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後他們談妥了,奇妙極了。


    詹姆斯問:“你能出什麽價?”


    代教授掏出了一塊金子:“來自中國的罪惡。”


    詹姆斯:“哦,上帝。”他拿起金子放進口袋裏,理直氣壯。


    他說:“一張船票,上等艙,兩間臥室,一個客廳,餐桌上要擺上玫瑰花,晚餐要有鵝肝和魚子醬。小子,要葡萄酒嗎?”他笑著問施無為。


    代教授也看他。


    施無為張口結巴了一會兒,說:“不……不用麻煩了。”


    詹姆斯搖搖頭:“真是個傻小子。”


    代教授:“他很聰明。還有,我要兩張票。”


    詹姆斯:“你剛才說是一張?”


    代教授又掏出了一塊金子放在桌上。


    詹姆斯再次把金子拿起來放進口袋裏,說:“稍等一下,我這裏剛好有印度來的雪茄,我願意送給我的新朋友品嚐一下。”


    他很快去而複返,拿出了一個盒子,代教授看也沒看裏麵是什麽,挾在腋下就帶著施無為離開了。


    上車以後,代教授才讓施無為打開盒子。


    裏麵是兩張銀行的身份證明。


    代教授:“看來是到時憑這個證明登船。”


    銀行要撤走,肯定英國的船來接他們自己的員工,隻要證明自己是銀行的職員就可以登船了。


    代教授:“不過,上船時可沒那麽容易。要先能走到碼頭才行。”


    施無為:“上麵沒有寫時間。”


    代教授:“身份證明有證明日期。”


    施無為這才注意到身份證明上的日期很短暫,隻有三個月,是上上個月簽發的,距離它失效隻剩下一個月了。


    代教授看到這裏鬆了口氣:“接下來,我們就需要注意碼頭上的船什麽時候到了。”


    第266章 船票


    一共十張可以被稱為船票的東西擺在桌上。


    這就是代教授帶著施無為連續跑了半個月的成果。


    它們可以送十個人離開這裏,但前方未必是天堂,也有可能是地獄。


    代教授:“可以去的地方有印度、馬來西亞、新加坡、英國與日本。”


    目的地在哪裏並不能由他們選擇,他隻能把所有在一個月內會開船,並可以讓人上船的客船船票搞迴來。


    在這間房間裏的人共有祝玉燕、祝顏舒、代玉蟬、施無為,還有張媽,和唐校長。


    張媽站在那裏,有些手足無措的慌張:“叫我進來幹什麽喲?我哪裏都不去,我怎麽去外國?一句外國話都不會說。我也沒本事,隻會侍候人,做做飯,出去跟在這裏一樣,還不是要當使喚人?我不去,不去。”她一邊說一邊退到祝顏舒後麵,“我就服侍小姐到老就可以了。”


    唐校長是一個“外人”,可是以他跟代教授的關係,兩人十幾年的交情,他又是一個真正有資格站在這裏,替自己與家人謀求一線生機的人。


    他看著桌上這些東西,知道它們會讓外麵的人多瘋狂。可代教授隻不過花了幾天時間就全都搞來了。


    他如果想走,一定可以走得掉,他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一定都能活得富貴又滿足。


    唐校長搖搖頭:“玉書啊,你可真是……太讓人吃驚了。”他轉身走到,坐到沙發上說:“我是沒辦法走的,倒是有心替我夫人弄一張,可是讓她一個人走我又不放心,還是算了吧,我們兩人在一塊,死了哪一個都不缺埋土的人,就這樣吧。唉。”


    生機就在眼前,可因為不能一個人獨活,隻能眼睜睜看著它溜走。


    唐校長閉眼不看,心裏一個勁的罵自己蠢,罵自己傻,罵自己呆。


    他這輩子第一次犯傻是當年沒有丟下學校跑掉,還一直幹了下來。


    第二次犯傻就是這一迴了。


    真他媽的……不爽快!


    唉!


    餘下的人,就是祝家母女三人,與施無為和代教授了。


    蘇純鈞在上班,隻能等他迴來再告訴他。


    祝玉燕自覺可以代替未婚夫站在這裏發言,說:“我們先不要管蘇老師好了,他可以等等再說。”


    蘇純鈞要是想跑,早就跑了。她相信他的本事不會比代教授差。他們二人都有留學背景,要去外國比普通人方便一百倍。


    他不跑,在離開家以後投身官場。她一直覺得,他一直想要活得跟他的父親不一樣,跟家族裏的其他人也不一樣。


    他是憋著要活出個樣兒來的。


    若是逃走,他還怎麽貫徹自己的理想?完成朝父親和家族的臉上唿一大巴掌的心願呢?


    雖然這的巴掌可能是唿在想像中的,但這並沒有什麽區別。


    他終將活成與他們不同的樣子。


    所以她覺得這些東西讓不讓蘇純鈞看到都無妨,他也不會因為沒有第一時間看到這些救命的寶貝而悲痛欲絕。


    祝玉燕說:“姐姐和無為兄是要去英國吧?那這兩張去英國的是不是就是他們的?”


    去英國的就是兩張銀行職員的身份證明,但寫名字的地方是空白的,隻是“以茲證明此人為匯豐銀行財務管理屬員”這一行字寫得清清楚楚。


    施無為已經看過不下一百次了,代教授也對他解釋過,這是銀行在給自己的部員進行撤退時留出的空白席位,但為什麽會可以買到手呢?


    那當然是因為銀行高層要借此斂財啊。


    把真正的船票賣給有錢人。


    至於職員?他們可以坐三等艙迴去,要是三等艙都沒位子了,那就再等一等,等下一班船就行了。


    萬一沒船呢?


    哦,那你的家人會獲得豐厚的賠償。要知道在戰亂的國家發生點意外簡直太正常了。


    施無為聽了以後,當然心裏不太舒服。


    可代教授緊接著告訴他,黃種人在外國現在就是奴隸的身份,跟銀行門口的印度人一樣,人人都知道印度人是英國人帶來的奴仆,印度人是英國人的下人,哪怕是在中國的大街上,你看到一個印度人,你不會認為他是一個普通人,而隻會以為這是一個奴隸,哪怕他衣著光鮮。


    這就是外國人看中國人的想法。


    隻要走出中國這片土地,在白人的土地上,白人看黃種人,都會把他們看成是奴隸。


    什麽是奴隸呢?


    奴隸是按船算的,不是按人頭算。一船奴隸多少錢。當這筆數字投射到每一個人身上時,這筆錢可能是一個小到讓你震驚的數字。


    代教授:“所以,你一旦走出去,你不需要去同情別人,不需要去關心他們是不是受到了傷害,你需要先在這樣的歧視下保護自己和小蟬。你是一個男人,男人可以當做苦力奴隸賣出去,你可能被賣到印度去摘棉花,也可能被賣到巴西去種煙草,你還可能去鋪鐵路、挖礦,一直工作到死為止。但對小蟬這樣年輕的女人來說,她的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淪為最低等的□□,被關在隻有一張床的屋子裏,一天要接幾十個客人,卻隻能吃一片麵包裹腹,她會很快的染上梅毒與其它性病,也有可能早早的死在嫖客的暴力對待之下。她幾乎不會有被解救的機會,因為她是一個黃種人。這跟她有多少學識無關。”


    施無為一直自認並不聰明,但就算是他也知道,代教授說的都有可能成真,這隻是他們在走出國門之後,可能遇上的最壞的結果之一。


    或許還有更糟的。


    這讓他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失去”了對那個想像中被奪走船票的船員的同情。


    並非是那個人不存在了,而是他在思考中舍棄了他。


    就算他的不幸仍然會發生,可他也決心視而不見。


    假如他隻能保護一個人,那他隻願意把生的機會留給小蟬。


    施無為看向代玉蟬。


    代玉蟬沒有看他,她這幾天一直神思不屬。雖然她已經答應媽媽要走了,可在答應之後,她的良心一直在撕扯著她。


    她不想走,不想離開家人。


    當頭一個離開的人太痛苦了。


    好像她是一個逃兵,看到危險第一個跑了。


    她寧願留在最後,等所有人都安全了之後再走。


    可是媽媽的解釋很清楚了,最後肯定是大家都要走的,她隻是要先去那裏,替大家做好準備。


    在看到代教授今天拿出的所有“船票”之後,心中那一絲絲懷疑也應該消失了。


    ——能弄到這麽多船票,以後一定也可以繼續拿到送大家來英國的船票吧?


    ——這一次隻有兩張是直達英國的,可是其他的船票應該也能通過其他方式到英國。


    ——她隻需要在英國再等一等,等一等,大家就都會慢慢過來了。


    代玉蟬抓住身邊祝玉燕的胳膊,發覺妹妹的胳膊細得嚇人,好像已經沒有了肉。她摟住小小的妹妹,她還是那麽精靈可愛。


    她想帶她一起走,在英國一定可以吃飽,一定就不會這麽餓了。到了那裏,她一定會天天這裏看,那裏看,她一定會很快就適應外國的生活,交上外國朋友。


    代玉蟬摟住祝玉燕。


    祝玉燕拿著兩張身份證明,說:“是不是要寫個名字上去?”


    代教授說:“沒錯,無為和小蟬都要有一個外國名字。無為的身份信息我已經準備好了,就是還沒有取名。小蟬在身份上跟無為是未婚夫妻,這樣她就可以跟未婚夫單獨旅行,未婚夫求學當中,她也可以跟隨他住在當地,加入教區,這都是很正常的事。”


    她問:“無為兄的人設是什麽?”


    代教授:“是一個家族的幼子,家產沒他的份,他的父親給了我一筆錢,托我給他找個學校學兩年本事,出來就可以自己找份工作。我就利用自己約翰公學畢業生的身份,把他塞進了約翰公學。”他一本正經的說,“在學校的介紹信上,他是我的侄子。我也會替他出學費。”


    因為施無為這標準到不能再標準的黃種人麵孔,他這個幼子的身份當然也是假的,他也是情婦所出的私生子,所以家族父親寧可出一筆錢把他遠遠的打發走,也不想讓他留在家族裏礙眼。


    所以在離開家族以後,他就改了姓名,連家族舊姓都不被允許擁有。


    祝玉燕感歎:“真可憐啊。”她要對代教授刮目相看了,這人設太完整了,不但介紹了家世,連後續都一並解決了。這種身世,日後是絕不可能會有什麽人找上門的。


    而且,施無為這種性格也有了解釋,他在家中一定受了許多折磨與白眼,所以膽小一點,懦弱一點,甚至語言有一點不合適,這都可以理解了。


    代教授:“因為戰爭的關係,學校現在經營困難,很多讚助者都破產了,所以我才能這麽容易就把人送進去,隻要花點錢就行了。”可比他當年簡單多了。


    祝玉燕主動說:“那我來替你起名吧。”


    施無為當然很高興有人可以代勞,“好啊,對了,教授這幾天出去都叫我波特。”波特是個英國姓氏,姓的人還是挺多的。


    祝玉燕:“天啊,那就叫哈利·波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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