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門終於再一次被打開了。


    鬱東辰和楊曦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鬱聿庭也放下了手機,六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了書房的門口。


    鬱老太太拄著拐杖先走出來,隨後,鬱錦川跟著出來,眼底猩紅一片,看了一圈眾人,神情略顯狼狽,隨即什麽話也沒有說,直接抬腳就上樓去了。


    鬱東辰走過去,低聲問道,“媽,錦川他沒事兒吧?”


    鬱老太太低低的歎了口氣,“算了,讓他自己先待一會兒吧,我們吃飯。”


    “……好。”鬱東辰皺眉。


    。


    鬱錦川到了樓上的臥房,從書桌的抽屜拿出相冊,將那張黑白照片拿了出來,癡癡地看著照片裏麵笑靨如花的年輕女孩。


    他和高知秋隻有這麽一張合影,在那個年代,拍照本來就是極為奢侈的事情,更何況,他們的相處,從來都是聚少離多。


    因為他特殊的職業關係,兩人每一次的相聚,後麵都要隔著好幾個月的分別,而這張照片,也是在極其偶然的情況下才被拍下來的。


    照片裏麵,當年才二十歲出頭的高知秋,笑容純粹而又簡單,一想到這樣的她,竟然在當時懷上了他的孩子,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不但把孩子生了下來,還在之後承受了那麽多的侮辱和責難……尤其是他的孩子,他這一輩子唯一的親生骨肉,竟然早就在剛生下來不久後就因為一場重病死去了,沒有享受到一天的父愛,甚至……他都不知道她存在過這個世界上,一眼都沒有見到過!


    鬱錦川閉上眼睛,心頭泛起了無盡的苦澀。


    他最崇拜,最仰望的父親,在二十多年前一手摧毀了他的幸福,所以他現在,無妻無子,孤獨一人。


    這些……算不算是一種命運的報應呢?


    。


    高知秋帶著vivian迴到了憶豪酒店的套房。


    看著她急匆匆地開始收拾起行李,vivian癟了癟嘴,忍不住開口問道,“媽媽,你跟terry的叔叔以前也認識,是不是?”


    高知秋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很快的繼續收拾起來,“以前的老朋友罷了。”


    “……”vivian歎了口氣,“媽媽,雖然我的中文是不太好,但是基本上你們說的話我都能聽懂,你跟那個叔叔……以前是不是男女朋友啊?他拋棄過你?就跟我爸爸似的?”


    高知秋:“……”


    “怪不得。”看著高知秋蒼白的臉,vivian自作聰明的點了點頭,“怪不得,你不讓我跟terry在一起,原來是因為他叔叔以前傷害過你。但是媽媽,我跟terry是無辜的啊,我真的很喜歡terry,而且那人隻是他的叔叔,你能不能不要……”


    “不能!”高知秋“謔”地扔下了手中的衣服,轉過身,看著vivian大聲的說道,“我說過,你跟terry是不可能的,隻要有我在的一天,我死都不會答應你們倆在一起的。”


    vivian被她的高亢聲音嚇了一大跳,縮了縮肩膀,睜著一雙怯怯的大眼睛看著她,“媽媽,你……”


    “你就給我死了這條心,明天我們就會迴美國!”高知秋說完,走過去拿起茶幾上的手機,撥打了一個越洋電話。


    “burke,我是autumn。”


    “……”


    “幫我和vivian定明天上午迴去的機票,越早越好。”


    “……”


    “ok,拜拜。”


    掛斷電話後,高知秋看著vivian,眼中似有掙紮,最後……竟然直接把手機遞給了她,“vivian,你要是還不死心的話,我就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讓你給terry打一個電話,你們倆自己把話都說清楚,如果他真的對你有那方麵的意思,我不會再阻礙你們。”


    “……”vivian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但她也沒有深想,迅速伸手接過手機,跳下沙發,走進屋裏打電話去了。


    高知秋頹然的在沙發上坐下,單手撐著額頭,秀麗白皙的臉上滿是疲憊。


    她相信,經過中午和鬱錦川的見麵,現在鬱家上下,應該都知道當年那件事情的真相了吧。


    別說鬱聿庭對vivian沒有那方麵的意思,就算有,他也不可能跟vivian在一起,鬱家人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


    屋裏。


    vivian興奮的撥通了鬱聿庭的電話,電話響了幾聲就被接通了,傳來鬱聿庭低沉悅耳的聲音,“阿姨?”


    “是我啊,vivian。”vivian翹起了嘴角,說道,“terry,我媽媽剛才訂好了機票,說明天上午我們就要迴美國去了。”


    “明天上午就迴去?”鬱聿庭訝異。


    vivian“嗯”了一聲,“terry,我不想迴去,我想留在中國,跟你在一起,你……”


    “你們現在還住在憶豪酒店的1603號房嗎?”鬱聿庭突然開口打斷了她。


    “對啊。”vivian眨了眨眼,“terry,你……你要來找我嗎?”


    “嗯,你先別跟你媽媽說,待會兒我可能會去找你。”


    “好,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說的。”


    掛斷電話後,vivian推開門,興高采烈的把手機還給了高知秋。


    高知秋納悶的看著她,“都說好了?”


    vivian點頭,“說好了。”


    高知秋:“……”


    算了,反正她今天一整天都會看著vivian,明天就帶她上飛機迴美國。


    。


    軍區大院。


    鬱聿庭放下手機,想了想,走出房門來到鬱錦川的門前,伸手輕敲了兩下,“叔叔?”


    過了好一會兒,房門才被人從裏麵打開,鬱錦川紅著一雙眼睛,臉色難看,“聿庭。”


    “叔叔。”鬱聿庭皺了皺眉,說道,“剛才vivian給我來電話,說她們明天上午就要迴美國了。”


    明天上午?鬱錦川看著他,整個人像是頓在那裏似的,怔怔地,一動也不動。


    “叔叔,要不要……我帶你去找她們?”鬱聿庭又試探著說道。


    “……”鬱錦川張了張嘴,半天後,才困難的吐出了一個字,“好。”


    。


    兩人一起來到樓下,鬱老太太一看到鬱錦川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臉緊張的問道,“錦川,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鬱錦川定定的看著鬱老太太,也不隱瞞,“媽,我想要去找知秋。”


    “……”鬱老太太吞了下口水,“怎麽還要去找她啊,事情不是都已經搞清楚了嗎?”


    “沒有搞清楚,沒有……”鬱錦川的臉色不太好,說完這句話,直接抬腳就往門口走去。


    鬱聿庭剛要跟上去,鬱老太太一把拉住了他,“小三,你要去哪裏啊?”


    “……”鬱聿庭撇撇嘴,“奶奶,我就是出去兜兜風,馬上就迴來。”


    鬱老太太:“……”


    。


    另一邊,高筱瀟帶著高小白在醫院附近的一家餐廳吃完了午飯,然後,又因為小家夥的一句話,帶他去了最近的一家大商場。


    “老師說,聖誕節那天,每個小朋友都要準備一份禮物送給別的小朋友。”


    高筱瀟問他想送什麽,高小白想了想,說道,“先去商場看看再說吧。”


    高小白是個早熟的孩子,四歲以後,很多事情,基本上都是由他自己做主,高筱瀟覺得省心,基本也不太會插手。


    由於是周末,商場的人很多,高筱瀟帶著他在8層的禮品店看了半天,最後小家夥什麽也沒看上,拉著她去了9層的兒童服飾廣場,最後在一家知名的品牌店裏,看中了一條價值不菲的粉色連衣裙。


    當導購員笑眯眯的問是不是買給家裏的小妹妹時,高筱瀟一囧,高小白倒挺坦蕩的,臉不紅心不跳的說了一句,“送給我女朋友的。”


    導購員:“……”


    開完收據後,高筱瀟剛要拿出錢包付款,高小白又把她給攔住了,問導購員:“阿姨,請問你們這裏可以微信付款嗎?”


    上次景慕琛給他的微信紅包還一分錢沒有花呢,所謂“羊毛出在羊身上”,高小白用的很是坦蕩。


    高筱瀟:“……”


    付完錢後,高小白小心翼翼的拎著那個粉紅的禮品袋,開心的笑眯了眼,都不讓高筱瀟幫忙的。


    兩人從店裏出來的時候,沒想到,剛好在門口遇到了正進門的顧向北和時光璞。


    時光璞挽著顧向北的胳膊,穿著明黃色的線衫搭配藍色短裙,整個人明媚而靚麗,一副新嫁娘的幸福模樣。


    兩人的手上都提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看樣子,也是在這裏逛街的。


    看到高筱瀟的時候,時光璞眨了一下眼,立刻就笑著打起了招唿,“嫂子,帶孩子來買衣服呢?”


    高筱瀟隻好對他們點頭,“你們好。”


    “都買的什麽呀?”時光璞一雙探尋的眼睛看向了高小白手裏的袋子,邊又熱情的說道,“我和向北準備給兩歲的孩子買個生日禮物,可是剛才逛了半天都沒看到合適的,嫂子,你這方麵有經驗,能給點兒建議嗎?”


    “……”因為她這副熱絡的語氣,高筱瀟有些不適應的皺了皺眉,實在做不到她那樣的高情商。


    還好高小白突然開口說道,“媽咪,我想要去洗手間。”


    “不好意思,那我們就先走了。”高筱瀟趁機說道,牽著小家夥就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沒辦法,某人的眼光始終直勾勾的釘在她的臉上,高筱瀟還是覺得此地不宜久留。


    “……”


    時光璞放下嘴角,盯著兩人的背影看了半天,迴過頭來,卻發現顧向北有些失神的看著前方。


    她眯了眯眼,瞬間就想到了婚禮的那天晚上,顧向北喝醉酒後,口中喃喃而出的那一聲“瀟瀟”。


    以前不介意,不代表現在不介意,尤其是在他們結婚了以後。


    時光璞抿了抿唇,直接開口問道,“向北,看什麽呢?”


    顧向北收迴視線,聲音很淡的說道,“沒什麽。”


    時光璞隻覺得一股煩悶在心底不斷地往上竄,好不容易忍住,笑著說道,“那我們快進去吧。”


    今天晚上是哥哥時光遠為獨生子辦的三周歲生日宴,因為兩人蜜月的機票定在了明天的上午,今天便說好了要一起過去祝壽,還特意抽空跑到這個商場想給孩子買個生日禮物,卻沒想到竟然會碰到她不想看到的人……


    顧向北北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走了進去。


    店裏的客人不少,時光璞正反複看著一款幼兒的棉服,糾結於選哪個顏色好,這時候顧向北手機突然響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就說道,“光璞,你先在這兒挑著,我去外麵接個電話。”


    “什麽電話啊,在這裏不能接嗎?”時光璞有點兒不高興了,以前每次給家裏人送禮物都是她自己單方麵就決定了,次數多了,就算是小事,也難免心生罅隙,總覺得他好像一點兒都不上心似的。


    顧向北伸手輕樓了她一下,聲音也很溫柔,“乖,這個電話是客戶打過來的,很重要,你在這兒先選,我接完電話就迴來。”


    說著,他直接拿起電話按下了“接聽”,“喂,王總。”


    見他的樣子不像是作假,時光璞皺了皺眉,隻好說道,“去吧,記得快點兒迴來。”


    顧向北點了點頭,拿起手機邊說邊走出了店裏。


    電話是蔣夢怡打過來的,讓他帶時光璞今晚迴顧家吃飯。


    顧向北隨口扯了個理由打發了,掛斷電話後快步走到這一層的洗手間,走進男廁所找了一圈,卻沒找到高小白的身影。


    不死心的出來,又站在外麵的走廊等了許久,也沒有看到高筱瀟出來。


    直到手機鈴聲再度響起,“向北,你人去哪了?怎麽到現在都不迴來?”


    “馬上迴來。”顧向北扯了扯領帶,煩躁的往迴走。


    。


    商場外麵的馬路上,高小白笑眯眯的伸手攔了輛車。


    還好他機智,尿遁甩掉了那一對討厭的夫妻。


    “叔叔,去香汐園。”


    高筱瀟看著他,“不去太奶奶家了嗎?”


    高小白搖搖頭,“明天還要上課呢,還是不去了吧,說不定爸爸現在已經在家裏等我們了。”


    “說曹操,曹操到”,高筱瀟的手機響了,正是韓禛打過來的,“媳婦兒,在哪兒呢?”


    “外麵,正坐車準備迴去。”高筱瀟迴道。


    “嗯,我在家裏等你們。”說完,韓禛又問了一句,“晚上想吃點什麽?”


    高筱瀟無語的看向一旁的高小白,幹脆問他,“小白,晚上想吃什麽?”


    高小白眨了眨眼,“翡翠蝦仁!”


    “翡翠蝦仁。”高筱瀟對著電話複述了一遍。


    “嗯,你想吃什麽?”韓禛的聲音又從聽筒裏傳了出來。


    高筱瀟莞爾,“隨便,做你拿手的就行了。”


    “嗬嗬。”韓禛在那頭輕笑了兩聲,“怕我累著了?”


    高筱瀟:“……”


    “對了,今天你在醫院裏都遇到誰了?”韓禛突然又一本正經的問道。


    “呃……”高筱瀟一時不知道他幾個意思,還有……他怎麽知道自己遇到別人了,她好像沒說過自己去看鬱承衍的事情。


    “說話。”韓禛在那頭催促。


    高筱瀟隻好如實的說道,“我去看鬱承衍了,和鬱家人碰了個麵。”


    “沒了嗎?”


    “……”高筱瀟皺眉,隻好又說道,“還碰到顧以城和高貞寧了,他們也去看姨媽了。”


    “……”電話裏頓了幾秒,“好,我知道了。”


    莫名其妙的掛斷電話,高筱瀟突然眯眼看向了身旁的高小白。


    高小白被她看得心裏毛毛的,忙開口說道,“媽咪,我今天還沒有跟爸爸通過電話。”


    “……”高筱瀟無語的看著他,“我有說什麽嗎?”


    高小白:“……”


    。


    香汐園別墅。


    開放式廚房裏,韓禛扔下手裏的卷心菜,直接又撥打了鬱聿庭的號碼,“聿庭,中午在醫院的時候,你們是不是碰到顧家的人了。”


    “顧家的人?”鬱聿庭剛走進電梯,皺著眉就說道,“我沒看到,不說了,我要進電梯了,忙著呢。”


    韓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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