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圖靈手背上的盧恩符文似乎沒有脫離獵魔人的體係。


    他還有些問題想問,但下方傳來的喧囂將兩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下方的環形大廳大門洞開,三道高大人影緩步而入。


    領頭者一頭暗金色的長發,厚實的繃帶綁在他的額頭上。黑色禮帽,黑色大衣,擋血披肩被他兩米多的身高撐開,最醒目的是他背後的武器——一柄巨大的銀色鐮刀。


    那刀上布滿了凹槽和紋路,厚重的銀色齒輪連接傳動著刀柄和刀身,一些暗褐色的血跡沾染其中,帶著一抹野性的味道。


    “豐收神父-安塞爾……”奎茵的聲音從一旁傳來,起伏的聲線中夾雜著凝重。


    “神父?”


    “他曾經為教會工作,後來成為了獵魔人。他癡迷於獵殺,因為那可怕的收獲,讓他獲得了‘豐收’的名號,也是目前為數不多的傳奇之一,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他。”


    圖靈能聽到不遠處朱爾斯離開公務室的聲音。他出現在了大廳中,對安塞爾神父的到來表示高興。相比朱爾斯的熱情,安塞爾的反應要冷淡不少,四周的獵魔人都注視著他們,竊竊私語。


    在同朱爾斯交談幾句後,安塞爾抬起頭來看向上方,正好對上圖靈和奎茵的視線。在看到一頭黑發的圖靈時,他出現了短暫的愣神,隨後注意力便迴到了奎茵身上,並淡淡地點了點頭。


    “我得下去了,安塞爾應該是為昨天的獵殺之夜來的。”


    奎茵轉身朝著向下的階梯走去,並叮囑道:“明天會有一場會議,記得按時參加。在那之前,盡量做好準備,另外,好好休息。”


    女劍士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當她來到大廳後,便將那名遊獵者的注意力從圖靈身上引開了。幾人一路穿過大廳,走過巨大旗幟下的門洞,那裏麵是一處會議廳。


    就在他們即將消失在圖靈的視野之際,那遊獵者驟然迴頭同他的視線撞擊在一起,一絲莫名威脅感從圖靈的心底升起,轉瞬即逝。


    “有點東西。”


    ……


    “那個男人是誰?”


    冰冷的聲調打斷了朱爾斯的述說:“抱歉,您指的是?”


    “那個黑色頭發的男人,剛才和海辛小姐站在一起的。”背負著巨大鐮刀的遊獵者將頭轉向奎茵。


    “那是灰狐,新來的獵人。”奎茵眉頭一皺,“有什麽問題麽?”


    安塞爾神父僵硬的麵孔扯出一縷笑容:“沒有,沒什麽。他的模樣很獨特。”


    “灰狐是個很有潛力的獵人,他擁有一枚詛咒符文。”


    “是麽?真是令人欣慰,我們的事業正需要更多這樣的精英,哪怕是異邦人。”安塞爾笑著說道,“抱歉打斷了您,朱爾斯會長。讓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吧……”


    “安塞爾神父?”安塞爾身後的遊獵者小聲湊了上來。


    “沒什麽。隻是……”他不動聲色地抖了抖左臂。


    安塞爾的左臂包覆著厚重的皮具,將整隻前臂和每一根手指都密不透風地鎖住。


    “那個異邦人給我的感覺,很不對勁。我能感受到,我的符文正在我的耳邊低語……”


    ……


    ……


    圖靈用在軍需官那裏領取的起搏計數器,也就是齒輪心髒測試了對猩紅盧恩的反應。


    由於剛才那遊獵者的眼神讓他有些在意,所以特地測試了一番,然而得出的結論是,這東西並不會將自己的猩紅盧恩認定為“渴血者”,哪怕它的力量來自於瑞默爾氏族。


    但是從渴血者的角度出發,使用猩紅盧恩的圖靈會不會被這些家夥認定是同族呢?實驗室裏的渴血者態度做不得數,圖靈認為有機會可以實驗一番。


    看現在的時間是下午,而約瑟夫診所的工作自己已經基本完成,不需要耗在這裏,他索性決定出門一趟。一個是昨天在人血工廠找到的阿克拉茜婭的線索,另一個則是看看這白天的倫敦城。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還從未體驗過這個世界的人文情況。


    一路從大廳離開,此時還逗留在大廳的獵人已經少了許多,畢竟昨晚發生的事情把這些獵魔人折騰的不輕。不過就在圖靈離開“銀色蝙蝠安保公司”的時候,被一個獵魔人攔住了。


    對方剛從外麵迴來,臉頰上包著一小塊紗布,走路的姿勢也略微不穩,明顯也是在昨晚的動亂中被整得夠嗆。


    雖然和對方不熟,不過圖靈過目不忘的本領依然能認出,這家夥是他去用餐處找奎茵時和奎茵同一桌的獵魔人,就是說話態度比較惡劣的那一個。也是在圖靈和巴維爾的較量結束後,第一個出言指責他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家夥也算是排斥他那一批獵魔人裏的典範了。


    “是你?”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圖靈,眼中有一抹毫不掩飾的煩躁。


    “灰狐醫生這個時候不應該在約瑟夫診所麽,是覺得昨晚還沒折騰夠,現在又要出門?”


    他向前一步,不等圖靈說話繼續說道:“為了確認你的生還,海辛小姐就差捅到血爪氏族的老巢去了,我是真沒發現你這黑頭發的家夥身上有什麽特質值得她為你付出這麽多……喂,給我站住!喂!”


    可惜的是,圖靈正一邊將墨鏡卡在自己的鼻梁上,另一隻手攥著褐色馬鬃製成的假發往頭上套,同時繞過他繼續前進,全然沒有理會的意思。


    “喂!你沒聽到我在和你說話麽?喂……”


    “巴格斯,你在這裏大喊大叫什麽?”


    一隻手出現在他的肩膀上,將他的目光從遠去的圖靈身上拉了迴來,是一名長衣獵人。隻是掃過巴格斯臉上的神情,他就知道這家夥在想什麽:


    “醫生今天拉迴來不少人的命,我建議你以後還是跟他好好相處,少使絆子。你剛才的樣子隻會顯得你像個不會說話的小醜。”


    “他隻是個沒有來曆的異邦人,身份可疑,形跡可疑,而且奎茵和他走的太近了,阿爾紮克不會想看到這一幕的……”


    “是你不想看到,還是阿爾紮克不想看到?”長衣獵人譏諷,“他還要和我們一起去營救阿爾紮克。這是戰爭,巴格斯。你覺得在戰爭麵前,這種小事真的值得你如此在意麽?阿爾紮克可不會有這樣的態度。”


    巴格斯沉默了下去,但很明顯他的態度並沒有任何改變。長衣獵人也隻能歎了口氣:


    “不僅如此,他昨天還為我們帶迴了聖器。雖然朱爾斯沒有聲張,甚至沒告訴剛剛來拜訪的遊獵者,但我們都知道,灰狐會成為很重要的一份子。”


    “聖器?!”巴格斯的神情愣了一瞬,隨後變得極度詭異。


    ……


    陰沉的天空,麻木的行人,還有廢氣衝天的蒸汽馬車。


    已經完成偽裝的圖靈漫步在倫敦城的街道上,吸入的每一口空氣都充滿了廢料和放射的味道。


    大部分行人著裝樸素,帶著這個時代鮮明的特色。隻有那些穿插在其中的寥寥部分擁有得體的衣著,毫無疑問,他們大部分都是血仆,甚至是渴血者。


    得益於倫敦城濃厚的大霧,畏懼陽光的渴血者甚至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大街上,隻是數量並不多。他們還是更喜歡活動在陰影和黑暗中。


    獵魔人的著裝相對普通行人來說要更得體一些,即便圖靈考慮到這方麵的因素,換上了在他看來更樸素的衣著,依然被一些招攬生意的販子稱為“紳士”。可能也是因為他臉上墨鏡的緣故。


    夜晚的倫敦城在圖靈眼中更像是塞滿了各路牛鬼蛇神的惡魔城。和黑夜相比,白天的倫敦城再麻木,也更具生機。隻是白天的倫敦也有著另一股不同於渴血者的陰暗勢力——


    黑幫。


    圖靈已經看到不止一次發生在小巷子口後的敲詐勒索,以及對血侍衛兵的賄賂行為。這個時代的平民可謂是生活在各種水深火熱之中,這可比夜州要殘酷多了。


    而大本鍾教會,這個獨立於三族戰爭之外的神秘勢力倒是擁有眾多信徒。他們在修道院裏布道,一些在街角堆著火盆的人群也傳來陣陣念誦的聲音。隻是成為信徒,似乎並不能不被黑幫勒索,或是被吸成人幹。


    圖靈正啃著手中從路邊店鋪買到的黑麵包,口感極差,硬而碎,使用獵魔人那邊分配的紙幣買到的,價格也極為低廉,是這個世界大多數平民的食物。


    於是在路過街角時,圖靈在一名目光炯炯的小乞丐身旁駐足,將這塊黑麵包送給了他。


    穿過了小半個倫敦城,圖靈終於來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


    索貝克街666號。


    也就是被各方勢力稱為“阿克拉茜婭”,本名西爾維婭·蓋伊·吉爾伯特的少女曾經家庭所在的屋子。


    然而這裏的整幢樓房,包括四周的房屋都一片破敗的模樣,在整個倫敦城中顯得突兀而詭異。


    同時,圖靈還能感覺到有無數視線都聚焦在他的身上,毫無疑問,那是來自血仆對此處的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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