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哪怕魏淑芬拿出了這麽多的證據來,又擺出了這樣大的陣勢,如果找不到她口中所說的那筆錢的話,這一切都可能是魏淑芬在潑髒水。


    這一迴沒法子將魏耀光給釘死在恥辱柱上的話,別的不說,光是許德恩這一關就過不了,魏耀光可是糧食局副局長的女婿,要是不將事情給弄清楚了,魏淑芬怕是要被打擊報複了。


    圍觀之人有那年長的,很是清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他趁亂湊到了魏淑芬的跟前,小聲問道:“小姑娘,你有把握能找到那筆錢嗎?若是找不到,對方可不會善罷甘休。”


    這人是真心實意為魏淑芬打算,這小姑娘的年紀不大,若不是被逼到絕境了,恐怕也不會鬧這一場,他倒是不害怕別的,就是覺得萬一找不到那筆錢,魏淑芬可能會成為眾矢之的。


    他活了一大把年紀,經曆的事情多了,可是很清楚這世道是啥樣子的,有權有勢的人,可不是誰都能輕易對付得了的。


    聽到對方的話後,魏淑芬朝著對方笑了笑,極為感激地說道:“老伯伯,謝謝你了,我知道的,那筆錢我肯定能找到。”


    見魏淑芬如此篤定,那個老先生倒是沒有再說些生了,很快大家夥兒一起上前,他便別擠到後頭去了。


    魏淑芬並沒有匆忙離開,而是先把寫滿了魏耀光罪行的白色床單收了起來——這玩意兒還是她跟王成飛借來的,迴去洗洗還能用,可不能丟在這裏浪費了。


    把床單和擴音喇叭收起來之後,魏淑芬三步並做兩步,跟上了前頭站著等他的宋章耘。


    以宋章耘和魏淑芬為首,糧食局裏不少幾個科員和縣政府裏的幾個工作人員跟在後麵,最後是圍觀的老百姓們,一大群人烏泱泱地朝著家屬樓的方向去了。


    這樣的陣勢鬧得可不小,這一路過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在從後來圍觀那些老百姓口中知道是咋迴事兒之後,那些圍觀看熱鬧的人又多了不少。


    宋章耘看到這樣的陣勢,麵上的表情微微一變,他扭頭看了魏淑芬一眼,滿臉嚴肅地說道:“小同誌,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能坐在糧食局局長這個位置,宋章耘也不是什麽等閑之輩,他或許在一開始會被魏淑芬營造出來的假象所迷惑,但是後來發生的一切,卻讓他透過假象看清楚了本質。


    這個小姑娘瞧著並沒有她展現出來的那麽單純,她看似情緒激動,像是孤注一擲下做出來的決定,可實際上,這很可能是她自己精心謀算過後的結果。


    現在事情已經鬧大了,宋章耘不確定這一切是不是還在魏淑芬的預料之中,她是真有萬全把握,還是真的豁出去了,什麽都不管不顧了?


    宋章耘的視線並沒有在魏淑芬的身上多做停留,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之後,便又挪開了目光。


    魏淑芬自然是注意到了宋章耘的目光,但是她並沒有在意,大戲已經開場了,都演了一半兒了,最終目的還沒有達成,她是不可能收場的。


    因此這就造成了一種景象——後頭跟上來的老百姓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而前麵那些政府方麵的工作人員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這個奇怪的隊伍就這麽維持著一種詭異又和諧的氛圍,來到家屬院這邊兒。


    石河縣是個挺富裕的縣城,這裏有好幾個大型廠子,人口多,廠子多,連帶著政府部門也就相對富裕了一些。


    幾年前,政府單位蓋了一批筒子樓,但凡是在政府單位上班的,隻要符合要求的,都能分到一套房子。


    當然,這也隻有正式員工才有的福利,那些臨時工自然是沒有的。


    家屬院攏共有八棟筒子樓,每棟樓都有六層,每一層能住十幾戶人家,當然,因為工齡和職位不同,分配的房子也是不同的。


    魏耀光娶了許副局長的女兒,所以哪怕他的工齡和職位都不算高,可是分配到的房子也是非常不錯的。


    許德恩從劉青雲的口中得知了有人跑到縣政府門口鬧事兒的消息之後,當機立斷地就準備過去看看是怎麽迴事兒,然而就在這個檔口,許溫馨卻直接暈了過去。???


    要知道許德恩就隻有許溫馨這麽一個寶貝閨女,她暈過去之後,許德恩唬了一跳,當即也顧不得別的,立馬就把女兒抱上了床。


    一番折騰之後,許溫馨總算是醒了過來,然而她醒過來之後,最惦記的人還是魏耀光。


    許溫馨抓著許德恩的手,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她哭著開口說道:“爸,你一定要為阿光做主啊,他是被汙蔑的,是有人故意想要害他……”


    明明魏耀光人那麽好,他為什麽要遭遇這些事情?想到魏耀光還躺在醫院裏麵昏迷不醒,許溫馨心裏麵一抽一抽的疼,她眼中的淚水不停地往下流淌,已然是哭成了個淚人樣子。


    許德恩心疼自己的閨女,但是對魏耀光這個女婿就沒有那麽多的耐心了,尤其這一次,魏耀光竟然還給他捅出來這麽一個大簍子來,許德恩哪裏能忍受?


    “溫馨,你是不是糊塗了?魏耀光給你喂了什麽迷魂湯,讓你對他這麽死心塌地的?他要是沒幹啥事兒,人家能來給他貼大字報?能拿著大喇叭到縣政府門口去鬧事兒?這要不是拿住了十足的證據,誰能這麽來害他?”


    許德恩可不是個糊塗蟲,要是光貼大字報的話,那還有可能是有人暗中害魏耀光,不想讓他好過,但是這一次,人家都當麵鑼對麵鼓地衝上來對峙了,這還能說是有人暗害魏耀光嗎?


    他雖然隻是個糧食局的副局長,但是在縣政府裏麵也是有些臉麵的,對方能不知道魏耀光的身份嗎?


    要麽,這一次人家就是專門來對付魏耀光的,要麽,這一次人家就是借著魏耀光來對付他的!


    劉青雲顯然也是站在許德恩這一邊兒的,他忍不住開口說道:“溫馨同誌,副局長說的有道理,我看那人不像是無的放矢。”


    對方不止跑到縣政府門口來鬧,還寫了大字報貼在自己後頭,還拿著大喇叭在那兒不停地喊,顯然是有備而來,並且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他並不覺得人家就是故意陷害魏耀光的,畢竟誰害人還這樣正大光明地跑來禍害人?


    然而許溫馨根本聽不進去他們的話,她一抹眼淚,怒不可遏地說道:“怎麽沒有這樣顛倒黑白禍害人的?爸,你們是不是忘記了?頭些年革委會的那些人……”


    聽到許溫馨口不擇言地說起革委會的事情來,許德恩的臉色登時變了:“許溫馨,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那些事兒都已經過去好幾年了,革委會的那些人也都被清算了,許溫馨提起這些來做什麽?要是她的話傳出去,被人家抓住了尾巴,那又該怎麽辦?


    許溫馨嚇得哆嗦了一下,身上的氣勢瞬間就散了,她一抹眼淚,又開始哭了起來。


    “反正我不管,阿光不是那樣子的人,我跟他結婚這麽久,他是什麽人我很清楚,他絕對絕對不會是那種會做壞事兒的人,爸,你一定要幫他,你要是幫他的話,我也不活了……”


    很顯然,許溫馨知道該如何拿捏許德恩,她現在是什麽話都聽不進去,一門心思要讓自己的父親幫魏耀光洗清楚汙名。


    許德恩被自己這個閨女氣得不輕,卻又拿她沒有任何辦法,見她現在的臉色正常,不像是有什麽事兒的樣子,許德恩生生地壓下了心中的怒火。


    “行,這事兒等迴頭再說,我先去看看到底是怎麽迴事兒。”


    現在他們在家掰扯這些有什麽用?還不如先去縣政府門口看看到底是咋迴事兒。


    許溫馨一掀被子,起身就要跟過去:“我也要去,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跟我們兩口子過不去,一門心思地要禍害我們家阿光。”


    許德恩知道自己這個閨女的倔脾氣,她平日裏脾氣還好,但是有一條,若是強上勁兒來,別人說什麽都沒有任何的用處。


    “成,我們一起去。”


    許家父女和劉青雲三人剛從樓上下來,就瞧見遠處一大波人浩浩蕩蕩得地朝著這邊兒走了過來,劉青雲定睛一看,發現為首的人正是糧食局的局長宋章耘。


    “副局長,您看那個人是不是宋局長?”


    劉青雲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在打飄,宋局長現在不是應該在單位上班嗎?怎麽會跑到這裏來?還有他身邊那個年輕姑娘是誰?身後那烏泱泱的一大群人又是怎麽迴事兒?


    許德恩心裏麵咯噔一下,他順著劉青雲指著的方向看了過去,很快就看到了宋章耘那一群人。


    這下子,許德恩的臉色徹底變了。


    作者有話說:


    第一更~


    第31章


    宋章耘怎麽會過來?他怎麽還帶著那麽一大批人來?他是什麽意思?他也是過來找麻煩的嗎?


    副局長和局長之間, 雖然隻有一字之差,但是地位卻是完全不同的,隻要宋章耘這個局長一天不走, 許德恩永遠都是副局長。???


    現在宋章耘和這麽些人一起過來,他們想要做些什麽?


    許德恩心中有些慌亂, 一種濃烈的不安之意湧上心頭, 最後被他給生生壓了下去,他交代劉青雲帶著許溫馨從另外一邊兒走, 自己則快步迎了上去。


    “宋局長,您怎麽到這兒來了?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官場上混的老油條, 就算內心已經是天崩地裂了, 但是表麵上卻仍舊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來, 看不出什麽問題來。


    眼瞅著就要到魏耀光家裏了,結果這個時候,許德恩卻突然冒了出來,宋章耘的目光落在了許德恩的身上, 他麵無表情地打量了許德恩一番,突然指了指身側站著的魏淑芬,問了一句在許德恩看來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許副局, 這個小同誌你認識嗎?”


    許德恩微微一愣,雖然不知道宋章耘問出這個問題來是什麽意思,但他還是轉頭看了過去。


    魏淑芬坦坦蕩蕩地與許德恩對視,篤定對方肯定認不出她來——要知道魏耀光這人可是很在意自己的出身的, 尤其他娶了許溫馨,算是高攀了對方, 所以他更是在方方麵麵地掩飾自己的身份。


    與許溫馨結婚的時候, 婚事兒是在縣城這邊兒辦的, 他對自己單位同事的說法是以後迴村是再辦一次婚事兒,但是想也知道,以魏耀光的性格,怎麽可能迴村再辦一次婚事兒?


    而借著這個由頭,他的婚事兒理所當然地沒有請自己的弟弟妹妹們出席。


    後來魏淑芬每次和魏耀光見麵的時候,他都會刻意閉著人,又找了各種理由搪塞自己那個傻子妹妹,以至於魏淑芬都沒有在許德恩麵前出現過。


    魏家兄妹七個人,許德恩就隻見過魏耀宗這個在縣城裏當老師的老二,其他的人,他連麵兒都沒有見過 。j??


    所以他並不認識魏淑芬,許德恩的目光在魏淑芬的身上繞了一圈,沒有認出來她是誰。


    “宋局長,你就別跟我開玩笑了,你也知道我記性不好,這位小同誌,我確實沒見過……”


    而魏淑芬的麵上閃過一抹譏誚之色,快得仿佛是幻覺似的,接著她涼涼地開口說道:“宋局長,許伯伯並不認識我,我大哥許是覺得我們這些弟弟妹妹見不得台麵,結婚的時候都沒有讓我們來參加婚禮,所以許伯伯並沒有見過我們。”


    說完這番話後,魏淑芬朝著許德恩笑了笑,溫聲說道:“許伯伯,你不認識我,但是我知道你是誰,請允許我做一下自我介紹,我叫魏淑芬,是魏耀光的妹妹 。”


    許德恩愣了一下,從他的表情來看,他顯然也沒有聽過魏淑芬這個名字,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的反應,許德恩立馬反應了過來,笑著說道:“原來你是阿光的妹妹,淑芬啊,你怎麽不來伯伯家坐坐?伯伯看著你都覺得眼生了,你是阿光的妹妹,那也是我的晚輩,親戚之間總是要常來常往的。”


    許德恩的反應不可謂不快 ,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麽,但是直覺卻告訴他,如果不盡快解決這些問題,一定會惹出來大麻煩的。


    不過可惜的是,魏淑芬這次過來就是來找麻煩的,她笑了笑,迴答道:“希望許伯伯以後還能邀請我做客。”


    許德恩越發覺得奇怪,雖然麵上沒有顯露出來,但是心裏麵卻一直犯著嘀咕,總覺得這麽一大群人不會無緣無故跑到這裏來的。


    很快的,許德恩的預感成了真,宋章耘沒有再繞什麽彎子,直接了當地開口說道:“許副局,我們是到魏耀光同誌家裏調查一些事情的。”


    這麽一大群人過來,總不是來看熱鬧的,總要把事情的真相給查清楚了,雖然沒料到許德恩在這裏,但是不管如何,來都來了,現在總不能就這麽掉頭迴去了。


    許德恩:“……”


    到魏耀光家裏調查事情?調查什麽事情,需要這麽多人一起過來?


    許德恩不動聲色地抬頭看了過去,發現宋章耘身後跟著不少糧食局的人,除此之外,還有縣政府其他部門的人,他甚至還看到了縣委書記的秘書在最後頭。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魏耀光究竟犯了什麽事兒?怎麽這麽多人都跑過來了?他們搞這麽大的陣仗到底是為了什麽?


    哪怕心裏頭恨極了魏耀光,覺得他給自己惹了天大的麻煩出來,但是現在這個時候,許德恩也不能顯露出來,他勉強笑了笑,開口說道:“宋局長,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兒?你能不能跟我說說?耀光那孩子我知道,他為人最是老實本分,進糧食局這幾年,他也一直勤勤懇懇工作,從來沒有出過什麽疏漏……”


    他試著幫魏耀光說情,但是宋章耘卻搖了搖頭,語氣並沒有任何鬆動的跡象:“不用了,還是先到魏耀光同誌家去一趟吧,有什麽話等去過了之後再說也不遲。”


    說著,宋章耘便用眼神示意許德恩讓開。


    他的這番作態,讓許德恩心中的不安開始急速蔓延——宋章耘平日裏對自己還是十分客氣的,但是這一會,他是半點臉麵都不給自己。


    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否則的話宋章耘不會這麽對待自己的。


    然而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許德恩就算有再多想說的話,現在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無奈之下,他隻好咬牙跟了上去。


    筒子樓裏麵的空間有限,這麽多人也不可能一起跟上去,縣政府的那些工作人員迴頭勸了一下跟過來瞧熱鬧的老百姓,說裏麵都是單位員工住的地方,樓道空間不大,他們進去會打擾到別人的。


    “大家夥兒還是散了吧。”


    不管魏耀光做了些什麽,他到底是縣政府的工作人員,他們還是內部解決的好,這麽多人跟著瞧熱鬧,明兒個這事兒怕是要傳遍整個石河縣了。


    隻是大家夥兒都跟到現在了,也不可能錯過最後的結局,他們想了想,便表示自己不上去,就在樓下等著。


    “那小姑娘也太可憐了,我們總得要瞧瞧最後結果如何。”


    “是啊,到底是咋迴事兒,咱麽也得要弄清楚不是?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錯怪一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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