過稀有有生之年都在逃亡中渡過,最後在26歲時窮途末路與追捕者同歸於盡。


    段笙不恨前世的父母,因為他們至少沒有親手把他送進研究院手中,成為實驗台上任人宰割的試驗品。並且瞞著家族,悄悄把他安全送出家族,偽造了一個平民身份,又給了一部高級體術功法,就這樣平安過了三年生活,才被發現從此進行逃亡之旅。


    十一歲開始逃亡生涯,使他迅速成長,並且沒多久就晉級中級武者,可惜因身體的原因,再也沒有絲毫寸進。


    現在異能比前世更弱,前世好歹進入一級,現在卻連一級都沒有,隻不過異能源卻是完好無損,那麽就不可能是前世跟過來的,應該是這具身體本身就有的,也許就是因為異能源相同,所以他才能進入這具身體。


    就現在這破身子動都動不了,體術肯定是暫時練不了,異能連一級都沒有暫時也不頂用。段笙隻好先用精神力梳理經脈,感應著體內纖細且堵塞嚴重的‘柔弱’經脈,無奈。直接修煉體術可以直接震開經脈堵塞,隻不過這身體經脈太過脆弱,這樣直接粗暴的方法肯定是不行的,隻能溫柔著來,他應該慶幸異能者都能激發精神力嗎,段笙暗自歎了一口氣,真是任重道遠啊。


    在段笙專心梳理經脈時,不知什麽時候屋外傳來幾聲喝止,雜亂的聲音漸漸停了下來,隻有時不時的傳來小聲的嘀咕聲,不知是誰又在背後編排誰。


    天色灰暗下來時,一個破舊的木門‘咯吱’一聲被人從外推開,進來一個瘦如柴骨的婦人,雙手小心的捧著一個缺了口的褐色粗陶碗。


    在門響那一刻,段笙就睜開了眼睛,看著這一世的母親,用枯瘦的雙手如此小心護著的吃食,其實也就不過一碗野菜湯,加了幾乎能數的清的粗利刺喉的糠皮。


    看著婦人麻木的眼睛從看到他開始便不自覺的溢出慈愛的眼神,喉嚨突然堵得難受,心中小心斟酌一翻,按著原身習慣輕喚,梳理了一半的身子也跟著挪了挪。


    “娘”


    “哎,笙兒,別動,別動,等等娘扶你啊,小心你的身子。”婦人忙把碗放在草墩上,確定放穩了,又忙著把段笙扶了起來看在緊接著床板的牆上,又嚴嚴實實的用被子把段笙裹好,這才又重新抬起碗。


    “笙兒啊,趕快菜粥喝了,這樣才能好的快,已經不燙了,娘用手給你試著呢。”楊氏拿起勺子,攪了攪野菜湯,想要把為數不多的糠皮攪勻一點。


    段笙看了看那碗裏的東西,不說那糠皮,就算是野菜也沒有幾根,心酸的同時心中也憤恨不已,野菜的話許多地方都有,隨手可采,並不是多難得的東西,卻為什麽碗裏隻有那麽幾根?記憶裏好像是奶奶趙氏嚴格的管製著他們娘倆的吃食,就算是野菜也不準多放,一天兩頓,一頓就五根野菜葉,多一根都不行!糠皮用小勺測量,每次煮的時候隻準放一小勺。這是有多刻薄,才幹的出這種事來。


    “娘,你吃了嗎?”咽下一口菜湯,麵無表情的咽下硬得刺喉的糠皮。


    “娘早吃了,笙兒不用當心娘,乖乖養好身體才是正緊。”楊氏氏頓了一瞬,拿著勺子的手一緊,隨後又若無其事的開始喂段笙。


    母親楊氏的小動作怎麽可能瞞得過精神力強大的段笙,段笙心中了然,今天因為他得事這一翻折騰,那趙氏肯定心裏恨毒了,怎麽可能還讓母親吃飯,恐怕他的份,可能都是母親千求萬求才得來的。


    眼前的婦人,明明還三十不到,卻如同蒼老如四五十歲的老婦般,形同枯槁,兩鬢仔細一看居然已生華發!血氣衰敗,段笙簡直不敢相信她是怎麽撐到現在的。


    這些年不但吃不飽穿不暖,而且家裏家外的活計,幾乎都壓在這個瘦弱女子的肩上,還要天天忍受著,段家人的咒罵,奚落,不但身心都疲累不堪,段笙就是楊氏心裏的最後一根稻草,什麽時候斷了,那楊氏也就完全崩潰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烈烈一笙(悍然田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恰恰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恰恰果並收藏烈烈一笙(悍然田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