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燕:“……你是不是報複我?”


    楊玉蟬把手帕扔迴到她手裏:“那你也活該。”


    牽著她轉身要走就看到不遠處一個男孩在笑,她眼睛一瞪,那個男孩就嚇跑了,等人跑了才覺得有點眼熟。


    楊玉燕在旁邊看到本想打招唿,見人跑了就算了。


    姐妹倆漫步在荒蕪的校園中往小紅樓去,這條路上遇不到幾個學生。


    楊玉蟬送到小紅樓門前就放楊玉燕自己進去,這段路這段時間都走熟了,她也不必每迴都送到屋裏去。


    “你進去吧,等我中午來接你。”楊玉蟬說。


    楊玉燕站著揮手,目送牢頭遠走才進屋。


    施無為正在掃地,兩人遇上,各自發笑。笑完,楊玉燕問:“你怎麽跑了?我還想跟你打招唿呢。”


    施無為笑道:“我還能不跑啊?你姐都瞪人了。你們姐妹真有意思。”他自己也有姐妹,不過在他的印象裏,他的姐妹從來沒有這麽放鬆的時候。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他都已經離開家好幾年了。


    楊玉燕把書包放下,歎氣:“她最近太兇了,管我管得特別嚴。”


    楊玉蟬現在天天跟張媽在一起做事,自然而然就升了職,能管住楊玉燕了。以前張媽任由她睡到自然醒,晚上想什麽時候睡就什麽時候睡,作業想不寫就不寫,可現在有楊玉蟬看著,她再也不能早上賴床,睡上不睡覺了,她甚至還檢查她的作業!每天命令她必須抄兩頁單詞,還要練五十遍珠算口訣。


    楊玉燕深深的歎氣:“我太難了。”


    施無為哈哈大笑。其他同學聽到笑聲就問為什麽,他就一五一十的學給他們聽。等代教授也知道了,人人都知道了楊玉燕有一個鐵麵無私的姐姐。


    都誇楊玉蟬有責任心!


    楊玉蟬在學校裏也算是有些風雲的人物。


    前有楊虛鶴這個親爹,後有讀書會替她揚名,現在又多了一樁“負心薄幸”的故事,她還請假不來上學了,種種傳說加諸在一起,許多同學都對她充滿了好奇心。


    楊玉燕本來一早就想替楊玉蟬正名辯白,但蘇純鈞讓她絕對不要自己主動提起楊玉蟬的事,一定要等到有人問她的時候才能說,還不能多說,每次隻能說幾句就必須打住。


    所以她就一直憋著不提。


    結果代教授這裏的同學們也都不提。


    楊玉燕這才發現這些同學們的品德都太好了。可能是有代教授的影響吧,他們雖然都知道楊玉蟬身上的汙名,心裏也肯定都是好奇的,但他們都不會問她,假如有人不慎提起,其他人也會趕緊把話岔開。


    好像怕她難過、傷心似的。


    這讓楊玉燕對這些同學的感情也在這麽短的時間迅速上升。她本來不是熱情開朗的性格,平時與人交往也很難敞開心扉,結果在代教授這裏,卻仿佛變得容易了許多。


    現在這樣被同學圍觀打趣她已經不會緊張了。


    於是就有人說:“我觀楊同學的姐姐,也不像他們說的那樣啊。”


    代教授當即道:“流言中有真有假,不可全都聽信。我對大楊同學不太熟悉,不過她捐書給圖書館的事,我卻是親眼所見。”


    那些書現在就擺在圖書館裏,還在祝顏舒的努力下,特意在書櫃上釘了一個小名牌,以示是“熱誠校友楊玉蟬”所捐。足足兩百本的書,三百多本刊物與報紙,占了兩層書架呢。


    祝顏舒還把楊玉蟬千方百計購進這些書的一些信件也交給了圖書館以做憑證,全都是作者與出版社給楊玉蟬的迴信。這些資料也由圖書館留存,任人借閱。假如有人也想聯係出版社或作者,也可以借去做一個參考。


    現在關於楊玉蟬是否嫌貧愛富的論調在學校中並沒有太多土壤,畢竟校圖書館的書就擺在那裏,人人都看得到。


    而那個錢同學也因為品德問題被批評了一次,似乎他時常與人爭執,以此取名。有一個教授就在課堂上說他“邀名取利”,現在名聲也變得不好了。


    讀書會的影響力現在也有些衰弱。楊玉蟬出事以後,讀書會中的一些女會員就退出了。楊玉蟬本來就是女會員中最積極的一個,其他女會員大部分都聚集在她的周圍。楊玉蟬突然出事,這也打擊了她們的積極性。她們固然無法分辨楊玉蟬與馬天保之間的糾紛到底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但她們都感覺到了這次事件對楊玉蟬的傷害。


    而楊玉蟬與馬天保的突然消失也讓會中骨幹流失太快,沒有及時安排好接任者,這讓讀書會現在變成了一盤散沙。


    但學校中還是有很多同學將讀書會每一期的交流會當做精神食糧的,在失去它之後便更加想念當時操辦讀書會的人。


    正是楊玉蟬。


    趁著此時氣氛正好,就有人主動問起楊玉蟬:“大楊同學什麽時候迴來?”


    楊玉燕趁機表白家中諸事繁雜,楊玉蟬乃是頂梁之柱,為了家人她犧牲了自己的學業。


    跟著有人笑著說:“反正你姐姐在家裏總管著你,你勸她迴學校來嘛,這樣不就沒人管你了?”


    此言有理。


    楊玉燕附和:“我倒是想呢,可惜不可能呀。”


    施無為問:“為什麽?是擔心馬同學的事嗎?不用擔心,現在早就沒人這麽想了。大楊同學對同學對讀書會一直全力以赴,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不會有人再誤會她了。”


    其他人連忙說:“是的是的。”


    “對啊對啊。”


    楊玉燕“仿佛不經意”的說:“馬同學?是叫馬天保嗎?怪不得呢,我媽特意減了房租,他們現在就住在我家的房子裏呢。原來他是姐姐的同學啊。”


    眾人聽到八卦,立刻都來了精神!


    施無為問:“他怎麽跑你家住了?”


    “我聽說馬天保是某個富豪家的下人?”


    “是他父母是,他不是。”


    楊玉燕仿佛頭一次聽說,也紮進八卦堆裏:“是嗎是嗎?我不知道呀。他爸爸媽媽都生病了呢,我媽媽還替他們介紹了大夫。”


    代教授靠在壁爐前,慢悠悠的喝茶吃包子,看著人堆裏的楊玉燕發笑。


    真是個小機靈鬼。


    第83章 當事者總是最後一個知道


    祝顏舒是個開明的人,但同時她也是個□□的母親。所以訂婚這件事,她告訴了張媽,告訴了楊玉蟬,卻不打算告訴楊玉燕。


    楊玉蟬送完妹妹迴來就聽到了這個讓人震驚的消息。


    她瞠目結舌,並且立刻反對。


    “我們根本不了解他啊!他家鄉在哪裏?父母是做什麽的?我們一概不知啊!”楊玉蟬從沙發上站起來尖聲道。


    祝顏舒把她拉坐迴來:“你小點聲啊,要叫到人人都聽到嗎?”她搗了下楊玉蟬,“你怎麽現在還反對啊?他們都談了幾個月了。”


    楊玉蟬嘀咕道:“燕燕還小啊,我以為隻是隨便談談而已。”


    祝顏舒:“隨便談談?我會讓你們隨便談談?你上了大學是比我開明多了啊。”她揚起手作勢要打,楊玉蟬偏頭避開,結果祝顏舒高高舉起,輕輕在她背上拍了一下:“你敢給我隨便談談看我怎麽收拾你!對待感情要慎重!知不知道?”


    楊玉蟬當然知道。雖然現在四處都倡導感情自由,但她有楊虛鶴做例子,當然不可能在男女感情上放縱自己。


    隻是對自己是一迴事,對妹妹又是另一迴事。


    “她太小了。”楊玉蟬仍是這麽說,“燕燕肯定對感情還是很懵懂的。”


    祝顏舒翹著二郎腿說:“我看燕燕在感情上比你清醒得多。”


    楊玉蟬的嘴也很利索,馬上反駁親媽:“那都是嘴上功夫。燕燕天生就靈巧聰明,腦子轉得比別人快,嘴巴也快,可她懂什麽是男人嗎?她跟男人擁抱過嗎?她見識過男人私底下什麽樣嗎?”


    祝顏舒一聽就背上汗毛直豎,當即坐直身抓住楊玉蟬:“怎麽迴事?姓馬的欺負過你?”


    楊玉蟬翻白眼,揮開她的手:“媽!我這說的不是我!”她頓了一下,小聲解釋:“再說我跟馬天保談的時候,都是光明正大的!我從來沒跟他去過暗處,也沒單獨出去過。”不到結婚,她是絕不會讓男人越雷池一步的。


    不過,她身處在思想最開放的大學,周圍全是思想火熱的男男女女,他們受著西方思潮的衝擊,不辨賢愚,一概全都接受。


    楊玉蟬平靜的說:“我認識的同學中有不少都偷嚐過禁果,我看過太多了。”


    西方的詩歌、文學、繪畫、音樂,各種名人偉人的故事,等等。這些東西包圍著他們的思想,指導著他們的行為。哪怕是錯誤的,他們也想要去品嚐一番。


    而離經判道的行為是他們青春的呐喊與證明。


    楊玉蟬歎氣:“有時我都覺得,幸好有一個楊虛鶴,我才沒有跟他們一樣。”有楊虛鶴這個例子,讓她始終對“自由戀愛”保持著清醒。她不會看別人做什麽就跟著做,不會看別人說什麽就跟著相信,不會聽信“隻要嚐試過就不算浪費生命”這種話。


    她選擇馬天保時也是為了選擇一個人生的伴侶,一個誌同道合的對象。而不是想要去嚐試自由戀愛。


    她或許在愛情上也有天真的一麵,但她絕對比楊玉燕更了解男人在愛情中期待著什麽。


    “燕燕對蘇老師,絕對沒有身體上的欲望。”楊玉蟬肯定的說,“她眼中的愛情就是兩人坐在客廳裏說說話,一起讀書,一起寫字,一起在陽台下的林蔭道上散步,這就是她心目中的完美愛情。”


    這倒是真的。


    祝顏舒歎了口氣,靠在沙發上。


    楊玉蟬逼問她:“你覺得燕燕現在已經做好準備去做一個妻子或母親了嗎?她知道她要麵對什麽嗎?”


    祝顏舒把她推開:“你不要逼我嘛,好像我要害燕燕一樣。我這還不是為了她好?蘇老師比她大好幾歲,已經做上了財政局的小官,他現在可是搶手的很,你信不信?過不了半年,他的上司、同事肯定要給他介紹對象。你不要覺得這樣的對象很好找!更要緊的是他對燕燕的心意!你能找到另一個對燕燕這麽好的人了嗎?”


    楊玉蟬也被說得沒話講了,她自己就知道感情的事很難講,但再好的對象,不動心就白搭。楊玉燕和蘇純鈞是相愛的,這簡直比中彩票還難得!


    錯過蘇老師,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裏替楊玉燕找一個情投意合的對象。


    祝顏舒趁勝追擊,握著她的手勸道:“又不是立刻就要她嫁?隻是先訂婚,把這個人訂下來,咱們不就不怕他跑了嗎?”


    楊玉蟬節節敗退,隻能嘴硬:“成親要慢幾年。”


    祝顏舒答應的很爽快:“那是自然的。我也舍不得嫁燕燕啊,她那麽不省心。”


    唉。


    楊玉蟬深深的歎一口氣,隻能答應了。這一算時間,不得了,隻有一個月了。


    祝顏舒讓楊玉蟬來擬來賓名單,還要親筆寫請柬,還要訂酒店、訂花籃,還要在報紙上買版麵周知親友。


    這些瑣事一並都扔給了楊玉蟬。


    楊玉蟬連傷心的功夫都沒有,立刻就抱著筆記本算盤坐在臥室裏算訂婚需要的花費去了。


    張媽買菜迴來,見祝顏舒頗有閑情的坐在窗台下塗指甲油,楊玉蟬的臥室裏算盤打得劈啪響。


    她放下菜,輕手輕腳的去看一眼楊玉蟬,再去找祝顏舒。


    張媽:“說清楚了?大姐怎麽說?”


    祝顏舒吹一吹腥紅的指甲,小聲抱怨:“費了我不少口水!果然不出所料,這孩子不答應呢。好不容易才說服了她。你沒見她那個樣子,倒像她才是親媽,我是後媽。”


    張媽:“不奇怪。大姐心思重,責任心更重。你這個當媽的想得不多,她就都替你想了。”


    祝顏舒瞪大眼:“您這是說我平時不操心了?”


    張媽:“您天天除了迴家吃飯就是出去打牌,操什麽心了?”


    祝顏舒氣堵。


    張媽安慰她:“我就是這麽一說,您可別認真生氣。家裏兩個孩子,脾氣剛好相反。大姐性格認真,燕燕就馬虎些;大姐脾氣穩重,燕燕就急躁些;大姐愛鑽牛角尖,燕燕就靈活些。她們是一生一世的好姐妹,日後互相扶持著,不會有事的。太太,你的福氣在後頭呢。”


    祝顏舒笑著說:“日後你也是要跟著一起享她們姐妹倆的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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